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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徐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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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睨为什么去当警/察呢?
王浅邹是一个原因。
而方易骨那些过往,因他犯下的错所受过的煎熬,在徐睨想起这一切后反复无常地折磨着他。他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自己心底好受一些,尽管方易骨并没有表现出埋怨他的意思,可他真的做不到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继续和她打闹嬉戏。
难道把那些人贩子全部抓起来吗?
他做不到。他那么微薄而单一的力量,怎么做得到?
但他必须要一直做下去。
有人唯利是图,又有人愿打愿挨,于是交易达成。
警/察这职业,没有什么明确指向终点的目的地,却要永远背负着这使命走下去。
就像方易骨经常说过的一样,为了正义能做一点算一点。
歹人一日不尽,警/察片刻不歇。
徐睨只能这样对自己说。
...
后来徐睨终于开始查王浅邹那件事情。于是他知道了那奶茶店的老板真名叫何七,竟然连名字也骗了他。
何七这人一开始什么都不愿意说,十句里有八句都在糊弄他。到后来徐睨查出了些门道,却也不愿意去问他了。
徐睨模模糊糊知道了些事情,又好像云里雾里的。当他隐约得知了冰市又这么个盗窃组织存在的时候,心底也是不由得一震。
后来徐睨知道了王浅邹还活着,却不能知道她在哪里。他也看出了何七似乎有些来头,那次事情跟他八成也脱不开干系。
徐睨那次没忍住,去质问何七当年为什么看着王浅邹不拉她一把,就让她这样不明不白地被送走。
他明明看上去有能力救她。
何七却冰冰冷冷地回答说,他还有更多人要顾及,世上重要的不止她一个。
于是他们的过节就此深埋。
但徐睨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又去找何七了呢?
因为麦尔离失踪那件事后,徐睨又想起来一些事。
差不多是全部了。
徐睨也在那间地下室待过。他记不清时间了,或许有好些年了。
因为长得年轻,又看起来老实,那叫阿朗的领头便会差他去做些杂事,笃定他不敢逃跑。于是徐睨固定每隔一个月会去扫一次厕所,他也这样计算着自己在这里呆着的时长。扫厕所的活可不好干,其实他宁愿不干,跟其他人一起窝在房里睡觉。
徐睨觉得那间厕所其实没什么清扫的必要,大多时候他也就清出一条能走的路,阿朗也觉得可以了。只是那些马桶的排水系统有点问题,让徐睨最难熬的,其实是通马桶。
马桶隔三差五就会堵上,阿朗为了省钱,不让徐睨反复用水冲。徐睨只能拿着个小破皮搋子搁那儿捅个半天,这还是好的。有时候实在通不了水,徐睨就只能...上手捞。
所以徐睨一直都格外小心,生怕一不小心把那皮搋子捅烂了,阿朗肯定不会愿意给他买一个新的,那他不得永久地在厕所里用手掏粪了?
总之,徐睨看上去像是个逆来顺受的,又没什么存在感,自然没人在意他。他原本也就这么过着,突然有一天有个人对他说,想走就走吧。
能离开就离开吧。
徐睨当时听着,没什么感受,毕竟他觉得自己跑不掉的。
可后来,那天阿朗莫名其妙把他叫出去,说要去个地方办事情,还给了他个巨重无比的大相机让他扛着。于是徐睨跟着去了,去到那间大房子。
他隐约觉得气氛不对,像是要发生什么事情。徐睨只好缩在阿朗背后,尽量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后来又来了个小孩,徐睨没见过她,但她被打了,被打得很惨。徐睨大气不敢出一下,等阿朗叫他的时候把相机递过去,然后又抱着相机出了那间房子。
阿朗那天也不知道怎么的,竟然没有派人来看着他。徐睨走在田野间,之前那个同他说“逃跑”的人的话忽然就在耳边放大了。
徐睨看了眼四周。
没人...没人。
徐睨跑了。
...
徐睨总感觉他在那间地下室见过何七。
虽然他还不确定。
但现在麦尔离遇险,徐睨管不了这么多,直接找到了奶茶店。
他对着那个追打了将近十年的人说:“何七,我相信你一次。”
他最终决定暂时放一放,那些恩恩怨怨什么的。
“你把当年浅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告诉我。我也给你使绊子这么多年了,如果我们可以原谅彼此,那就一起把眼下的难题解决掉,怎么样?”
何七庆幸这小子终于想通了。
他也确实...不能这么干等着命运的安排了。
“其实你还是不要知道来的好。”何七说。
为什么呢?
