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壹根棍棍

88、白芸

　　“你们说会不会...姜章絮就是白芸？”

　　又没有人说话了。但有时候这满屋寂静，也是一种彼此默认的表现。

　　现在科技这么发达，要变成另外一个人，确实没什么难度。

　　而方易骨这样说，并不是全无依据。

　　白妞大概率是陶北人，家在陶北。

　　而收人去冰市的“活动”在陶源之前，走的是陶北的人。

　　那在炎石山抓了乌苏和麦尔离的人贩子说过陶北在收人。

　　她原来的母亲和不认识的弟弟也从陶北消失了。

　　一切都是从陶北开始的。

　　方易骨边理思路便说：“我突然想起来，姜章絮之前跟我说过，说她认识你十几年。

　　我当时以为她在胡说八道。

　　但如果她是白芸的话...

　　确实有十几年了。”

　　方易骨记不太起来跟白芸在陶源，相处时候的那些小细节。

　　但她记得姜章絮说过的话。因为不喜欢她，因此记得更清楚了。

　　“她见到我的时候还说过我很眼熟来着。说不定她当时就认出我来了，或者她后面去查了，才能找我麻烦。

　　那些来砸我道馆的人，就是在我跟她大吵一架那天后来的。然后那时候你不是正好突然被调去了睿市见那上位者吗？”

　　方易骨顿了顿。

　　“如果上位者就是她，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老警官接着说：“我们验证一下就知道了。”

　　片刻过后，老警官再次回来了。

　　“找到了。”他这回说，“白芸的个人信息，家庭住址就是那大宅的位置。姜章絮大概是她的化名，没有登记。”

　　白芸。

　　她做这些到底是为什么呢？

　　他们猜不出来的，放在方易骨面前，如此明了。

　　“何七啊，你说会不会...一切的目标都只是你？

　　把你身边的人全部绑走。”

　　何七看着方易骨。半晌他说：“我不会让她这样做。”

　　该也是他一人牺牲。

　　下一秒，方易骨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开始振动，音乐声骤起。

　　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没有说那人是谁，但也大致心里有数了。

　　音乐声持续不断，这时莫名显得有些可怖。

　　方易骨干脆一把拿起了手机。手指按下接听键的前一秒，抬头看了眼何七。

　　何七颔首。

　　“喂，方小姐啊。不知道你有没有存我的手机号，我是姜章絮。”

　　“嗯。”

　　“我想跟你聊聊何七的事，有时间见面吗？”

　　“...行。”

　　何七给方易骨投去一个眼神，问她怎么直接就答应了。方易骨轻轻摇头。

　　于是何七当她是有主意了。

　　姜章絮又说：“别告诉他哦，我们自己解决。”

　　方易骨看着何七，“想怎么解决？”

　　那边轻笑一声，“就聊聊呗。”

　　“行吧。”

　　“那我们明天...”

　　“就现在吧。”方易骨打断她，“我就今晚有空，把你家地址发过来。”

　　“好。”

　　方易骨挂了电话。

　　“我跟你去。”何七站起来，皱紧了眉，“那是个疯子。”

　　“不用，”方易骨阻止了他，“不要担心，我自小功夫傍身，又是从陶北那样的地方长大出来，长这么大还没有怕的。”

　　何七简直想揍她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方易骨，那个人很危险，可能...会死的。”

　　“我知道。”方易骨停了下，又说，“这条命也是我捡来的。”

　　何七恨铁不成钢，语气很急：“方易骨，你能不能惜命一点啊。”

　　方易骨却反问：“那你呢，每次你冲出来站在最前面的时候也想过吗？”

　　想过吗？

　　何七答不上来。

　　事态危急的时候，哪能有那么多时间想惜不惜命的，还不都是下意识就做了。

　　“这不一样...”

　　那时候那么多人等着，比他弱小，比他更需要保护。

　　他只能站出来。

　　“这一样！”方易骨却一下子打断他，放大声音说，“何七，这一样。”

　　方易骨顿了顿，鼻子有些酸。

　　“我曾经无比近距离见到过死亡，所以比任何人都要更珍惜这来之不易的一条命。”

　　她絮絮叨叨，到最后那说话声又变得很小。

　　“我是...太惜命，太想要拉你出来。这样我这条被那么多人救下的命才值。”

　　空调仍在嗡嗡作响。

　　何七没说话。

　　他就那样看着方易骨，看着她骨骼分明的眉眼、下颌、肩膀，心底莫名其妙多了几分悲恸。

　　可他说不出话，不知道该说什么。何七他这辈子付出太多，没想过接受。可现在有个活生生的人站在他面前，说她的全部情感都归给他。不管是感激还是什么，那如波涛洪水般的情感要盖过他长久以来的独自伤悲，淹没他的无声饮泣。

　　其实方易骨自己也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只是她总想，如果能结束掉这一切，何七应该会高兴。然后她会一直一直陪着他，做他想做的事，过他想过的生活。摆脱那所谓的枷锁，不必再承受那撕心裂肺的疼痛。

　　如果说这就是爱，不必说，不用说。

　　爱最是无言。
　　...

