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红山寺（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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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睦多看了那人一眼，服饰华贵，该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王云谦失忆这事好像没多少人知道，失忆的王纨绔能在诗会上写下报国热情，还有隐在杯后的傻笑，斗嘴也是好手，不像是坏到肠子里的人。
但是从前的传言又是那么真实，真实到有人替他说句好话都觉得吃惊。若不是程睦认识王云谦，他也不敢一口就断定是被污蔑的。
红山寺祭拜的人实在是多，等求完大考顺利，下山已经接近午时。周仲杰却丝毫没把之前的事情放在心上，继续翻看着《九义》，程睦心想饶是自己真回到十六七岁，估计也两耳不闻窗外事。
如果没有“刘真案”，大概他一辈子都不会认识到人心真正的险恶，有了第一次，利用帝王的疑心和野心，这个朝廷会反复出现第二个或者更多的刘真。
等过了城门，程睦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看，安远城一切井然有序。
对于其他人而言，无论谁做官员，只要能让他们安居乐业就好，他们以为官员的俸禄高，恨官员搜刮民脂民膏，民间的话本子和说书的最爱写哪位大员强抢民女、残害良民，或许真的有，但是还有人为了大昭的生活行走在刀尖上。
少年苦读是为了入朝，入朝后发现四处是党派利益斗争，有些人斗争到忘了初心，也有人因为初心而被斗争斗倒。或许有些人一辈子也不知道他们是为何而死的，也有人感叹为何自己明明付出了一切却无所作为。
程睦面上从容平静，放下帘子后，市井的喧闹好像停在了另一个世界。
大考开考，中官的人在官学考试，上官的人去了贡院，天宫作美，竟是个难得的清凉天气。程睦门门提早交卷，心里觉得甚是没意思，中官的大考只有默诵和三道经策和两道时务策，寥寥文字，程睦根本没机会发挥他为官近三十年，主考十几次的能力来。
王城要是不傻，逼问拷打要适可而止，折腾多了狱里保准出人命，有李君绍那群看清一切的学子在，能让插进去的人不歪曲事实就很好了，那案子的突破口只能从底细不清的几个人身上下手。
这次和上次不同，刑部办事会被束起手脚。有人成心要陷害王云谦，做事肯定滴水不漏，真正的凶手如今是死是活都不好说。
……
“左相，周文阳一直没有动静，难道上次只是巧合吗？”方怀盛已经是第二次失手了，上次派去的人没能把程申掳走，这次的试探也没能让周文阳上钩，明明棋一步不差，不知为何屡屡失手。
“三皇子的话，我如今还是不怎么相信。”
方怀盛乃是如今的兵部侍郎，跟随大伯家这位少年战神一路到安远城，沙场打拼几年，靠着这层亲戚关系平步青云。年纪大了之后他还是害怕这位堂兄，尤其是程睦出殡后，越发觉得座上这位筹划着更大的局。
他没料到，他这太.子.党的堂兄居然与三皇子还有联系，上来第一步，竟是动王城和周文阳。他有点想擦汗，这屋子闷热的很，还有方信身后那副盔甲太过瘆人。
方信看了一眼坐在左手边心惊胆战的方怀盛，把刚收到的密报摆在桌子上，仔细看了一遍说：“苏家瞒不下去了，三皇子刚去到崔西道家，看来，大理寺也要跟着掺和一脚。”
“左相，钱家堡一案并不复杂，皇帝既然交给了三皇子，咱们插手恐怕被人诟病。”坐在方怀盛后头的是吴勉，现在虽然降职了，但还是吏部的二把手。
张雷冷哼一声，勾起嘴角：“吴侍中，钱家堡这点小事本也轮不上三皇子分羹，皇上这次把这不大不小的事情扔给他，你觉得就只是试炼？”
吴勉心里一惊，方信却面不改色，将桌上的纸条扔进了香炉里。
“拥护三皇子的程睦倒了，但是程睦的手下还在他那边，老三忌惮程睦也会忌惮他，所以近期不会委以重任，不用多想。而且，这几日三皇子召见的人不再是程睦旧部。”
“听到这些，诸位有何感想？”
不用老部下？
“程睦的根在刑部，可张贺与他说不上亲近。工部的徐民、礼部的李禄和翰林院那些在朝堂里也没什么能耐，程睦的人用不上也碍眼吧。”方怀盛捋了遍朝堂上的关系，从前尔虞我诈争来争去的几个位子，只是一个个棋子。“但是要想不东窗事发，最好的办法就是找盟友，恰好，我们也一直想除了王城。”
