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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四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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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敬池面容平静,目光古井无波回视况且愈,眉眼间露出几分以往常见的睥睨和矜漠来。
这种神色出现在敬池脸上,况且愈不算陌生。
上面那些神灵总是自持甚高,面对其他两界的人或鬼时,总会露出如此神情,地府的阎君虽然也算是神,落在他们嘴里却是“上不得台面”。
这场对话最后还是无疾而终。
胡泱咋咋呼呼回来了,隔老远就能听见他的动静,敬池和况且愈两人默契地别开视线,不让胡泱察觉异常。
后来战争结束,况且愈算到自己寿命将尽,独自离开,没有留下一句话,胡泱至今还误以为况且愈是躲到那个旮沓避世去了。
——况鹤这小子是个很好的证明。
况且愈和况鹤长得确实很像,不然敬池也不会找到况鹤。他们或许有亲缘关系,但不会是父子。况且愈寄宿的壳子早在几十年前就挂了,又怎么可能会有一个才二十几岁的儿子。
所以当陵颂之追问时,敬池想了良久,也没实际想出况且愈和况鹤的伦理关系来。
“况鹤是况家的独苗。”敬池依旧说,想了想又隐去其中细节,补充道,“他不是况且愈的儿子,况且愈早死了。”
陵颂之瞳色沉静,面色冷淡,敬池睇了他一眼,拿不稳他到底信没信,又到底信了多少,正欲找补时,忽听他冷冷淡淡问:“况且愈又是谁?”
敬池纯纯属于条件反射:“……老情人?”
陵颂之喉间漫出一丝笑,不太冷,但也没显得太亲和,保守估计是被敬池气的,他垂下眼睑,说:“嗯?”
敬池有点尴尬说:“不太重要。”
“不太重要能让你藏藏掖掖这么久?”
敬池不说话,抬起眼睛,别过头,视线遥遥,落在虚空中,带着些许深意。陵颂之手臂不知何时环着敬池压着他的肩,冷意直嗖嗖往鼻腔和嘴里钻,敬池唇角微动,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九月底,夏末,初秋,气温时高时低,陵颂之走敬池身边就是行走的制冷剂,但久了又觉得凉入骨髓,让人不怎么舒服。
就连从他们身边经过的路人都没忍住打了个哆嗦,回头见两个男人亲亲密密走在一起,又疑惑转回去了。突然从夏季的炎热坠入冬天的寒冷,搁谁谁忍得住。
“收着点。”敬池最后实在没忍住,打了个冷颤,“冷。”
陵颂之面无表情顿了瞬,那股不要钱外放的凉意终于乖乖收了回去。
看不见的黑雾萦绕着敬池,亲昵地蹭蹭他的指尖,顺着脊背攀爬至他的后背,严严实实裹着他,是个占有欲十足的意思,又显得人畜无害。
……若非敬池当场抓获它想要钻进他的魂魄,摄取他的思绪,窥探他的记忆,他当真要信了。
敬池黑着脸把这缕黑雾拽了出来:“?”
邪神俊美无俦的脸上毫无心虚之意,甚至还能看出一两分的理直气壮。
想来也是,前些日子他还在敬池体内肆意妄为,动不动就争夺身体的控制权,忒不要脸,敬池知道和他没法讲道理,磨了磨牙,咽下了骂他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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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衡罗是在返程的途中遇到的张觉。
张觉倚在车边,环着双臂,抬着下颔,似嘲非嘲地看着他,等陵衡罗目无斜视略过他时,他才大声啧了声,抬手拦住他,讥讽说:“你就这点能耐?我还当你有多厉害。”
陵衡罗差点被陵颂之扔到国外,灰头土脸的,此时心里正憋着气,懒得搭理他,绕开他。
张觉被无视后有些暴躁,不悦道:“你眼瞎?看不见我?”
陵衡罗凉丝丝搭着眼皮,垂视他一眼,掀了掀嘴皮:“脏眼睛。”
张觉表情有些阴霾。
陵衡罗原本准备要走,临走前又停下来,偏过头,压着眉骨,问:“你去过敬池家里了?”
“是去过。”一提到这个,张觉顿觉晦气地啧了声,深吸了口气,“妈的,啥都没找到。”
敬池家附近的阵法重重叠叠,跟叠罗汉似的,没有人敢随意闯进去,只有得到敬池的首肯。张觉好不容易才混进去,但他将那里翻了个底朝天也没发现任何有用的东西。
倒是他们养的那只猫,在他翻的时候支起脑袋望了眼,没过几秒,又甩着尾巴趴下去了。
猫果然是最不忠诚的动物。
张觉在心底冷笑。
“……”陵衡罗别有深意看了眼他,说:“蠢货。”
张觉:“?”
