《租界曼闻》塞焉

26、原委

　　公寓。
　　“你们俩辛苦了~”段诺笑着将人迎进了门。
　　方势升见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一大桌美味，忍不住抱怨道：“我都差点被吓死了，你倒好，还在这里优哉游哉地准备晚餐！”
　　“我当然知道，一直注视着对面呢。阿宝还是我派去的，否则你以为凭你一人就能搞定陆民德？”段诺不慌不忙地说道。
　　“我就知道没这么巧，你快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还有那些货物呢？怎么凭空就消失了！”从发现货物不见后，方势升的好奇已经达到了极点，现在再也忍不住，一股脑爆发了出来。
　　“你先给小曼打个电话，我们边吃边说。”段诺吊着他胃口。
　　“对！差点忘了。”说完，方势升立马拨打了家里的电话，告诉吴心曼今晚在段诺家用餐，让她不用等自己。
　　电话刚说完，白念辰也回来了。段诺问他“如何”，他回道：“没事了。”说完，四人净手后，一起坐上了饭桌。
　　“到底怎么回事！”还没吃两口，方势升已经迫不及待，将碗筷重重放在桌上，发出响亮的碰撞声。
　　“嘶！你轻点！碰坏了你赔？”段诺心疼地看着白念辰搬家那天，送给自己的天青釉碗，对方势升怒目道。
　　“不就是个碗嘛，你至于么~”方势升不甚在意地说道。
　　“这可是官窑，罕见的一套！得，我给你换一个。”话毕，段诺立马起身，收走釉碗，并从碗柜里拿出一只普通瓷碗递给方势升。
　　林齐宝见状，看着手上的饭碗立即小心了起来，生怕磕碰到哪里，非得被师父扒下一层皮。而白念辰仍旧一脸淡定地正常用餐。
　　方势升接过碗，愣了一瞬后，抬了抬手道：“......行，你还真至于。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就消失了一批货，你至于么~”段诺学他的口气，不阴不阳地说道。
　　林齐宝眼观鼻，鼻观心地将头埋得更底，以便减少存在感。
　　“至于，太至于了！等下我就把几只官碗重新刷一遍，务必做到洁净如新！”方势升一秒变脸。
　　“是官窑......算了，说正事儿。”段诺翻了个白眼。
　　原来，今天下午郑铎发现，陆民德接了一个电话，就匆匆召集人手，分明是有什么大动作。郑铎送资料正好经过，隐约听见“伯特利”三字，有不好的预感，立马联系了白念辰，段诺刚好在一旁。
　　两人一听，就想到今日正是送货的日子，可货车已经出发，来不及召回。此时，他两都在华兴药厂，得知消息对视了一眼后，决定执行之前备好的应急方案。段诺招来林齐宝，坐上周小云的车离开，在车上大致交代一番，让林齐宝去伯特利，自己则回公寓监视医院情况。
　　而白念辰则联系两个关键人物，正是莎威实业的司机和技术顾问！交代完，白念辰召集手下，做最坏的打算。等到林齐宝到达医院，陆民德已兵分两路，一路随他向正门进发，一路由副手带队去后门堵人。趁着方势升拖住陆民德的功夫，林齐宝立马按照段诺所说，指挥所有人将每箱药物中夹杂的军火、物资等转移到莎威实业的车上。再将药物集中起来，装满十个药箱，剩余的空箱子来不及扔掉，直接留在了车上。做完这一切，堵门的警察刚好到达，而方势升也领着陆民德从门诊后门走来。
　　“果然不出师父所料，若是不转移，只让货车撤走，很快就会被后方赶来的警察拦下。”林齐宝崇拜地补充道。
　　段诺正要谦虚，就听方势升问道：“可是莎威的司机和那个洋人为什么帮咱们？”
　　“咳咳，我爹正好入了点莎威的股，不过是美元......”段诺回道。
　　“......原来是资本开路”方势升酸溜溜地说道。
　　“想什么呢，主要还是靠我爹的实力，否则这股份，你以为是想入就能入的吗？”
　　“哟，华章，你还真是变了，都会捧你家老爷子了。”方势升揶揄道。
　　“也不光靠他啦，在美国时，我就认识那洋人，还交流过医术。那司机的工作也是我牵的线！”段诺略有自豪地说道，瞥见白念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连忙补充道：“当然，也多亏四爷救了他一命，否则我也不会认识他。”
　　“四爷也认识那司机？”林齐宝好奇地抬起头。
　　白念辰摇头，“不算认识，不过他的命确实是白家所救。他之前在边界闹事，被巡警打成重伤。白啸堂的手下起了恻隐之心，将他带到德济堂，这才保住了性命。”说完，笑着看向段诺，似在赞赏。
　　段诺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转移了话题，“你俩将今日之事重新回忆一遍，我们看看还有没有遗漏之处，记住，越细越好。”
　　两人先分别讲了一遍，又互相补充，确认没有遗漏后，结束了回忆。
　　“听你们的意思，陆民德在来之前就已经知道了货车的事情？”段诺向他俩确认道。
　　方势升点头，“我肯定，刚进门他就直奔药房与仓库，临走时又说什么倒卖稀缺药品。目标就是两厂的货车。”
　　“郑铎说，他是接到一个电话后才行动的。”白念辰补充道。
　　“你的意思是，有奸细？”段诺接话道。
　　“是奸细还是叛徒，还不得而知。”白念辰回道。
　　“那可要快点查出此人，今天这种事儿，再来一次，我非去除半条命不可~”方势升心有余悸地说道。林齐宝立马跟着点点头，然后乖巧地收拾碗筷往水槽走去。
　　“阿宝，你放下，让石（dan）爷去！”段诺说完，挑眉看向方势升。
　　好久没听见这称呼，方势升还没反应过来，看见段诺示意自己，这才强忍着愤恨的表情，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憋着气对林齐宝说道：“阿宝，听你师父的，放着，我来！”
　　林齐宝想起了什么，立马小心翼翼地放下碗具，像是对待什么稀世珍宝。心想，原来师父这么记仇，看来以后要更加小心伺候......
