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着陆》唐果九

15、第 15 章

　　周晚回到家，脱下陆靖寒的外套挂在衣架上，澡也不洗就趴在了床上，半天一动不动。

　　她并没有哭，只是觉得浑身被无力感包围，连站着的力气也无。

　　至少在陆靖寒和沈瑞依出现之前，她都是充满斗志且无所畏惧的，甚至都做好了踢掉高跟鞋赤足狂奔的准备。

　　然而，这俩人悄么声地从天而降，她就像被针扎了的气球一样，“噗”地一声蔫儿了。

　　怎么就这么巧，每次她狼狈不堪的时候都被陆靖寒碰上，这次还多了个沈瑞依。

　　就不能让她安安静静地当个女汉子吗，干嘛不请自来啊，搞得她超级尴尬和难堪。要是别人也就算了，关键那人是陆靖寒，她就是不想在他面前丢脸！

　　此时此刻，她的心里既懊恼又烦躁，还有那么点儿自怨自怜。

　　原本打算跟那帮混混斗争到底，这会儿却觉得无力招架、不胜其烦。为什么，为什么倒霉的总是她？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她抱着脑袋在床上打了个滚儿，门口突然传来一个戏谑的声音：“呦，湿身yh呀，这么有情调！敢情我回来的不是时候啊，得，我走了，也别让我们的男主角藏着了，怪憋屈的！”

　　周晚翻身从床上爬起来，见罗莹正兴味盎然地靠在门边，嘴里说着要走，脚下却一动未动，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刚才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竟然没听见罗莹回来的声音，不用想，这个鬼灵精肯定看见了门口的男士外套。

　　周晚沉着一张脸，无语道：“我跟谁玩湿身yh？那帮混混们？别恶心人了！”说完起身去衣柜里拿干净衣服。

　　罗莹瞬间敛了笑：“别告诉我你是被他们弄成这样的！”

　　要不说她是鬼灵精呢！

　　“除了他们还有谁，我在A市这么多年就没得罪过别人！”

　　周晚往浴室走，罗莹跟在后面追问：“报警没？怎么也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

　　周晚叹口气：“手机被喷湿了，死机。”

　　“我X！”罗莹狠狠啐了一口。

　　周晚关上浴室的门，一边往浴缸放水一边脱衣服，罗莹在门外面敲了敲：“你总得告诉我那个英雄救美的帅哥是谁吧，看这外套牌子怎么也得是中产往上啊！”

　　这女人眼光真毒！周晚不由得暗叹。

　　“你不说我都没注意，原来当医生这么赚钱！”当然，肯定也离不开家境的加持。

　　门外没了动静，周晚跨进浴缸，舒舒服服泡起了热水澡。

　　良久，罗莹的声音再次传来：“是……陆靖寒？”

　　“啊。”周晚躺在浴缸里，闭着眼，漫不经心地回道，她此刻并不想谈论这个人。

　　泡了一会儿，没再听见罗莹的声音，她扭头看向浴室的磨砂玻璃门，罗莹的侧影仿佛定格在了那里一样，一动不动。

　　她想问你怎么啦，还未开口，对方已扭身离开。

　　一个小时后，周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屋里寂静无声，左右也不见罗莹的身影。她擦着头发走到客厅，惊讶地发现对方正猫腰站在门口，将耳朵贴在门板上偷听着什么。

　　“你干嘛呢？”

　　“嘘！”罗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三两步跨到她跟前，“我问你，刚才陆靖寒救你的时候，是不是带着一个年轻女人？！”

　　“你怎么知道的？”周晚惊讶不已。

　　“我刚才下楼买东西，看见他俩提着东西正往隔壁老太太家走，据我观察，这两人关系不一般！”罗莹眯起眼睛，眼神变得犀利。

　　周晚听完“噗嗤”一声笑了：“你这双眼睛啊，真是堪比火眼金睛！是不是觉得特别像小两口携手来看望长辈？”

　　罗莹皱眉瞅她。

　　“我只能告诉你俩人已经一块儿看房买房了。”说着指了指自己，“正巧是我接待的。”其他方面涉及人家隐私，她不方便透露。

　　“什么呀！”罗莹气呼呼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哪儿突然冒出这么个女人！”

　　周晚从冰箱里拿了瓶水，一脸纳闷儿地看着她：“你这是怎么啦，人家交女朋友你干嘛意见这么大？难道……”

　　“难道什么难道！”罗莹站起来，抓抓头发，眼神飘忽了下，“我……我就是想告诉你，刚才在楼道里我主动跟他们打招呼，那个女人腆着一张大白脸，哼都不哼一声，我生气，我看她不顺眼不行吗？！”

　　周晚撇撇嘴：“那你以后就别搭理她呗，犯不着为这生气，反正跟她也不熟。”

　　罗莹双唇紧抿，目色阴沉，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

　　周晚无奈，不过好在她已经习惯了，罗莹这个人直率洒脱，敢说敢做，可以说是个性情中人，但相应的，这脾气也是一点就着，而且轻易压不下去。

　　“好了，别生气了！”她打开冰箱寻觅食材，“我做饭了，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随便！”

