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溪终不及芷》狐千

4、第四章

　　今日把脉老胡萝卜心血来潮，神经兮兮地问：“我说芷儿，你这般关心小叶子，莫不是喜欢她？”
　　攸芷目光闪烁，道明了事实：“叶公子于我有恩，人也是极好，我对他应是有许些好感……”
　　“唉，你们年轻人，老夫真是看不懂！”老胡萝卜边说边装腔作势地摇摇头，嘴中还哀叹着，“不过你就不好奇小叶子长啥子模样？”
　　“自然，只是叶公子整日戴着面具，我无法知晓。”
　　“这还不简单，她每日申时在房中洗澡，你去一探便知。”胡萝卜猥猥琐琐，心里还暗自得意。
　　“这恐怕不太好，会影响叶公子的名节，况且我一介女流，也不能做出此类事。”攸芷虽也心怀好奇，但自是分得清大体。
　　胡萝卜望着这不开窍的女娃，心急如焚，但也只须得慢慢来。“你难道不知小叶子闷骚吗？你看呐，她平日待你十分关切，但表面又装作淡漠。她那是在等你主动，毕竟人家好面子嘛……”
　　“这……”攸芷心有动摇，迟疑不决。
　　老胡萝卜观火候到了，再添了点油。“你且试试，她定不舍责备你，那不就……若真出什么事，老夫替你担着，也不看看我和她什么交情……”老胡萝卜又开始得瑟。
　　攸芷被忽悠得有些头晕，竟含糊地应答了。
　　估摸着到了胡伯交代的时辰，攸芷蹑手蹑脚地走到叶衡溪的房门前，徘徊了好一会儿，真是心生愧意，但并未离去。将耳附在门框上，恰听得屋内水声阵阵，后又骤然停歇，多半是在水里泡着。从门外窥视未果，攸芷咬了咬下唇，试探着推开门，发出轻微的响声，把她吓了一跳。
　　幸叶衡溪正在浴桶中闭目养神，并未察觉。环顾室内陈设，皆是简约大气，似来历不凡。攸芷阖上门，又觉水汽弥漫，以帕掩鼻。
　　再入内，便是一面古色古香的屏风挡在澡桶外，此线甚密，绣工了得，一看便知是上品。攸芷以手拨开垂挂下来的黑色外衣，犹犹豫豫的向里头望了一眼，叶衡溪半阖着眼，静倚桶壁，手肘撑在浴桶的边缘。雾气朦胧中，只见她眉头微皱，稍显倦态，露出往日掩藏在面具下的脸。她侧坐于桶中，只有半张脸对着攸芷。她五官俊秀，眼角似敛锋芒，唇面因水汽浸润更显艳绯之色。
　　正欲再走近些，攸芷却面露担忧，神色凝重，指尖攥紧了手帕，目光迫切。原来她瞥见叶衡溪背后的伤痕，触目惊心，深浅不一，已不再渗血，定时陈年旧伤。
　　此时叶衡溪蓦然睁开眼，迅速拿起手边的面具戴上，拖下屏风上的衣服披上。回头与来者对视，见是攸芷，眼中的厉气也淡了不少，问道：“可有事？”
　　攸芷怔住，不知如何是好，踌躇半天。她瞥见书桌上有一副象棋，便急中生智：“我邀公子下棋，不知公子正在沐浴……”说罢，攸芷悄红了脸。
　　叶衡溪正欲张口让她在此房间内等候，又考虑到自己正女扮男装，便说：“劳烦姑娘在外等候片刻。”攸芷连连点头，快步离开这。
　　叶衡溪待攸芷离开后，摘下面具，捞起浸在水里的衣裳，喃喃自语：“不知她棋艺是否比胡伯好些。”她回忆起胡伯与她下棋时的无赖模样，不禁笑着摇摇头。
　　她出来时，未曾束发，水滴顺发落下，添了几分温柔，俯身对攸芷说：“我知有一处最适下棋，还请姑娘与我一同前往。”
　　叶衡溪已命影五在林间摆好棋局。初夏的夜闷热又不失清凉，静谧中透着聒噪，也有斑驳的树影投射到地上，悠悠的蝉鸣忽远忽近。今夜的月光甚是明朗，倾洒在棋盘旁，上好的古檀映出两人并肩的身影。等到席地而坐，叶衡溪帮攸芷点上驱蚊香，又让影五去煮杯红糖姜茶。
　　才下几步棋，叶衡溪心里就有了数，面前这人对棋艺也算是颇为精通，但恐不能与自己相比。整个朝堂都只有海老和许御史有胆量与她对弈。
　　她瞥了攸芷一眼，见她专注于棋局，神情满是兴致盎然，分明乐在其中。叶衡溪就寻思着：既然自己不在乎输赢，让让她倒也无妨。因此才第一局便是久久不能分出胜负。正欲休息片刻，刚好影五端着姜茶走来，放下之后就很识趣地离开了。
　　攸芷捧起茶盏，将盖轻置案上，唇贴杯壁，抿了一口。似是太烫了，又吹了几下，如她此时抬首，就会看见叶衡溪眼神游离，精神也有些恍惚。只因无意间瞥到攸芷的唇，不由得忆起那日的场景。药汁的苦涩已然褪去，独剩温软的触感仍历历在目，纵使万分小心还是碰到了轻巧的舌尖，许是多年服药的缘故，隐隐约约携着一股草木的清香。再加上唇色偏淡，不管是何缘由，也总会勾起叶衡溪趁人之危的负罪感。今日细观，病容渐消，气色好了些，便更显得唇红齿白，在月光下霎是明丽。
　　为了将此念想逐出脑海，叶衡溪“哐”地一声掷出一颗子，其音质清亮，举世罕见。只是这放的位置着实尴尬，不偏不倚，正落在棋盘中央的楚河汉界上，攸芷被吓了一跳：“公子这是何意？”叶衡溪深吸一口气，控制好情绪说：“方才走神了，对弈时最是忌悔，姑娘莫要怪罪。”攸芷微微一笑：“无妨。”
　　于是重新摆棋，从头开始，待到棋局有些微妙，攸芷细观棋路，发现叶衡溪在拱卒时留了一手，失了先机，这局也好似伸展不开，心里暗道：此人定然棋艺精妙，倒是处处让着我。
　　攸芷将子置于局外，温声解释：“几局对弈下来，公子谨慎退让，所走之棋，也皆是有理有据，归根结底是我败了。”叶衡溪再看向她时，眼里多了几分敬意。月色渐浓，又听见林间，窸窸窣窣传来声响，终是不宜久留。便命影五收了棋盘，自己提灯走在前面，替攸芷照明。
　　番外：胡萝卜：小叶子，以后事成了，切莫忘了我的功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