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壹根棍棍

55、老顾客

　　何七讲完的时候，方易骨好像已经睡着了，正拉着他的手。于是他伸手熄了灯，也合了眼。

　　其实方易骨没有睡着，她在装睡。她怕自己哭，也怕何七问起那些她还没准备好说的事，因此只能死死闭着眼屏着息，好直接回避掉所有的一切。

　　今晚她大概可以想很多。

　　想起曾经，想到身边这个人背后的这么多故事。

　　所以有了麦七、麦八、麦九，所以有了何七。

　　大家都承人之志用力在生活了。
　　...

　　次日一大早，方易骨自然而然在六点左右醒来，身旁何七不在。方易骨赶忙从床上坐起来，看见何七在房间的窗口站着，指尖夹着烟，大概已经醒了很久了。

　　方易骨想起何七家的木桌上那烟灰缸里堆积的烟头，越发心疼起来。她不知道昨天虎哥跟何七的单独谈话说了些什么，让他一大早望着外头的天空兀自出神，连自己爬起来那么大动静都没发现。

　　方易骨在想，何七今天眉头紧蹙的样子是不是和那有关。

　　但她没问，虎哥支开了她，不让她知道，何七没有说，大概也是有他的考量，那她自然不会去问。

　　方易骨正盯着何七的后脑勺发呆，突然响起了一阵手机铃声。何七一下子转过头，对上了方易骨还没来得及移开的视线。他循声看见桌上的手机，便弯腰拿起来递给了方易骨。

　　方易骨接过手机，视线落在“王婆”两个字上，便联想到自己来冰市也有好一段时间，是该回去上课了，心里不由得有些失落。

　　她按了接听键，余光看见何七转过身继续去窗口抽烟。

　　“喂，王——”

　　电话那头传过来嚷嚷声，在静谧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楚。

　　“喂！小方啊！你醒了啊！”

　　“诶对的，王婆。”

　　“饭吃了伐？”

　　“还没呢。”

　　“对对，这么一大早的，应该刚起吧。”

　　“对的。”

　　“小方啊，这两天怎么样，跟达菲玩得还好伐？”

　　方易骨这才想起来还有王达菲这一茬，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解释：“那个王——”

　　“诶诶诶，你别说，我昨天跟达菲通了电话，他说前两天你把那个饭带到了啊...对了，他说你们还去看烟花了？”

　　“啊...”方易骨迟疑了下，又偷偷瞄了眼何七，见他仍然十分专心地在眺望远处，似乎完全没听见自己的谈话内容，便吁了口气，转而面不改色心不跳，“对的，特别好看。”

　　“好看好啊，好看就好。我记得你之前就特别想看来着，达菲他一直记着呢。”

　　“噢...”方易骨扶额。

　　“你不用担心啊，我帮你道馆那边打过招呼，给你又请了三天假，你放心玩啊，放心玩。”

　　“啊？”方易骨这回懵了。

　　“这么长时间别浪费了，让达菲带你去隔壁睿市逛逛也可以的呀！”

　　何七突然咳嗽了。

　　方易骨手心冒了些汗。她立马看过去，见何七神色如常，仿佛只是被烟呛到了，只好当自己想多。

　　“小方啊你旁边有人？”

　　她又瞟了眼何七，见他走来，浑身都有些紧绷。然而何七只是神色自若地和她擦肩而过，而后拉起方易骨身后被睡乱的被子弯腰开始整理。

　　方易骨让开了些，答得磕磕巴巴，“呃...有，没没有。”

　　王婆大概也没太在意她到底说了什么，“噢噢...这两天都住哪儿啊？”

　　方易骨犹豫了下，“住朋友家。”

　　“朋友，你在冰市还有朋友啊？”

　　“对。”

　　“男的女的？”

　　“啊？”方易骨直觉王婆仿佛在查户口，“......”

　　王婆连忙解释：“不是啊小方你不要想多，我没啥意思，就是怕你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你知道伐。”

　　方易骨：“哦...？”

　　“实在不行我让达菲去接你，你到他那儿住两天先，我也比较放心...”

　　方易骨又不自觉瞄了眼何七，恨不得捂住王婆的嘴，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个什么劲儿，“不用了王婆！我会看着办的，谢谢啊！”

　　方易骨挂了电话，终于放松下来。

　　何七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整个房间都收拾好了，正静静看着方易骨，看得方易骨背上直冒汗。
　　她...刚刚难道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吗...