“三皇子此时不用那些人，莫不是要与程睦一党撇清关系？”张雷想到这几天申永林的异常，“申永林那家伙自请去补了北境空缺，调离京城，唯一一支能用的兵，三皇子就这么快点头了，也让人不解。”
方信转身，似笑非笑地摸着铠甲：“可我觉得，咱们这位三皇子最近胆子突然变大了。”
吴勉感觉自己胸膛里有些凉意，嘶了一口说：“左相的意思是，都是上面授意？”
自从刘郡公按插死侍被查出来削爵处死后，他总是有很大的不安。刘郡公一家向来是保皇一派，吴勉隐隐觉得方信和皇帝的主意不单单是铲除权臣，可能是更多人。
“是。”方信声音笃定，吴勉却没舒展开眉头。
张雷抬起头，刚好碰上方信的目光，一怔之后感觉嘴有点干，“三皇子说王城和周文阳私下里联手了，若这话是真的，对咱们来说就是隐患。无论是谁想对付，铲除异己是早晚的事情。”
吴勉族里被弹劾，御史台肯出面一定是看了谁的面子，现在局面一明朗，八成是周文阳。周文阳曾在御史台当值近十余年，若不是“黄壬案”，如今估计也该是御史中丞了。
方怀盛仍然看着桌上的木纹，一圈一圈的，环环相扣。
“三皇子日前见我，问我能不能替他除了张贺。”方信皱眉，“张家牵连太多，根系深，现在除太多仓促，但不除，咱们三皇子这谋划便走不下去。”
“黄壬案？”吴勉已经知道了方信的主意，应该是要帮了。
“主事的都被束起手脚，才是真正开场的时候，一石二鸟。”方信面上浮出一点劳累，同北契的交易没有达成，真正的大乱还没来。
谢瑜从崔家后门出来，一旁侍卫给他指了死在地上的暗探，“应该是王家的。”
小扇一下一下点着手心，谢瑜看了一眼墙角的景色就扭过头去上了马车，“这么快就知道了啊，找人处理了。”
马车上有不少精致的物件，软垫也刚撤了，程睦那老家伙如今折了，只能靠自己。
“左相的回答呢？”谢瑜问坐在前方的李冲，李冲打开车帘，头一点，谢瑾闻言往后一伸腰，“幸好，刑部那些人惯会缠人。”
县令做了笔录，一行人在县大狱呆了一夜，第二天连同王云谦都被刑部领走了。因知道其中有尚书家的公子，谁都不敢像从前那样对着囚犯吆五喝六。王城本来觉得这小子一定像往常一样大声嚷嚷，但一路过来都很安静，只是在别人做笔录的时候要求在一旁听着。
又到了刑部大牢，萧君白觉得自己重生这遭不大顺遂，这位王大公子的命数一般。
“谦儿，你在牢房里莫要惹事，”其他人都是几个关在一起，因他是重要嫌犯，被隔开来。
“这次案子的恐怕与三皇子有关，要费些时日。”王城已经查到苏沉家的事情了，竟没有想到一向温婉的三皇子会在其中扮演了重要角色。
萧君白想起来中秋宴上那个阴阳怪气地少年皇子，看着眉清目秀，竟想不到是个惯会借刀杀人的阴险小人。
“牢里不能只有刑部的人，不然发生了什么事都百口莫辩。”萧君白在事情发生之后，观察了下被扣留的人，“最好找人里里外外都搜一遍，牙缝里都瞧清楚才好。”
王城先是一惊，没想到自家儿子能想这么多。
其实他也想到了避嫌。盯着苏家人牵扯出钱家堡马贼，三皇子最近在办这案子，瞧着这家人做贼心虚，八成已经被人拿到了什么把柄，可三皇子一点都没禀明过。苏家如今出了人命还赖在自家儿子身上，三皇子就去拜访崔西道，不得不让人想到其中关联。
当时前往红山寺，有人朝他们放暗箭，萧君白看清了箭的来向，和侍卫一起冲出去找人。后来发现了丢在地上的弓，刚要继续追人，前面就有个学子惨遭一箭，可惜到处都是树木，让那凶手混进去就无影无踪了。
苏沉的尸身终于被找到了，虽然被摔得浑身青紫多处骨折，头都被碰出一个大窟窿，但是两支箭头还留在了尸身上。仵作验完伤后，王城和张贺也领着苏家人回到放置尸体的房间。
“我可怜的儿呀，你这是遭了多少罪！爹没用啊，不能替你拉下这些狗官来。”嚎了几声就扑倒在苏沉身上。
“苏直，你现在还能看到你儿子已经要感谢本官了。”王城让人把他拉开，苏直听到话后恶狠狠的看着王城，王城也不甘示弱。
“大人，我儿子被你儿子两箭射杀，我来这还要感谢你？”苏直踉跄朝王城走过去，伸手被刑部侍中王友挡了下来。
王城却丝毫没有让步，抬了抬眼，看向穿着华服的苏直，道：“钱家堡马贼，你知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红山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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