　　方易骨没给何七反驳她的机会，也没有继续沉浸在那悲戚里头。她想，这种事情要等到最后。那时候事情解决了，她跟何七再安安心心感怀过去。

　　所以她继续之前的话头：“徐睨只能单枪匹马去，是因为我们的推理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实际证据。”

　　方易骨深吸了口气，然后说：“那就给他证据。”

　　何七听到这里，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方易骨让他留下。

　　他和胡云汉对视了一眼，各自了然。

　　“但我们还需要时间。”方易骨继续说，“她能在我们查到白芸之后立刻察觉到，并且打电话过来，说明她眼线分布很多。

　　所以我去找她，干扰她的注意力。”

　　“叮——”

　　这时候方易骨的手机响了，是姜章絮发来的地址。

　　正是那大宅的位置。

　　方易骨同剩下的人对视，大家都站起来。

　　尽管几个人都没有说到底要如何做，但大家各自心底明了。

　　不管时态如何发展，最终的解决办法还是会回到这一条。

　　该各做准备了。
　　...

　　方易骨到达那何七描述的铁大门的时候，已经是数个小时后，天早就黑透了。门口的保安也没拦她，直接放了她进去，巨大的铁门在身后关上。

　　有人给方易骨带路，没进任何一幢房子，反而到了处类似花园的地方。花园中央摆着张白色圆桌，桌上是大盘小盘的西式菜肴。姜章絮在一头坐着，另一头的座位显然是留给方易骨的。周围清一色站着五个黑衣警务。

　　这人怎么就这么喜欢跟她吃饭呢？

　　大半夜的，吃夜宵么？

　　如此盛宴，只有两个人。方易骨感到怪异得不行，姜章絮倒对此仿佛见怪不怪了一般，十分优雅地自顾自吃着，听闻响动后抬头见着方易骨，便说：“方小姐，又见面了。”

　　“是啊，没想到我们那么快又见面了。”方易骨走近了些，“没过几天吧。”

　　姜章絮微笑；“是哦，也许你我注定命里要相互纠缠呢。”

　　方易骨突然有些反胃，“呵。”

　　姜章絮语重心长道，“方小姐是不是不信这些？有时候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方易骨也笑了笑，“不，我是觉得能和姜小姐相互纠缠是我的荣幸。”

　　“......”

　　姜章絮指了指那空着的座位，“坐。”

　　方易骨去拉开椅子坐下。这情景同上次在那叶殿的那一餐极为相似，食物色泽鲜艳，可看上去都凉了，方易骨没有胃口。

　　姜章絮见着这满汉全席，对方易骨说：“抱歉哦，本来想明天再让你来的，但你说要现在来，你看我都来不及好好准备。”

　　“客气了。”方易骨盯着姜章絮，“不过姜小姐吃饭都喜欢有这么多人旁观的么？”

　　“习惯了。”姜章絮也笑，两人都没看那周围的人，她继续说，“我是个有价值的人，当然有权利享受更多的保护。”

　　方易骨挑眉，“看来姜小姐做过亏心事？不然为什么杞人忧天呢？”

　　姜章絮叹气说：“你要这么理解也没错，但我钱够多。防范于未然，何乐而不为？”

　　方易骨像是好奇了，“姜小姐做什么工作？”

　　“有趣的工作，见到各种各样不同的人。”姜章絮问，“方小姐呢？”

　　“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呢。”方易骨也阴阳怪气道，“我比不上你，就开一破道馆的。”

　　姜章絮笑笑，也不想顺着方易骨的话继续问。方易骨也不想理会她，两人自然无话可说。后来姜章絮吃着吃着，又发现对面的人并没有开动的迹象，便问：“你不吃么？”

　　方易骨尴尬地笑，“来之前刚吃过，不太饿。”

　　其实是怕她下毒，毕竟也不是不可能。

　　“给她上甜点。”姜章絮打趣说，“你该不会是担心我在里面下毒吧？”

　　“......”

　　“芝士奶冻。”那上菜的人对方易骨介绍说。

　　方易骨仍然不想吃，摆手，“抱歉，何七刚给我买了一样的，我吃太多，现在看见奶制品有点反胃。”

　　“那就放着吧。”姜章絮出人意料地没有勉强她。

　　方易骨明显觉得这次见到的姜章絮比之前那次要来的更加...有城府。

　　不会被激怒，从头到尾挂着假笑。虽然明眼人知道那是假象，却不知道那表层下的真实有多远。

　　“对了，看我都给搞忘了，叫你来是为了聊聊何七的事情。”姜章絮放下了刀叉，那丝巾擦手。

　　“行啊。”方易骨往椅背上一靠。

　　姜章絮开始跟她聊些有的没的，方易骨到后来都有些犯困。但姜章絮喜欢这样假惺惺聊天，方易骨就陪她聊。

　　聊着聊着，突然那五人其中的一个人突然抬手按住了耳朵里的接收器，而后离开去拿了个ipad回来。

　　方易骨生出了些不好的感觉。

　　方易骨不知道现在距离她进来过去了多久，也不知道那边进行得怎么样了。

　　难道是何七那边被发现了？

　　那警务正要把ipad递给姜章絮，方易骨根本来不及思考什么，本能性地想要阻止她看到那上面的内容。

　　可方易骨也找不到理由来阻止，下意识说：“还有件事...”

　　但姜章絮并没有停住，径直接过了警卫手里的平板，“稍等。”

　　方易骨不动声色地伸长脖子看那屏幕，姜章絮却突然直接把平板扔在了桌上。

　　方易骨这回看清楚了。那是一副图像，好像是那大门口的监控拍到的。

　　图像中央有个人。

　　姜章絮好像怕她看不清楚，还给她把亮度调高了。方易骨搞不清楚她这么做的用意，直到姜章絮把那屏幕给转过来。

　　方易骨眯了眯眼，顿时慌了神。

　　何，何七怎么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