　　——

　　李淑文家。

　　陆靖寒围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偶尔能听到客厅传来李淑文和沈瑞依的谈笑声。

　　料理台几乎被锅碗瓢盆摆满，电饭煲里蒸着米饭，砂锅里炖着排骨，瓷盆里腌着牛肉，陆靖寒正在切菜，准备炒一个地三鲜。按照奶奶的吩咐，他大概还需要再做三个菜才能开饭。

　　沈瑞依除了烧水什么也不会做，留在厨房纯粹是添乱，李淑文年纪大了，不想让她太劳累，于是这顿饭从头至尾都由他包办。

　　然而，这并非他所情愿，只不过他提出的去餐厅吃的建议被两位女性果断拒绝了而已，而且理由惊人的一致：外面没有家里温馨，也没有家里干净！

　　没人问他今天做了几台手术，累不累。

　　等到他终于忙完，洗干净手从厨房出来，李淑文立刻叫住他，让他坐沙发上。

　　“哎呀你往这边点儿，挨着瑞依！”

　　陆靖寒站起来，拿过一臂开外处的电视遥控器，复又坐下，不仅没有靠近沈瑞依，反而离得更远了些。

　　面对李淑文审讯般的眼神，他面不改色道：“我身上有油烟味。”

　　李淑文只得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完了又亲昵地拉过沈瑞依的手：“依依啊，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你不知道这几年奶奶有多想你！我还怕我这把老骨头入土前也见不了你一面呢，如今你回来了，奶奶不知道多高兴，还有靖寒和他爸妈，都高兴得不得了！”

　　沈瑞依有些伤感：“我也很想你奶奶！可是我在国内没有家，自从我爸妈离婚后，一个重组家庭定居国外，一个满世界飞着做生意，一年也见不了两次，根本没人关心我。直到遇到了Lorence，我以为终于可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了，没想到……”

　　说着，竟红了眼眶。

　　Lorence是美籍华人，家里在美国做地产生意，沈瑞依赴美旅行时两人相识，并迅速确立了恋爱关系，兜兜转转四五年，前些日子终于传来婚讯，谁承想突然就分手了。

　　李淑文握紧她的手：“别哭孩子！从今往后陆家就是你的家，千万别拿自己当外人，奶奶老了，你陆叔叔和陆阿姨也忙，有事儿啊就找靖寒。你不是说打算在A市开一间工作室么，这事儿就交给他了！记住，你的事就是他的事，就是我们陆家的事。”

　　说完拿眼尾瞥了眼陆靖寒，发现他正在拿着遥控器调台，根本没听她们说话。

　　沈瑞依也察觉了陆靖寒的心不在焉，她抿了抿嘴，面露难色：“可是这样会不会影响靖寒找女朋友？”

　　“影响什么影响，这家伙除了你哪儿还认识什么别的女孩儿！”说着，李淑文笑眯眯地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沈瑞依想说刚才来的路上就碰见一个呢，您宝贝孙子不假思索就上去英雄救美了。

　　还有他说的那句“岂止认识”，从刚才到现在就一直梗在她心里，分外不适。

　　第六感告诉她，那个女人跟靖寒的关系绝对不止“朋友”那么简单。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话并不适合当面说出来，只好压下了念头。她自然有其他办法去求证。

　　李淑文唤了陆靖寒一声，他正在看新闻，没有回应，再仔细一看，似乎也没有在认真看新闻，而是双眼盯着屏幕，一瞬不瞬地神游。

　　老太太那叫一个气，拿过痒痒挠毫不手软地敲在他头上。

　　陆靖寒冷不丁挨了一下子，本能地一躲，捂着后脑勺转过头来。

　　“你这孩子，瑞依好不容易过来一趟，你怎么老是心不在焉的，想什么呢？我问你，我刚才说的话可是记住了？！”

　　陆靖寒扫了眼沈瑞依，放下手，镇定地反问：“奶奶您指哪句？”

　　好小子，竟然跟她耍滑头！李淑文一眼就瞧出来了，不过到底不愿当面揭穿宝贝孙子，只得耐心地又念叨一遍：“我说让你多抽时间陪陪瑞依，听说那个老肉丝前几天也回国了，你这护花使者可得给我当好了，绝不准他再伤害我们依依！”

　　说着，老太太不停地给他使眼色，就差明着告诉他：机会来了孙子，给我抓紧喽，绝不能让我未来的孙媳妇再被抢走！

　　陆靖寒怎么能不明白奶奶的一片苦心，只是他跟沈瑞依之间的事根本不像她老人家想得那么简单，人的情感并非一成不变，也不是物品，可以随便被人安置和摆放。

　　他默了片刻，伸手轻拍了拍沈瑞依的肩膀：“别太难过了，都会过去的。”

　　除此之外，再无他言。

　　沈瑞依的心仿佛被挖了一个巨大的空洞，她微垂下头，长发挡住嘴角苦涩的笑，低声回了两个字：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