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着陆》唐果九

6、第 6 章

　　周晚的脚搭在一个矮凳上，脚腕处肿得跟大馒头似的。陆靖寒刚伸手一碰，她就疼得咬住了嘴唇，强忍着才没喊出声。

　　陆靖寒掀起眼帘，淡淡地开口：“怎么弄的？”

　　周晚实话实说：“从台阶上摔了下来。”

　　“为什么会从台阶上摔下来？”

　　“跟人起了点争执。”

　　“跟谁起了争执？”

　　“……”周晚抿抿嘴，“这跟我的伤有关系吗？”

　　陆靖寒微怔，注视她两秒之后，“啪”地将手中的笔摁在桌上。动作不轻也不重，但周晚却分明感受到了他的不悦。

　　事实上，从她一进门开始，她就觉得气氛有些怪异。她想过先寒暄一下，套套近乎，假装惊喜地说：唉是你啊，真是太巧了！瞧我运气多好，第一次看骨科就碰上了一个认识的大夫。怎么样，工作还顺利吧，李奶奶最近一直在念叨你呢balabalabala……

　　做销售这么久，这种客套话她其实张口就来，但是想起那晚的事又觉得实在太假太尬，索性啥也不说，公事公办，就当两人是纯粹的医患关系，谁知气氛就这样骤然冷了下来。

　　“同行。”她还是乖乖回答了他的问题。

　　陆靖寒面无表情地扫她一眼，拿过一张单子，刷刷几笔填好，然后叫了个小护士进来，吩咐对方扶她去拍片子。

　　小护士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儿，青春洋溢，粉面含笑，甜甜地应了一声，便搀着周晚出了诊室。

　　只是刚一来到门外，小护士的脸色立马冷了下来，快得跟川剧里的变脸似的。

　　“看骨科也不带个人在一旁照顾，怎么想的！”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嫌弃。

　　周晚赶紧道谢：“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小护士冷哼一声，边走边将她打量了一番：“你跟陆医生什么关系？为什么对你这么关照？之前遇到腿脚不方便的患者他都是直接让对方喊家属，根本不用我们帮忙！”

　　周晚听了这话倒是有些意外，不过在看清小护士眼中深深的敌意之后，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自保”：“美女你不要误会，我跟陆医生不熟的，就见过几面而已。”

　　“真的？”

　　“真的，你没看见他刚才对我多冷淡，哪儿像你啊，一进来他的眼神立马就变了，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她一个瘸腿的，总归离不了小护士的帮助，自然是要好言哄着才行。

　　小护士一听这话，果然就多云转晴了，本来是单手扶着她的胳膊，这会儿立刻变成了双手。

　　身后不远处的诊室门边，一个高大的白色身影闪进去，“砰”地甩上了门。

　　片子拍好后拿给陆靖寒，他放在阅片灯下观察了一会儿，又递过来一张单子。

　　“去一楼办住院。”

　　住院？周晚被这俩字儿吓了一跳，她没接那单子，担心地问：“我的脚很严重吗？能不能不住院？我……工作挺忙的，不想耽误。”

　　陆靖寒将单子收回，直视着她眼睛，冷声道：“你的踝关节处韧带撕裂并且伴有淤血，作为你的诊治医生，我的建议是尽快住院并积极配合治疗。当然，如果你有异议可以无视，不过后果自负！”

　　这话说得有够生硬，但周晚的注意力不在这上面，她只听到了“韧带撕裂”这几个字。

　　万幸不是骨折，万幸啊！不然伤筋动骨一百天，她得少赚多少钱呐，那银行的催款短信可不会等她伤好了再发。

　　陆靖寒不知道周晚的小脑袋瓜在想什么，只看着她从一脸愁容突然变成一幅如释重负的样子，然后接过单子，在小护士的搀扶下去办住院了。

　　门被关上，他跌靠在椅背上，烦躁地扯掉领带。

　　他看到了！他看到了！她衣领处那两个半遮半露的吻痕，虽然已经不甚明显，但还是刺目到让他呼吸一滞！

　　被酒精抹去的记忆，竟在那一刻隐约浮现在脑海里，似乎那个夜晚，他曾埋首她的颈间，那诱人的馨香，令他沉溺无法自拔。

　　时间已经过去将近十天，十天都没消下去的吻痕，他们是有多激烈？！

　　陆靖寒闭上眼，抬手捏着眉心，他不明白，特别不明白，这个女人是怎么做到如此淡定地出现在他面前，而且还告诉护士说跟他完全不熟，难道那一晚对她来说什么都不是吗？！

　　——

　　周晚先回家收拾了些东西才回来办的住院，因为瘸着一条腿，她这一路行进得分外艰难。

　　想到自己年轻貌美，若是一时大意腿脚落下毛病可就糟了，所以她狠狠心跟公司请了一周的假，打算听从陆靖寒的建议好好住院治疗。

　　病房是双人间，邻床是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儿，她的妈妈正在帮她收拾东西，看样子是准备出院了。

