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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鸡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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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名村零零散散住着十几户人家。
方易骨住在村口不远。
村子坐落于小别山的半山腰,要进城区,还得翻到山的南面行二十公里路。
因此方易骨基本上住进来后就没出去过,毕竟要去一趟城里还得翻半座山,成本太大,自己一个人去总感觉亏了,加上她常年独身一人,外头也没个认识的,没有意义自然也没了动力。
小别山沿海设有一个小港口,叫天明港,但除去村民们,很少有人会从这个地方出海。
方易骨听说的原因有两个,第一,天明港三面环山,水道狭窄却暗礁遍布,如果没有对着一带熟悉的人带路,非常有可能会遭遇不测;其二,由天明港驶出五海里后,将通过嵬湾后进入阿基米海,而阿基米海则最终汇入太平洋。但是嵬湾之所以叫嵬湾,是因为此处天气变幻莫测。
据说,船只每次在刚开始驶入的时候都还是晴空万里,但只要开到转向处,头顶就会雷声大作,天空也会顷刻间乌云密布,风声鹤唳如鬼嚎般响彻于左右的山峦间。故而,就连无名村的渔夫们也从未通过此道,行至嵬湾口便止步了。
除去这个奇怪的海湾,方易骨实在想不出无名村这破地方还有什么花头了。
藏东西好像再怎么也不该在这...
虽然那地洞的事颇为诡异,但是要在屋子旁边发生着这些的时候,让方易骨继续安然入睡,她是做不到的。是以,她决定找个机会,先会一会那两个撬锁之人。
这原因嘛,自然是那两个人看起来相对来说比较好对付,听起来也相对来说名正言顺。
古老板,一看就惹不起;而鸭舌帽男看起来,则像是练过家子的,方易骨自觉不一定能打过。
剩下的俩人,一个虽然很高,但是瘦不拉几的,另一个胖子,方易骨观察下来,那人走路时脚步虚浮,明显只是虚胖罢了。
她转了转手腕子,脑海里盘算着十招之内应该能把两个人都撂倒。
...
午夜时分。
方易骨矮身窝进了鸡棚,脑袋旁的老母鸡很自觉地跳下了鸡窝,睨了她一眼,扭着屁股踏着小碎步走了。
方易骨:......
一点整,她见到古老板照例准时进了窖子,十五分钟后再次出现。
方易骨注视着腕上的手表,等秒针规规矩矩走了一整圈后,再次探出头。一个黑影出现了,正是那位黑腿耐克男。
方易骨稍等了十几秒,却不知为何另一个人竟没有出现。
落单了...
方易骨直觉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脑子还没权衡好利弊,整个身子已经“唰”地一下冲了出去。
她身轻如燕,一个跟头翻过鸡棚一侧的围墙,三两步便如脱兔一般踏着灌木闪到了耐克男跟前,不声不响,形如魍魉。
耐克男被这凭空出现的人惊得瞪大了眼,正要转过头去,“有——”
话没说完,方易骨一把扯过他的衣领将他的重心往身侧移,顺势抬腿向他的小腿肚打去。
耐克男一下子站不住,直直向地上倒去,眼看着他就要因突然而来的失重感惊叫出声,方易骨立马一记手刀劈在他后颈,胖乎乎的身体顷刻间软了下去。
悄无声息。
方易骨缓缓把人放在草坪上,顺势蹲下捡起了手电。
这回,她总算是看清了这些人一直在折腾的地洞盖子的真面目了。盖子本身竟不是一块木板,而是上了一层土地色油漆的金属,模样看上去倒是轻薄,估计房间就在地下不深。
盖子上铺着一层草皮,估计是黏上去的,模样和她脚下正踩着的无二。盖子周围散落着一些连根拔起的杂草,若不是刚刚那人扒开了锁的位置,方易骨可能根本找不到这扇“门”。如此这般,她庆幸还好自己没有白天来这里找过,八成找不到,还可能会惊动了下面的人。
方易骨还在盯着那盖子,突然远处有踏步声传来。
她一下子有点本能地慌张,立马熄了手电。
声音越来越近。
方易骨想,如果是这人的同伙,那还好对付,但如果来的是那个戴鸭舌帽的,就不好说了...
