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相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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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方势升和吴心曼婚礼这天，段诺和秦文早早来到了和平饭店顶层。两人给了红包后，坐在角落里躲清闲。
“段哥哥！你可算回来了！”一身白色婚纱的吴心曼交代了身边伴娘两句后，向他俩走来。
“不是得回来喝你们喜酒吗？我们家小曼都嫁人了。”段诺欣慰地看着她，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
“段哥哥要是愿意，我不早就嫁你了？”吴心曼娇嗔道。
“那是我没势升的福气，你看，他今天脸都笑烂了。”看着门口接客的新郎，段诺打趣道。
“哼~他确实有福气~”吴心曼嘴角不由扬起。
“那是他爸妈吗？”秦文看着站在新郎旁，穿着红装的两人问道。
“是他们。可迷信了，昨天非不让我俩见面，说什么新人婚前见面不吉利。”吴心曼埋怨道。
“他家还信这个？”秦文问道。
“你看他爸叫鸿运，他叫势升，你说他们信不信？”吴心曼吐了吐舌头。
“小声点，那可是你未来公婆。”段诺好笑地看着她。
“看来名字取得好，生意果然就兴隆了。”秦文笑道。
“关名字什么事儿，”吴心曼不在意，继续八卦着自己婆家，“还是我那公公厉害，知道势升认识白四爷，逢年过节就要拉着他上门送礼。这不，托四爷的福，他家百货又多了条进口渠道。”
“四爷这几年可真的是风头无两，上海滩洗牌，白家成了□□独一份。他更是当上了工部局三位华董之一，与中国银行上海分行行长同列。这可是咱们华人在租界最高的位置了。”秦文津津有味地说道。
“听我爸说，还是因为四爷在商界的影响力。没了青云帮，他本人手腕又了得，自然被推举为华人代表。”吴心曼补充道。
“这四爷确实让人敬佩，一举铲除了张旭林余党，扫清了青云帮阻碍，在白老爷子过世后，还牢牢稳住了人心。这要是换作其他人......”秦文话还未说完，门口一阵喧闹，伴娘向他们小跑过来，“小曼，你爸叫你去门口呢。白四爷来了！”
“正说他呢，还真来了。我先过去了啊~”与二人说完，吴心曼提着裙摆离开了角落。
段诺心下一乱，不自觉拿起了茶杯掩饰紧张，而眼神则躲躲闪闪，最终深呼一口气，向门口看去。等待的时刻，段诺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呼吸的声音！
很快，众星拱月中，一人身穿银灰色西装当先步入。梳理齐整的头发，线条硬朗的面部，显得有些薄情的嘴唇，果然是他！五年了，自那晚白家一别，段诺没有想到，再见竟是五年之后。看上去，他比五年前更成熟，更内敛，却也更让人难以接近了。
“诶？四爷女友是有孕了吧？”突然，秦文出声打断了段诺的思绪。
“你说什么？谁怀孕了？”段诺呆住，像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我说四爷女友啊。哦，你不认识，就他挽着手那位。曹燕卿，听说还是军阀之女。”秦文像他介绍道。
段诺放眼看去，这才看见白念辰右臂还挽着一人。刚才因为角度原因，没有看见那落后了半步的人。现在再看，已经凸起的小腹，分明就是有孕几月了！
“我就说最近怎么没见着她，原来是在家养胎呢。看样子快要入门了吧。”秦文说道。
“哈？不是说才交往半年不到吗，怎么这么快？不可能，我不相信。”段诺声音有些颤抖。
“怎么不可能，四爷现在金钱地位样样不缺，就差给他们白家延续香火了。曹燕卿没来之前，整个上海滩都在猜想，四爷在为哪位佳人守身如玉，甚至还有人传言四爷喜欢男人呢。现在看来，谣言是不攻自破了。”秦文没注意到段诺的异常，开始自说自话。
“不过，你怎么知道他们交往半年不到？难道势升信里写这么详细？”秦文问道。
我当然知道！段诺面上平静，心中却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就算只有寥寥几句话，但那封信是五年来唯一的消息，段诺忍不住一看再看，一个字一个字地推测。通过字里行间，通过每个标点，段诺反复想象着他的生活。想他是如何解决了同兴会叛乱，想他是如何击溃了青云帮，想他是如何站上了商界顶端，又想他是如何一人承受了白老爷子的离世。
看了想了许多遍，信的纸张都磨出了毛边。段诺觉得自己想得心都痛了，心痛他腹背受敌，心痛他血铸王冠，更心痛他失去了至亲。可那又怎样呢？他已经有了别人，还即将有个血脉相连的孩子！这样的白念辰，这样的白四爷，哪还会记得五年前一段还没开始的缘分？又怎么还会在意因这场缘分打乱步调，受了五年折磨之人？
段诺想大声说出来，想当着所有人问他为什么不等自己，想听他告诉自己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只是所有人的误解。然而，段诺最终只是轻轻回了一句：“势升信里恰好提了一句。”是啊，两人五年前就什么都不是，现在又有什么资格前去质问呢？
后面的仪式，按着流程一步步进行下来，现场气氛十分热烈。但段诺四周像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将他与面前的世界隔离开来。在屏障后，段诺看着他低头轻声关怀，曹燕卿抚着肚子微笑，看着有人上前祝贺，他推辞着敬酒，看着他眼光投向四处，最后还是没能投向自己。段诺觉得自己如坠冰窟，屏障四周传不来一点温度。