　　周晚把自己的东西放好，换上病号服半靠在床上玩儿手机。

　　没过一会儿，一个年纪较长的护士端着治疗盘过来，给她敷了外用药，说待会儿会过来帮她挂水。

　　“那陆医生什么时候过来？”

　　“他被主任叫过去会诊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不过你放心，陆医生已经把需要用的药交代好了，我会按时过来的。”

　　“哦！”周晚恹恹地应了声，“谢谢你！”

　　护士走了，她叹口气，重新躺回床上，她有一大堆的问题要问陆靖寒，可这人却连人影都摸不着。

　　她睡了一觉，醒来感觉脚腕处舒缓了许多，费劲地翻过身，发现隔壁床已经收拾完毕，两个不大行李包整齐地放在床上。

　　病房的门被推开，陆靖寒终于是来了。

　　她立刻双手撑着床坐起来，谁知那人却看也不看她，径直走到小女孩的床位。

　　周晚：“……”

　　那里正在上演一副温馨美好的离别景象。

　　不知道小女孩住了多久的院，似乎已经跟陆靖寒培养了深厚的感情，拉着他的手一幅依依不舍的样子，还从自己的小包里拿出一个折纸鹤送给了他。

　　陆靖寒蹲下身，轻轻摸了摸小女孩儿的头，笑得一脸和蔼宠溺。

　　周晚看在眼里，心里那叫一个不平衡，原来他不是不会笑，不是不会温柔啊，可是为什么到她这儿待遇就差这么多？！明明她也是病人，也需要关爱啊！

　　“咳咳——”她单手虚握成拳，放在嘴边用力咳嗽了两声。

　　小女孩儿被吸引了注意力，转过头来冲她做了个鬼脸。陆靖寒却毫无反应，背对她耐心地跟小女孩儿的妈妈交代出院后的注意事项。

　　过了一会儿，小女孩儿母女俩终于走了，病房里只剩下她和陆靖寒。

　　那人又恢复了先前冷淡的模样，也不说话，稳步走到床尾，抬起她的左脚蹙眉观察起来。

　　周晚抿了抿嘴，觉得不吐不快：“你怎么才来啊，我都等你半天了！好歹我也是你的病号，你把我打发给护士算怎么回事啊！”

　　陆靖寒闻言一顿，眸色微动，问：“你等我做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他手里还稳稳地托着她白嫩的小脚丫子，目光也未离开，似乎那只脚比她的脸有吸引力多了。

　　周晚无语，不过也不想过多计较了，身体最要紧：“我后腰那块儿不舒服，一动就酸疼酸疼的，想让你给看看。”

　　陆靖寒终于放下她的脚，责备道：“上午在诊室怎么不说？”

　　“上午光顾着脚腕疼了，没注意到腰。”现在回想起来，当时从台阶上摔下来确实是撞了一下腰来着，不会是撞出毛病来了吧！

　　陆靖寒来到床侧：“趴下，身体放松。”

　　周晚知道这是要帮她检查，立刻照做。随即，一只温热的大手便覆上她的后腰，一点一点向腰侧移动。

　　“啊——”

　　她轻叫一声，身体一紧，猛地蜷缩成了虾米状。

　　陆靖寒收回手，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对不起，可是好痒！”她忍着笑道歉。

　　陆靖寒脸黑了：“我不是在跟你闹！”

　　周晚欲哭无泪，我知道啊，可是你的手法也太轻柔了吧，她浑身的汗毛都被摸得竖了起来。

　　“你到底还要不要做检查？！”

　　“要的要的！”

　　周晚重新趴好，不敢再乱动。

　　那只大手隔着衣服在她后腰一寸一寸地按压着，使了点劲儿，力道刚刚好，她舒服地眯起眼睛，突然想起那个晚上。

　　那时他可没这么温柔，一双有力的手臂几乎把她的腰箍折了。

　　巧了，此时此刻，陆靖寒脑子里想得跟周晚是同一件事。

　　即使穿着宽松的病号服，她优美的曲线依旧无处藏匿，高低起伏，凹凸有致。

　　陆靖寒眸色收紧，原来他并不是醉酒后就完全断片儿了，只是缺少一些勾起记忆的刺激而已。

　　手摁到某处，周晚喊疼。

　　掀起她的上衣，露出一小节纤细的腰肢，那处赫然有个青色的淤痕。

　　他清清嗓子：“是外伤，我待会儿给你开点药，抹两天就好了。”

　　周晚道了声谢，挣扎着翻过身来，却见陆靖寒已经走到门口了。

　　我去，这是有多不待见她！一秒都不肯多待！

　　心中正腹诽，那人突然回过身来：“尽量待在床上，如果必须下床的话也不要单腿跳着走。”

　　周晚一愣：“为什么？”

　　“不好看！”

　　“……”

　　病房门被关上，周晚气得肺都要炸了，我都伤成这样了还管什么好看不好看！再说了我不好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别看啊！竟然还嘲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