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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见家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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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代完这一句秦然就推门走了。
待钟穆再看桌上时却多了一块糖,眼底刹时柔情满溢,鬼使神差般行至门前伸出食指在窗上一笔一划绘下秦然的字,语气有掩不住的失落:“不知你何时才能察觉……”
及再躺下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决定出去转悠一圈。走了没多远,撞见夜巡的老管家,两人皆是吓了一跳。
“陈管家,晚上好……”
好你个大头鬼啊!这都半夜了你瞎转个啥劲啊?陈管家抑制住内心的无语:“钟少爷,您怎不在房中休息?”
“睡不着出来走走,这府中与几年前倒不大相同。”敢情大哥你是来一夜游的?
陈管家将手中的灯递给钟穆:“是啊,变了不少,钟少爷可别走丢了。”
“那您……?”“我在这宅子里也有几十年了,闭着眼都能回去。”
与陈管家分开后,钟穆站在路中央,怔怔地想:“那人睡了吗?”
深知这种做法不妥的钟策士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轻车熟路地来到秦然房门口,故作镇定推开了门,环顾四周,陈设皆年代久远,颇有来历。
正中央的紫檀木案上放着御赐的侯店毛笔,架上挂着星月菩提。一旁的白瓷茶壶却是无盖,据说是失手摔碎后找不到相同材质,就暂且搁下了。
轻轻伸手阖门,坐到案前细观未题完的字画,似是园中之景,寒梅初绽,朗月高悬,石径染雾,鸟栖亭檐。
只可惜右下角写了“我本将心向明月”便没了下文,提笔蘸墨补上了下半句,两人字风截然不同,但皆端正大气,笔锋凌厉。
钟穆满意地放下笔,侧身张望,终下定决心步入里间。只见榻上之人双目紧闭,眉头微锁,指尖泛白没入拳心,似被梦魇所困。且偌大的床铺却居一隅,多半是心无可依,钟穆手肘撑在床沿,都说“古有才子执书望月”,窥人睡颜的还是第一次见。正欲起身回房,却被异响惊动。
警觉转身,只见秦然左手手腕支在床板上,右手按了按太阳穴,一下子睁开眼,借力坐起。
循着灯光看见钟穆趴在床头,心中莫名惊慌,但同时感到庆幸。两人相视良久无言,钟穆看他眉间怅惘未曾消退,眼底仍携迷茫,下唇微微泛白,便把灯置在床头,又走到案前坐下。
“谢谢你!”那一瞬间钟穆以为自己幻听了。
秦然移开视线,将乱发拨至耳后:“话说回来,你在这干什么?”害,该来的还是得来。
总不能说你送了颗糖给我,结果太高兴,睡不着就在你家瞎转,最后趴在床沿上看你,直到你醒吧!
此时方知沉默是金。久久听不到回复,秦然叹了口气:“我没怪你。”
“梦到了什么?能和我说说吗?”钟穆又一次趴到床沿。“大概不行……别趴着了,我看着都累。”
于是二人并排坐在床上,不约而同地开了口:“那个……”“别说出去。”秦然悄悄拽住了身旁人的衣角。钟穆将手轻覆在秦然的手上,朝他勾起唇角,无意间拉近了距离,微弱的灯光映亮了两人的脸,视线交汇,乱了心神。
钟穆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主动下了床。“沉香在哪?我帮你点上。”
刚站起,他就愣住了,湿雪落窗台,在黑夜中忽隐忽现,院里草木沾了白,色彩却未被掩盖。
“你过来一下。”秦然不明所以,也走到窗前,方知是下雪了。“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怕是来时急去时快,不看就没了。”
钟穆偏过身牵住了他的手:“一枝乍放雪初霁,不负明月能几人。来年的初雪,可否与我一同观赏?”秦然一直认为雪性湿凉,坠地即化,最后只润了草色,促了寒冬。往年看到地上那浅浅的白痕,时常因伤感而垂眸。今日有此人在身侧,这景致却平添新意。
秦然心里暗道:“总觉得和他在一起就挺高兴的……是我的错觉吗?”
果然,没多久雪就停了。“嗯。”过了好一会儿,才得到回复的钟穆表面上温文尔雅,心里却开始炸烟花。
两人又坐到床上,聊起之前上学时的事,也不知道是谁先睡着的。
总之第二天沈夫人一推开门就看到自家儿子跪在床上,试图将两人缠到一起的头发解开,钟穆一脸乖巧地看着她的场景。
“你们这是?”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
“那个,小钟你父母在厅上呢,已经说好了中午留下来吃饭,你不用急着起来的。”
要说一个小时前发生了什么奇妙的事情,两对夫妻简直是相见恨晚。秦御史和钟大理寺商业互吹到无法自拔,沈夫人和温夫人更是投机,已经约定下午一起去逛集市,为了深入交流感情,一致认为吃了午饭再回府比较妥当。
又有人来报秦老太太到了门口,说想见见自己的宝贝孙子。
沈夫人这才来喊,也多亏她是个见过世面的女子,上前三下五除二就将两人的发尾分开,吩咐人把两位祖宗收拾好,引到大厅去。
“哎呀,你旁边去!”老太太推开拦在面前的秦御史:“小然你过来,让祖母看看。”
钟大人打量了一下自己儿子,分外豪迈地拍着钟穆的肩,语出惊人:“活着就好!”
温夫人当即给他一记爆栗:“听听你这说的什么话!穆儿啊,别理他身子可大好了?”
钟穆微微点头。可这老人家年纪一大话就多,接下来的两个时辰愣是成了她的独场秀,从自己丈夫如何在大平地上摔了一跤讲到秦御史小时候怎样不慎掉入了猪圈。
等到下人说传午膳了众人才猛然发觉,面前的瓜子壳已堆成了小山,又有说有笑地用完午膳。
到了下午,两位夫人手挽着手上了街,两位大人则勾肩搭背地去喝酒。
本想带上老太太,她说近几年腿脚不方便,让他们只顾自己去快活,就留下了。正在和钟穆有一搭没一搭地拉家常:“你几岁了?”
“已十八了。”
“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可有相中的?”呵,您老人家还真是吃瓜一族的先锋啊!
“当前事业为重,无暇顾及儿女情长。”钟穆又给老太太递了一把瓜子,收到了来自心上人祖母的苦口婆心:“成家还在立业前呢……”秦然看书看到一半抬起了头,被秦老太太逮住就是一顿训:“你别看!我还没说你呢,天天不出门,泡墨缸里有什么用,你可千万不能学你那师父,三十好几才成婚,一大把年纪了女儿才十五,连享清福的日子都过不到几年。哎!现在的年轻人啊……”
钟穆全程保持尴尬而不是礼貌的微笑,有时还点点头配合他老人家,可谓十分有诚意了。
这老太太瞬间高兴起来,说要给钟穆绣衣服穿,要知道这可是她的看门手艺,年轻时只想在宫中当个绣娘,却因为出身大户终完成不了这个梦想,把这门技艺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也无处施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