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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木槿花 ...

  •   介于时间已经到了后半夜,方易骨没再回去睡,同何七一起到了他的奶茶店。

      不知怎的天就微亮了,麦尔离也醒着,本想关照方易骨两句,可一见到何七和她两人间微妙的氛围,便没有多言什么,露出一副我都懂的表情。

      方易骨盘算着寥寥无几还能呆在冰市的时间——毕竟无名村还有一群小屁孩等着她回去上课——她决定在剩下的时间里都跟何七待在一起,而最好的方法,就是到奶茶店帮忙。

      或许是看在她如此勤奋好学的份上,何七一遍一遍给她演示各种基本技能,于是她便学会了如何煮珍珠,如何摆盘,如何调配茶料糖奶。

      也是,方易骨自觉还是有一两点小聪明的,因此上手也是绰绰有余,且初初做来也不至于太过乏味。

      当然,拖地擦桌,清理机器以及狂甩手臂摇茶这种粗活儿何七通通都很自觉地承包了。

      方易骨跟个大老爷们儿似的,撸起袖子干活毫不含糊,甚至让麦尔离闲得只能在一旁干坐着,偶尔见人来了便大吼一句“欢迎光临”,那力度说是可以穿透整条街也不为过。

      而他的另一项闲暇爱好,则是每天中午瘫在沙发上,看那些排长队买奶茶的小姑娘们见到方易骨后露出的心碎表情。

      好像千篇一律,又微妙地不同。

      而方易骨也终于见识到这奶茶店忙起来,也是真的不可开交。尽管如此,麦尔离仍然秉持着袖手旁观的原则,美其名曰不愿打扰他们俩的美好时光。

      想什么呢,八字还没一撇儿的事情,方易骨当时边往壶里倒奶边想着。

      她这两天吃喝拉撒全在奶茶店包了,晚上的时候何七把门一关,同麦尔离三个人窝在矮桌旁,顺便聊上两句有的没的。

      这大概就是方易骨憧憬已久的简单生活。让人心情如此愉悦。

      而何七也不再坚持一定要留个大人在家里照看,似乎某一瞬间起,他突然开始觉得麦九他们三个也可以照顾好自己了,因此每天一个电话打回去问问,叮嘱三两句便是了。

      但还有一件事情尤为奇怪。

      好像也说不上是奇怪,但就是感觉...

      不太正常。

      方易骨每天傍晚去一旁的垃圾房里倒垃圾的时候,总会看到同一个男人坐在遮阳棚下的白色圆桌旁。那人永远穿着同一件开衫卫衣,喝同一杯凉白开,看同一张新华日报,如果方易骨没看错的话,手背上还漏出了一点点刺青图案。

      难道说...这是徐睨派来盯梢的人?

      她正心不在焉地思考这个问题,以至于错把刚煮好的珍珠往水池里倒。等一锅珍珠都倒完了,自己才意识到不对劲。

      可现在收手为时已晚,且何七走来接过方易骨手里的锅子放在一旁,关切地问她“你怎么了”的时候,方易骨本是想直接把这件事告诉何七的。可她又想起自己前不久在龙华路到处晃悠,傻不拉几地试图反侦察,搞得跟真的似的,结果偏偏什么都没有发生,落得一场空。

      这让她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想象力过于丰富了。

      万一是自己想多,这丢人可得丢出太平洋了。

      是以,方易骨最终打着哈哈道“大概是没睡醒”糊弄过去了。可何七听闻后眉头一皱,立刻命令麦尔离来接班,同时万分执着地坚持让方易骨今晚必须回去睡,且明天不用来帮忙了。

      方易骨本来正为今晚如何脱身发愁,因为她明天有些别的安排,故而不能继续帮忙了,而自己又不想现在就同何七从头到底解释这缘由,因此她本是想找个办法今晚离开,然后明天直接不来了。没想到这下得来全不费工夫,她不得不为这妙不可言的“天作之合”沾沾自喜。

      当晚她回去见到麦七麦八麦九时,仍然感到了久违的亲切感,于是便十分用心地为他们煮了一顿最后的晚餐。

      可不,把他们都给吃哭了。

      次日,方易骨早早起床,换下何七前不久借给她的衣服裤子,洗干净了晾在衣架上。而她自己又换上了初来时那套墨绿色轻装。

      她看着衣物静静悬在半空中。

      或许是洗衣粉牌子的缘故,方易骨总感觉自己身上也有何七的味道了。

      出门前,她又悄悄打量了一眼还在熟睡的孩子们。麦九老老实实熟睡着,而麦七踢了被子,四仰八叉地一条腿横在麦八肚子上。方易骨蹲下提他掖好被子,又把他的腿摆正,这才起身最后看了他们一眼。

      她转身轻轻关上门,似乎真的没有一点声响。
      来去无声,或许说得就是这般。
      ...

