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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少年游 ...

  •   待谢氏的丧事办妥之后,已是隆冬,因念着许正清的身子不好,不能轻易挪动,许子雍便定了来年春日再将他们兄弟二人送回历城。
      不料来年,正是亢旱年分,大旱闹得各处流民逃窜,匪盗蜂起,而历城尤重。许子雍托人往家中送信,许久未得回信。直至三月初,方有家主许子健的亲信带了一干家仆来京,给许子雍送了些钱粮,只道历城虽乱,家中尚且平安,叫许子雍宽心,又云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许子雍虽在京中,也恐有不足之处,遂指派了他们一干人一路小心送了些钱粮来。
      许子雍心知如今各处纷乱,他们这一遭很是不易,遂要命人好生招待几日,那人却道如今家中急于用人,他们还得早些回历城,许子雍思虑再三,便将许正心兄弟二人托付给了他们。
      因如今各路皆有流民匪寇,许家近年又行漕运之事,他们一干人来京之时,便走了水路。不料他们携着许正心兄弟二人返京之时,偏偏却遇着了水寇,一众家仆护着许正心二人,艰难逃到了历城近处,许正清的病也不时发作,便又耽搁了些时日。
      待下船之时,许正清已然病倒了,为首的下人虽知树大招风,却也实在没了法子,只得买了车马,又托人往家中送信。那下人所虑非虚,他们一路入城,便遇着了好几波匪人。幸而这些人都是许子健精心选的,许正心又自幼习武,到底没让人抢了去,只是这一路应付着,也不免伤痛疲乏,再不能赶路了。
      所幸许子健得了信,又忙命人来接应,入得城中,历城各处皆知他们是许家中人,也不敢妄动,他们这才一路辗转到了许宅。
      许正心方入历城,便有下人牵了车马来接应,因许正清病倒了,许正心便只得也在马车中照拂着。方到了许宅前,下人便停了车上前通报,许正心坐在车中,却听得外头乱哄哄的,掀了帘子去瞧,却见一伙子人围在大门前,却在闹事。
      许正心正不知何事,便有下人匆匆来了,带他们二人从偏门进去。待他们被带入房中安置好后,有位瞧起来很体面的女使,只道是家主夫人的近侍,名唤霜月,是家主夫人特遣来安置他们的。霜月请来了医士给许正清诊脉,又同许正心说,家主和家主夫人如今忙着家事,不能见他们了,只叫他们在此处好生歇息,一会儿自有人带他们去见大房太太。
      许正心应了话,霜月又道这几日她在这里伺候,有什么事只吩咐她便是。许正心与她寒暄了几句,又问了各位长辈如今身子可好,忽想起方才的事,只问如今历城可是乱了。
      霜月闻言面色稍沉,又叹息了一声,道:“公子不知道,那些都是你连着亲的叔伯兄弟们,咱们家素来是三房嫡子掌家,旁的待长成后,都各自分家了。如今各处正遭灾,偏偏我们家主是个活佛,又是开仓,又是施药的,不知花了多少钱财。那些人听了,都说自己家计艰难,便闹着要我们接济,许家虽大,人口也多,哪里有那金山银山的给他们。”
      许正心从不曾听过这样的事,不由得十分惊异,又觉事态太过,倒不似当世之事,却像市井闲书中胡乱编造的:“到底是亲戚,若有艰难,帮扶一二也罢,何苦如此?”
      霜月见他年纪尚幼,不知事态情理,顿觉自己方才已是多言,只得胡乱搪塞了几句,便退了下去。
      许正心觉着这事古怪,细想终究不能明白,便去问先前与他们一同来历城的小厮。那小厮这些时日与他们一同吃睡,倒也有了几分情谊,只叫他切勿再问旁人,便是现下同他说了,往后也不要再提。
      小厮将许正心带到一旁,方才答了他方才的话:“若果真艰难,彼此照应也是应当的,可……说句混账话,那些上门的大都是成日懒散无为,只想着各处哄骗钱财。许家每年都给族中那些贫寒子弟些钱米,供他们维持家计,便是今年遭了灾,也不至如此艰难,哪里就闹到这步田地。早知如此,倒不如不开仓的好。”
      许正心细细听来,愈发觉得糊涂:“开仓济民是积德行善之事,与这些又有什么相干的?”
      小厮说起此事倒也十分恼恨:“这些话我本是不该说的,只是如今这伙人闹得我们也不安生便罢了,偏外头的那些人见着开仓送药的,都赖上了这家,在那外头又闹了起来,好容易叫家主按下了,可这些都是亲戚,又不能撵了去。再者,为了这些事,家主将历城泰半的士绅大家都开罪了,明里暗里我们都跟着挨了好些白眼不说,这几月的月钱也减了好些。”
      许正心愈发心惊:“既是士绅之家,想必也算富庶,为何还开罪了他们?”