　　几天后，华兴药厂里。
　　“华章，找你的。”秦文将电话递了过去。段诺放下手头的文件，接过电话。
　　“你好，我是段诺。”
　　“段医师！我是之前找你看病的，就是诊断出霍乱那个！”
　　“哦，是你呀~不是已经痊愈了吗，最近又有不适吗？”
　　“没有没有，托您的福，我跟媳妇都没事了！本来早就想来拜访您了，但最近德济堂都没开门，您家又去不了。听说您在这儿，我们这才贸然前来，希望您不要介意！”
　　段诺想到从早到晚都有人守着的公寓，觉得真是难为他了，客气说道：“不介意不介意，你太客气了，还是多亏你们身体好！”
　　“我跟媳妇现在就在药厂门口，想给您送面锦旗来着，希望您能收下！”
　　“啊？那也太不好意思了！你稍等，我这就出来！”
　　段诺说完，与秦文简单解释了一下，就离开了研究室。
　　快到药厂门口，段诺远远地就看见那夫妻俩，笑着与他们挥了挥手，连忙上前。
　　“不好意思，等久了吧，最近药厂管理严，不放人进来。”段诺示意保安无事，向两人解释道。
　　“不久不久，最近霍乱是要小心些！来，媳妇，快给段医师！”
　　被点名的妇人，连忙抖开手上的锦旗，一边双手递上，一边说着感谢的话。
　　段诺看两人坚持，推辞一二后，还是接过了锦旗，“实不相瞒，那日没给两位说实话。这病因人而异，不是每个人都能挺过来。还好你痊愈了，这都是两位自己的功劳。”
　　“段医师太谦虚了！没有你的指导和帮助，不仅是我，连我媳妇也可能不保。您的医术，我们是亲身实践过的，比起伯特利那几个洋人专家也差不了！”
　　“就是就是，那些个洋人还收费死贵，普通老百姓根本看不起！”妇人补充道。
　　“两位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能见两位无事，我也高兴！不过，两位今日前来，不单是送锦旗这么简单吧？”段诺看出了他们的迂回，笑着问道。
　　“段医师明鉴，我们真还有一事相求！”男人说道。
　　“您说。”段诺回道。
　　“是这样的，我们有个同巷住的，很早死了丈夫，一人带着孩子，结果几年前儿子也没了。最近她又累垮了身体，我们两口子看着她可怜，没钱去医院，就想让您帮忙看看。”妇人说道。
　　“当然，您要是不方便就算了。我们知道最近闹霍乱，德济堂好久都没开门了。”男人补充道。
　　段诺略一思索，确实也好久没有坐诊，只看一人，应该无事。“好，你们带她来德济堂吧。我进去交代一声，就去诊所准备。”
　　“行，那就先代她谢谢段医师了！”男人说完后，招呼着媳妇先行离去。
　　段诺回到研究室，先将手上的工作交给秦文，然后独自一人往对街走去。一开门，满屋的灰尘都被激活起来，段诺呛进一口，连忙捂着口鼻退了出去。突然一人上前，问他需不需要帮忙，段诺吓了一跳，“你们怎么还在。”
　　“四爷的命令，咱们哪敢不听~”来人笑道，正是胡三儿手下之一，一直负责段诺的安全。几个月来，这些人大都熟悉了段诺的脾性，现在也敢开起玩笑来。
　　段诺掀了掀眼皮，“他这是监视我呢。我最近不是在家，就是在药厂，途中还有小云接送，哪有什么问题。”
　　“段少爷放心，四爷忙着呢，其余人都召回去了，就我两人。”说完，指了指身旁的同伴。
　　“四爷也是怕万一，若不是胡爷这几日有事儿，还得他亲自来。”同伴附和道。
　　“行了行了，你们该干嘛干嘛去，我这儿不需要帮忙。”段诺听着二人一口一个“四爷”，着实有些受不了，连忙赶人。自己则搬了几把椅子放在门外，准备就在门口看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