      方易骨要去的那地在冰市和悦市的交界处附近,说实话着实不近,她却是徒步走着去的。介于时间还尚早的原因,一路上都没什么人,且随着地势越来越偏僻,到后来就她一人在路上慢慢走着了。

      日头逐渐变盛,高楼慢慢被矮房代替,最后视线所及逐步逐步成了大片原野。

      后来方易骨穿过一片废墟,远远就望到平川旷野那处一株木槿茕茕孑立,大概比人还搞了一些。

      方易骨平静地走去,或许和以往比,是最平静的一次了。

      今年的木槿花又开了。

      纯白花瓣,浅黄花蕊,花心染上一点玫红,带着清晨遗留下的露珠。好像比往年更好看了些。

      方易骨抚摸树叶,感受纹路摩擦指尖。她盘腿坐下,眺望远处天地连接的地平线。

      半晌,她缓缓开口,像是因为过于压抑而显得不带任何情感,却是真真实实漫长的一句:

      “小七,我来了。”

      声音扩散开来,或许飘去了遥远的天边外。

      又是一年六月六。

      “今年过得怎么样?”

      “我还是老样子。”

      方易骨说的很慢,像是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像是在等一个无声的回应。

      “但我遇到他了。”

      “我没想到我这辈子还会再遇到他。”

      她换了个姿势,环抱住自己的双腿。

      “我总是...那么走运啊。”

      “小七,是你在保佑我吗?”

      方易骨把头搁在膝盖上,轻笑一声,“大概是吧。”

      她又看身旁的白色木槿花。

      “你说,我会有机会带他来吗?”

      方易骨轻叹一声,无限惆怅。

      又有风起,一望无际的旷野上,一人一树,遗世独立。安静得可怕。

      此情此景,仿佛要来一壶酒才更加应景一些。

      可方易骨是这样一个人。

      宁愿痛苦着清醒,也不愿浑噩中迷失。

      ...

      方易骨就这么不吃不喝坐到了晚上。或许是试图通过这昼夜交替找到四季变迁,岁月轮回的相似感。

      只是后来,她本想直接回无名村的,却思来想去后,还是决定回奶茶店跟何七好好道个别。方易骨盘算着,也就是多走一段路罢了,反正自己有的是精神。

      也就是回去路上,她路过来时还没什么人烟的那片矮房。大概是到了饭点前后,不少打着“农家乐”招牌的店面大门敞开,三两桌人围着吃饭。

      她漫无目的地扫视着周身,视线偶尔碰上那些手里端着菜谱,正在马路边招揽路人的店员们。男女老少各都是农家打扮,大都紧紧盯着来人,若是见对方停顿了,便会熟络上前滔滔不绝开讲,半带着强硬把人拉扯进屋,倒显得有些过分热情。

      方易骨许是因为一整天没和人交谈,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淡漠疏离,又是一身墨绿皮靴,身形修长且过于干净利落,因此也没人敢上前拉她进店。而她现下在路中央不紧不慢走着,放眼看去满街吵杂,确实也没什么兴趣。

      可她突然视线一定,落在左侧支起的一个小摊子旁。

      卖烤冷面的大叔正捏着一根短烟同隔壁摊的人聊天,生意倒是一般,可方易骨就是那么不偏不倚注意到了,背对着自己坐在方桌前的男人。

      那人穿着黑色衬衣,一头凌乱黑发,衬衣领口衬得后颈雪白,袖口微微挽起,修长的手指正挑着一次性筷子搅动塑料碗里的食物。

      何七?!

      方易骨眯着眼细细看那背影,一边在脑中排除着何七来这儿的理由,可思路实在是零碎得混乱。

      就是这时,方易骨听见那人放下筷子,朝着站着抽烟的男人说了句:“老板,结账。”

      这声音,真的是何七!

      男人闻言,看着桌上的碗报了个数,而后继续抱胸和另一人聊天。接着何七起身,从口袋里摸出几张纸币垫在碗下面,然后作势转身。

      方易骨在何七扭头那一瞬间,闪身躲进了另一家饭店。

      刚刚好好,错开了他的视线。

      天...

      方易骨贴着墙站着,胸口剧烈起伏。直到某个店员跑来问她要不要坐下,她才摇摇头往门外看去。

      好像...走了。

      她这才慢慢出了那家店。

      方易骨其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只是身体在她思考前已经本能性地下意识地回避了,是以再走出来好像又不太适合了。

      快到了奶茶店她才想起自己是要来见何七的。隔着条马路她看到奶茶店的灯亮着。

      他会不会不在呢?

      方易骨有些纠结。

      如果见到他,要不要说起这件事呢?

      问他为什么在那儿吗?

      那又怎么解释自己为什么去那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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