因为恨永远比原谅要来的容易。
但徐睨拒绝了这好意,于是何七说:“那不如再一起见一个人。”
何七带着徐睨和方易骨二人到了胡云汉住处楼下,中间还陪方易骨回家拿了趟东西。胡云汉这会儿不在家,刚刚电话里联系的时候说是要接个人。
十分钟后,胡云汉开着车来了。
车停好,后面下来了个人,看上去五六十岁的模样,灰白短发,穿着便装。
胡云汉也从驾驶座出来,带着他们一行人上楼。何七跟在那陌生人后面,其次是方易骨,最后是徐睨。
胡云汉推开门。他家里灯亮着,来钱的脑袋露出来。
胡云汉把来钱塞回某个房间,而后让他们几个人沙发上找位置坐下。他搞来几杯茶,便跟他们介绍,说这位看上去有些年纪的人是认识的警官,曾帮过不少忙。于是大家纷纷投去了致敬的目光。
然后开始说王浅邹那事儿。
王浅邹呢,也是后来曾经住在冰市那间地下室一批人里的一个。跟后来的麦七他们一样,跟了何七混,喊他一句大哥,换来一处庇护。
何七每年都会带不少人。他替他们所有人交钱,于是他们就可以有机会和正常人一样,做想做的事情。
尽管仍然会有人自甘堕落,日日混迹于网吧游戏厅,但王浅邹是把自己归为奋发图强那一类的。于是她后来得了空就跑到最近的那所大学里听课,某一天便遇到了徐睨。
王浅邹没谈过恋爱,于是便在徐睨的穷追猛打下轻易沦陷了。
也许是风平浪静久了,王浅邹忘了她身处这个组织的危险性,甚至动了想要摆脱出去的念头。
直到有一天,那些暗处的视察人找上了她,给了她警告。
像这种试图逃脱的人,一般都是怎么处理的呢?
贩卖到山区,或者送上某位组织内部高管的床,或者死。正是这种强制封闭式管理制度,使得他们方便控制底层的人,还能起到以儆效尤的效果,何乐而不为?
王浅邹一直知道视察人的存在,这会才有些实质性的恐惧感。于是她明智地立刻疏远了徐睨,清醒地采取了对两个人都好的策略。
可徐睨追来了,明目张胆地出现在王浅邹周围,于是那些视察人发现了他的存在。徐睨越是挖出些王浅邹身世的秘密,他就越陷入危险一分。
而当时根本没有一个人有这个能力和意愿,去保护他们两个人。
何七也不行。
所以他去警告了徐睨,让他回学校呆着。当时何七丢下那句话就走了,他觉得他暗示如此明显,明眼人早该听懂抽身而退了。
但多年后他在方易骨家见到徐睨的时候,看见他手上的戒指,心想这孩子真是比他想的还要固执的多。
那年王浅邹仍然出事了,最后被送到了胡云汉那儿。何七那天只好急忙去找他,问能不能放她一马。
但胡云汉拒绝了,他并没有理由去帮她,也不想因为这件事再去面对上头的问话。
何七十分不满,却无能为力,只能质问这规矩就不能改吗。
虎哥却反问说,规矩就是规矩,设了规矩难道是用来让人改的吗?
他说何七你不要忘了,我们是怎样一群人。
我们所有人,从上到下,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吧,就好比一团越滚越大的面团。
你难道还妄想把自己的意识从中独自剥离吗?
没能力推翻,就只能去遵守。
何七无法反驳。
他记得曾经有个人对他说过,说那些被立下的规矩,也许就是用来在未来某一天被打破的也不一定。
但何七自诩现在做不到,便没再往下问。
最后他问胡云汉,那可以保留她的尊严吗。
胡云汉最终还是答应了。他说,你想个办法让他们断了联系,这样她才能活。
于是何七让王浅邹自己走,到一个新地方生活,永远活在组织的监视下。
王浅邹没得选择,她只能走。为了保住徐睨,她也要走。
走之前她见到了胡云汉。王浅邹问过他,为什么就不能放自己离开。如此庞大的组织,根本不缺她这么一个人。
可胡云汉说,组织的事情永远不能被一个外人知道,这是你的过失。你们或许本可以在一起,但徐睨这个人挖出了点料,现在还要继续往下挖。他要作死,你陪他一起么?
王浅邹没了话,只能同意离开,说这辈子不会再见徐睨这个人。
“我要怎样做你们才能相信?”
“开始一段新生活。”
“懂我意思吗?”
她懂了。
意思是爱上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