　　方易骨努力回想了下，好像感觉并没说有什么出格的话，只好作罢，当何七是被自己的美貌所吸引了。

　　仅此而已。

　　“走吧。”何七往房间外走，方易骨跟上。

　　她确实为何七不再牵自己的手而有些失落，想着还是危险时要来的好些，但又转念一想，觉得自己那样不免显得有些矫情，便没再管这点小心思。

　　出了房门，客厅里完全不似昨晚般热闹，偌大的屋子空荡荡的一个人没有。何七轻车熟路地带着方易骨出门到楼下，往小区外走去。

　　方易骨跟着何七换了几辆公交车，最后又到了他们在冰市初遇那个车站。她猜想何七或许来过虎哥家许多次，要不然哪能这么熟练地路线都不用查，这么随随便便就回到了奶茶店。

　　一路上何七都没什么话，安安静静地走在身旁，安安静静地拉着公交车扶手。方易骨回想了下，自从在无名村见到他以来，何七好像确实话少得不行，也就昨晚和她多说了那么几句。

　　他大概现在就是这样的性子，方易骨想。

　　到了奶茶店门口，卷帘门仍然关着，然而何七却忽然停下，不去开那门。他看了眼时间，站在门口对方易骨说：“还有六分钟麦尔离应该会出来，等等吧。”

　　这么精准的吗...方易骨想着，一边答应：“好。”

　　何七突然问：“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吗？”

　　“暂时还没有...”方易骨回想，“噢噢，那个王婆，就是我无名村的一个邻居，她...她说又帮我道馆那边多请了几天假，让我在这儿多玩一会。”

　　何七一挑眉，“让你一个人在这儿玩？”

　　方易骨突然有些结巴：“也不是...就跟她，她儿子...王，王达菲，说让他带着我来着。”

　　“王达菲？”何七轻飘飘地说，“你上次去送饭那个？”

　　方易骨感觉她好像知道一路上那凉飕飕的感觉是从哪儿来的了。身旁就站了个散发冷气的冰块，能不冷吗。

　　她答：“对...”

　　何七问：“你答应了？”

　　方易骨直觉现下情况有些危险，但她又不想说谎：“我...她假都请了，我总不好推脱吧。”

　　何七没接话，方易骨只好继续说：“要不我不管他了...”

　　虽然她也没打算管他。

　　何七问：“不想出去玩？”

　　方易骨连忙摆手，“不...不想，不想。”

　　何七这回有些认真了，“真的？”

　　方易骨正要说些什么，面前的卷帘门突然开始发出及其刺耳的声响，二人纷纷看去，麦尔离慢慢吞吞地出现在了后面。

　　方易骨有些想咬牙。

　　她还想趁这个机会跟何七发展一下关系呢！

　　这个麦尔离，怎么回事！

　　麦尔离见到他们，先是小小的惊讶了一下，而后招呼道：“何七哥，骨哥，你们来了啊。咋不进来？”

　　何七说：“这不等你出来？”

　　麦尔离语塞，而后他们进店开始做新一天的准备工作，无非煮珍珠拖地板，千篇一律的无聊工作。麦尔离没问起昨天的情况，方易骨估计何七大概同他已经交代完了一切。

　　何七后来没再问起方易骨后续的安排，她因此有些气馁，想着自己接下来的三天是要在奶茶店度过了。

　　不过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她寻思，顺便要再抽空去看看麦七他们。

　　也就是中午过后，又到了买奶茶的高峰时期，队伍依旧排得老长，来的一般也都是茉莉大学的学生。虽然大家被何七的帅气吸引前来，但大多数人都是碍于羞涩，或是被他那副拒人千里的模样给震慑住，到底也没几个人敢上前跟他搭话。

　　“何七。”方易骨正在洗杯子，忽然就听见身后另一个女声响起，唤了何七的名字。

　　这也没什么，但关键是何七竟然这回还应了个“嗯”。

　　！

　　方易骨很想转头看看那是何方神圣，结果麦尔离这时候突然挤过来。

　　方易骨：？

　　她差点没拿稳手里的杯子，因此瞪了眼麦尔离，“你干嘛？”

　　她又听见那人对何七说：“我还是老样子。”

　　老样子？？？方易骨这下警惕起来。还是老顾客？！！

　　不过何七这下倒是没应，噼里啪啦敲着收银机，接着是□□出单的声音。

　　方易骨摇摇头暗笑，麦尔离凑过来说：“就这个人，有事没事天天往这里跑，看起来一把年纪也不像是学生了，一天到晚混在学生堆里，打着买奶茶的名号，一看就是对何七哥有非分之想。骨哥你当心，我是百分之百站你的！”

　　方易骨张着嘴，竟然一时说不出一句话。

　　“麦尔离。”那人隔着段距离招呼。

　　麦尔离转身前又忍不住说了句：“还喜欢套近乎。”

　　那人又说：“你招了新员工？”

　　这回是对着何七。

　　何七默了默，言简意赅：“嗯。”

　　方易骨听见那人在背后说：“你好，我是这家店的老顾客了，算是何七的朋友。我们认识一下？”

　　于是她慢吞吞转身，走过去伸手，蹦出三个字：“方易骨。”

　　纤瘦的长发女子见到方易骨后，肉眼可见地愣了下。

　　“我们之前...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