      那小厮叹息了一声,道:“公子久居家中,哪里知道这世道艰难,家主此番开仓将家中钱财耗了好些,连官府都未必有这些,家主如此,那些士绅大族倘若不舍钱舍米的,难免要受人议论,好些还闹上门去,砸门砸店的,他们自然也不得不开仓。官府的钱米尚不如我家,百姓便愈发不服他们了,那些官老爷们岂能不记恨家主。如此费钱费心,还闹得众叛亲离,倒不如不救。”
      许正心听了这番话,一时惊耳骇目,恍惚着如坠迷雾,在屋外坐了半晌,吹了一阵冷风,方听得那处有人唤道:二公子。
      许正心连忙上前,却见霜月领着一位管家媳妇,道:“公子,这是大太太房里的刘大娘,来接你去那边用饭的。”
      许正心便虽那媳妇一同往大房处去了,大房与这处只隔一道墙,前后连着园子,然过了这堵墙,那处园子却与这处大相庭径。
      先前那处的园子倒像寻常仕宦人家,草木庭院疏落有致,虽不甚大,倒也颇为清雅。而大房这处,却是楼阁台榭,勾心斗角,画栋飞甍,如此恢宏,倒像是京中的显贵之家。
      许正心心中纳罕,因问那媳妇:“敢问大娘,这处的园子怎么不像方才那处,竟这般辉煌。”
      那媳妇听了颇有些得意,道:“公子不知,这处是早些年,你嫡亲的叔叔令人盖造的,为的是叫太太和老爷住得更舒心些。那时请了好些能人巧匠,连这些花木砖石都是走水路从别处运来的,实在煞费苦心。”
      许正心听了没有再细细询问,只是在心中暗道:终究是太过奢费了。
      正想着,忽闻一处鼓声雷雷,喧闹不断,放眼往那处看去,便见一干仆从围着一处,不知在做什么。
      那媳妇也瞧见了,因向许正心笑道:“那是大公子在斗鸡。”
      许正心来历城的前几日,许子雍与他一一提了家中各房叔伯兄弟,许子雍原是长房长子,往下有个嫡亲弟弟,再有的便是二房三房两位族亲兄弟。论理许正心兄弟应是最长,偏许正心的亲叔叔早早成了亲,有个嫡子名曰正泰,年岁略长于许正心。许正心听这媳妇说是大公子,便猜得这是他那位堂兄,许正泰。
      赶来历城这些时日,许正心偶也听下人们提过,因他叔叔常年在外经商,虽子女甚多,却只这一个嫡子。这位堂兄自幼养在祖父母膝下,虽祖父教导严苛,但只因大房只他这一个嫡孙常伴膝下,不免娇惯,养得一身纨绔之气,成日斗鸡走狗、游手好闲,却不像他们许家嫡出的子孙。
      许正心今日见此,倒也信了几分。一行人仍一路前去,到了偏厅,那媳妇引他入内,便有人报:二公子到了。
      许正心入得偏厅,只见最高处坐着的人白发朱颜,庞眉鹤眼,年纪虽大,却还有几分神采,只是不苟言笑,正打量着许正心。许正心心知这是他的祖父,方要跪拜,忽闻一旁有妇人道:“你是正心?”
      许正心抬首望去,却见那妇人莫约比他祖父略小些,生得有几分富态,神色慈和,便知这是他的祖母。他拜道:“孙儿许正心拜见祖父祖母。”
      许老太爷打量了他半晌,见他行止得当,礼数周全,心下十分宽慰,这才笑道:“起来吧,来拜见你子安叔叔和二婶。”
      许正心这才起身,顺势望去,却见下首还坐着一人,瞧着与许子雍年岁相仿,虽身着青衫,却自有几分文人风骨,想是他是那位在外任职的庶叔:许子安。另还有一年轻妇人妇人,坐在许老太太下方,容貌平平,瞧着却很和善,便是他的二婶,周氏。
      许正心连忙拜道:“见过叔父,二婶。”
      不待许正心起身,忽闻外头有人报:大公子来了。来人一身锦衣玉带,头戴玉冠,手里提着一个鸟笼,笼中有一只鹦鹉,毛色鲜亮,五彩斑斓,也学着叫道:大公子来了。
      许子安见许正心还拜着,低声道:“起来吧。”许正心这才起身,回头看去,却见那人莫约十多岁的年纪,却生得十分俊逸,见了许正心也只笑道:“想必是二弟?”
      许正心方要应答,忽闻许老太爷怒道:“混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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