“我杀完了那些人,他不可能会发现……”
“一千年过去,你主子还是一如既往的蠢。”陵衡罗身姿挺拔,乌浓黑沉的眼睛轻飘飘落在张觉身上,带着些令人不舒服的居高临下和傲然,唇边搭着几分蔑然,“手底下的人更是蠢得无可救药。”
张觉先是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恼怒道:“你他妈……”
他作势要动手,却见陵衡罗眼珠一动,他便在顷刻间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无法动弹!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我其实不太能懂宁烛远为什么会派你们这种人去接近敬池和陵颂之。”陵衡罗仔细看了他一会,短短几日,他就见到了两个,所以他真的很疑惑,“我当初到底凭什么会认为你们能牵制住他?”
这和当初他见到的可不太一样。
陵衡罗现在不得不重新考虑与他们合作的可行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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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大的房子内有些微妙的凌乱,粗心大意点的可能会直接忽略掉这些异常。敬池走了一圈,粗粗检查了遍,最后站在冰箱前,静静端看了半晌,一脚踹在冰箱上。
冰箱里登时哎哟了一声。
胡泱收到敬池的消息就跟着赶回来了,听完黑猫的话,微微瞪大眼,眼睛跟着敬池转,发出一句感慨:“……真他妈是出好戏啊。”
“也就是说,你一开始就看出他的不对劲了?”胡泱缓了会,忽然幽幽看着敬池:“那你还让我去查什么狗屁快递单号?”
敬池浑然未觉胡泱幽怨的视线似的,眉梢微动,慢悠悠走到沙发前,施施然坐下来,故作深沉:“蚊子再小也是肉。你见过哪个破案的会放过任何一丝线索?你还是太年轻。”
“你放——”胡泱一眼就看穿他,一句“你放屁”差点脱口而出,好险才收回去,“你就是想让我跑腿!”
敬池挑了下眉,不可置否,过了会他才说:“也不是一开始就看出来了。”
胡泱:“?”
敬池接着说:“昨晚,我看到了那个小孩的记忆。”
胡泱:“?”
“还有那些冤死的鬼。”敬池叹了口气,“听他们说的。”他现在虽然是个废物,但活了这么年,得罪了不少人,没点外挂傍身又怎么能行呢?
胡泱挠了挠头:“好吧,那还救你儿,不是,况鹤吗?”
邪神大人从进屋前就一声不吭坐那儿,胡泱属实有些害怕,说话都不敢乱说,话里话外都透着拘谨,说三句瞟两眼敬池,反正就是不敢看邪神。
“掳走况鹤的和那个张觉是不是一伙的?”
敬池静了须臾,点了点头:“应该不是。”
“……”胡泱嘴角一抽,不是就不是,是就是,你特么点头干什么?
“况鹤要救,但人不是一伙的。”胡泱撅个屁股敬池都能看得出来他到底想整什么幺蛾子,说:“带走况鹤的可能和害死楚慧的那些人有关系。”
胡泱不明觉厉。
敬池撩起眼角看了他一眼,并不打算解释,站起身。
胡泱抬起眼睛看他:“去哪儿?”
敬池说:“去地府。”
“又去啊?”胡泱下意识说,想起上次在鬼门关看到的纸条,眼皮一跳,“他们都被你整怕了。”
“那关我什么事?”敬池惊奇地看他一眼,嘁了声,“我又不是故意的。”
胡泱:“……”你好得意。
胡泱代入了地府那些人,感觉自己血压一下就飚上去了。
敬池气死人不偿命,拍拍屁股,和陵颂之一块儿,施施然走了,临出门前又停下来,扶着门,侧过头,神色莫名:“如果阴律司那些人来找你,不管发生了什么,在我回来之前,不要轻举妄动。”
胡泱怔愣了瞬,反应过来,神情肃穆点头:“知道了,放心吧。”
敬池舒了口气,颔了颔首,合上门的那一刻,眼皮忽地一跳,让他不禁拢起眉眼。
总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敬池压下心底忐忑,快步下了楼。
老式小区的楼道不通光,下楼的动静不大,并没有唤醒昏暗的声控灯。陵颂之抬手攥住敬池手腕,黑沉的眼眸微微泛着红光。
敬池察觉他的情绪不太对劲,踌躇问:“怎么了?”
陵颂之没在黑暗中,半晌不发一词,握着敬池手腕的那只手悄无声息挤进敬池的指缝,良久才淡淡道:“没事。”
敬池感觉莫名其妙。
敬池并不知道他这次去地府,对陵颂之意味着什么。
——这是陵颂之上辈子遇到敬池的时间节点。
彼时他们相遇时,敬池已经快没了半条命,相遇得十分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