婚礼结束，方势升喝醉了。其他宾客已经陆续离开，段诺和秦文留在最后。吴心曼坐在一旁，给他喂汤，嘴上还不停埋怨着，说他非要逞能。不一会儿，送完宾客的佣人回来了，吴心曼让他们架着方势升离开。段诺和秦文看已经没什么事，就在吴心曼不好意思的感谢中，各自离去了。
夜晚的上海还是这么热闹，段诺一个人走在街上，开始怀疑只身回国的决定是否正确。可是不回来怎么能甘心呢？是的，至少这样能让自己死心。弄堂里的青石街道上，还是没什么人来往。公寓前的这一小段路，仍是像几年前那么安静。进入这里，好似与外界的喧闹完全隔离，四周连猫叫的声音也没有。段诺站在熟悉的大门前，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唔！”正如那晚重现一般，一只手从背后伸来，捂住段诺的嘴巴，另一只手推着他进了门。门在身后关上，没有了枪的威胁，段诺奋力挣开了来人！
“你干什么！”段诺转身，看着黑暗中熟悉的人影，有些失控地喊道。
话音刚落，人影上前，捧着段诺的脸狠狠吻上了他的唇。段诺想挣扎，但被人紧紧地困在怀中。唇齿相碰，来人闯了进来，像是撕咬猎物般凶狠急切，贪婪地掠夺着一切。逃不开，避不了，没有丝毫余地，只有野蛮的侵占，段诺觉得自己要被拆吃入腹了。在快要窒息的瞬间，段诺用尽全身力量推开了来人。
“你等等，我要呼吸不了了。”段诺求饶。
“好了吗？”来人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你是野兽吗，能不能文明点？”段诺气结。
“好”说完，又准备上前。
“等等，白念辰！你到底抽了多少烟！”段诺赶忙退后。
“......忘了”语气有些委屈。
段诺欲哭无泪，明明被欺负的是自己，他怎么还委屈上了。
“我们先好好聊聊行么？”段诺商量道。看他似乎在犹豫，段诺轻吸一口气，试探地叫道：“...念辰？”
“啪”的一声，房里的灯被打开了。白念辰神情疲惫，眼中带着血丝，衬衣被解开了两颗扣子，胸前领带稀松挂着，哪里还有宴会上的半点仪态？
“你...在外面等了很久吗？”段诺话里带着不自知的心疼。
“很久。”白念辰直直地看着他，从五年前，一直等在这里。
不知为何，段诺似乎听到了未尽之言。一瞬间，鼻尖有些酸涩。
“不是回来了吗？”白念辰上前，轻抚他微红的眼角。
段诺知道，他是在说：不是等到了吗。
白念辰牵着他的手，拉着他在沙发上坐下。
“这个房子是你租下来的，这些家具都是你买下的。”不是问句，段诺肯定道。
白念辰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好像就这么看了五年，好像两人从未分别。
段诺被他看得有些脸热，轻咳出声道：“那房东也真是，连理由都懒得换，还用的是，原租客刚好回国这种烂借口。哈哈，你说好笑不好笑。”段诺试图缓解气氛，尴尬笑道。
“你给了秦文和方势升电话，为什么不打给我？你走之前，就不想问问我的情况？”白念辰开口了。
怎么不想！段诺知道他在怪自己不告而别。可是想有什么用。离别之时，他俩还什么都不算，自己却已经不得不离开故国。问了如何，知道了又如何，那时也不可能再有什么结果。电话打了能怎样，不打又怎样，自己也不可能抛下父亲回到上海。那些刚萌发的情愫，告诉能如何，不告诉又如何，归期未有期，怎敢轻言承诺。
“我......”这些当时的想法，段诺不知从何说起。
“你不用说了，”白念辰看出了他的挣扎犹豫，“我是恨你不告而别，但我更恨自己，这么多年还是放不下你。你可知道，当你像缩进壳的乌龟，独自逃走后，我有多么气愤。后来气愤成了痛心，再后来......罢了，都是我自作自受。”
白念辰自嘲一笑，有些疲倦地向背后靠去。
“我只有一个问题，曹燕卿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吗？”段诺问道，握紧了有些颤抖的手。
“是我三哥的。”白念辰放轻了声音，眼睛疲惫地闭上。
一瞬间，拨云见日，段诺放开双手，不再犹豫地向白念辰扑了上去！
白念辰睁开眼，就看见段诺坐在自己身上，双臂伸来环住脖子，头向前倾，吻了过来。有那么一瞬间，白念辰睁大双眼，有些不知所措。不过很快，他就反客为主，更加激烈地吻了回去。
唇舌相缠，互相追逐，身体紧紧相拥在一起，恨不得没有一丝缝隙。
就在这时，两人愣了一愣，同时笑了开来。段诺还保持着跨坐的姿势，头伏在白念辰肩膀上笑得颤动。白念辰一手环着他的腰，一手插进他的发间轻轻安抚着，有些暗哑的声音在段诺耳边响起，“继续吗？”
段诺呼吸还有些喘，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继续！”
“不嫌弃烟味儿了？”白念辰笑着逗他。“不嫌弃了，再也不嫌弃了！”段诺连声说道，重新与他吻在一起。
是啊，第一次见面时，就知道这人要抽烟。那时自己还义正严辞地告诉他，这里不欢迎抽烟。之后呢？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发现！从那以后，只要与他一起，再也没有问到过烟味儿！原来，早已忘记的事情，有人却一直记得！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相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