关键是她刚才看的太入神,没注意时间,现在周身漆黑一片,也看不清现在究竟是几时几分了。
方易骨正盘算着,脚步声却好像突然在不远处停了。忽然,一道微弱的光亮起,朝她眼睛打来,刺得她有些睁不开眼。
方易骨干脆闭上眼,凭着记忆朝刚刚光源出现的方向夺势而去,欲要先发制人。
近了。
方易骨一个背步避开了手电的光,转到那人身侧,抬眸。
明光之上,一对黑玉眼瞳。
光射寒星,若有秋波。
方易骨忽地就怔住了。
所有使出的未使出的招式,都在刹那间静止。
耳边万籁俱寂,目光所及只有眼前人一张脸,伴随着空气里若有若无的洗衣粉香味。
方易骨两只手堪堪停在半空中,一时间没了动作。脚下的步子还没摆正,姿势有些扭曲,无奈她意识不到了。
方易骨盯着那人看,只觉得此刻光线朦胧,她却怎么也看不真切。
那人看似漫不经心地投来一瞥,乌黑的睫毛垂下来,掩去了眼里本就不分明的神情。
现下本该是拿下这个人的最佳时刻,可是方易骨没动手,仍是为莫名而来的熟悉感犹豫了。
那他呢?为什么不动手?
方易骨顷刻间收了势站好,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问不出口他的名字。
电光火石间,又有脚步声响起,而刚才刺目的手电光瞬间熄灭了。
鸭舌帽男来了。
一片黑暗里,脚步声不疾不徐渐渐靠近。
“...那个,”方易骨最终对着身侧清了清嗓子,低声说道,“过来一下。”
说罢,她便走到了方才将耐克男打晕的地方蹲下,那人也没发问,走过来一起蹲下。
方易骨看不清男人脸上的神色,也摸不清那人现在的态度,于是只好试探问道:“你能...把他背起来吗?”
马丁靴一言不发,似乎正专注地看着地上躺着的人。
他蹲下捋了捋草坪,重新把露出的铁锁盖了起来,又一丝不苟地露出了金属的一角,而后一伸手,把耐克男扛在了肩上,单手扶着那肥硕的身躯,站了起来。
果然人不可貌相。
看着挺瘦,扛人倒是熟练。
“跟我来。”她轻手轻脚朝自家后院走去,决定脑袋发热一次。
方易骨觉得自己真是心太大了,随便就把可疑的人往家里领...
可现下没什么时间思考,使得方易骨只能遵从本能,听从出心底最响亮的那声呐喊。
她想帮他。
但她只能赌一把,赌那个人信她。
马丁靴大概迟疑了一下,但也就很快跟上了。
身后脚步声就快要到耳旁了,眼前也有些光亮了起来,两人加紧了步子,眼见前面就是方易骨后院的围墙了。就在这时,好巧不巧,耐克男鼻子里发出“哼哼”的声响。
方易骨:......
马丁靴:......
耐克男:“哼哼哼哼。”
远处脚步声停了,紧接着,向这里靠近了。
眼看着手电筒的光越来越亮,保不准鸭舌帽男走过来,拐个弯儿就能看到他们。
马丁靴和方易骨对视一眼,反手把耐克男一对折,塞进了鸡棚里,随后自己一弯腰哈进去,曲腿坐在地上。而后,方易骨也钻进去了,坐在了马丁靴旁边。男人一手撑着顶,一手扶着耐克男的脑袋,防止他继续出声。
咕咕:......
这鸡棚实在是有些小。
其实也不小,只是塞不下三个人加一只鸡罢了。
方易骨面上有些发烧。
太近了。
实在是太近了。
她的上半身已经快要贴在鸡棚的石壁上了,但是恕她实在难以忽略背后火炉般发热的胸膛。要是再往后一点点,估计她整个人就在身后人的怀里了。
如果真的是那个人的话...
方易骨没想下去。脚步声果然到了跟前,伴随着一束强光左晃右晃。她听着声音,觉得那个人应该是进了院子,在她家窗前驻足了片刻。
呼,还好拉了帘子,方易骨想。
不出三分钟,那人果然又走了。听着地洞门“哐当”一声关上了,方易骨赶紧手忙脚乱地从鸡棚里爬了出来。随后,马丁靴也委着身子跨了出来,又转身去拉耐克男。
他重新把耐克男抗在了肩上,调整到了一个舒适的位置。末了,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又看了眼方易骨。
万一不是呢...她还在想。
在注视下,方易骨好像突然又失去了询问的勇气,话到嘴边,又鬼使神差地变成了另一句话:“你明天还来吧。”
没有回应。
方易骨内心有些抓狂。
她怎么会这么说!!!太奇怪了吧!!!这让人怎么回答啊???
她自觉有些丢脸,只好装作拍了拍身上的灰泥,转身往门口走去。
完了,大概是被当成痴汉了...
方易骨边走边想着,在心里为自己默默点燃了一根蜡烛。
“多谢。”那人突然说。
方易骨回过神来,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那声音引得她周身的空气都振动起来,荡开一圈又一圈涟漪,渐渐融进了本来单调乏味夜色里。
她转头,这漫漫黑夜,又只剩下她一人。
还希望...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