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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青蝇 ...

  •   两人正沉默着,卢持手机响了,他看了眼魏孜把手机摸了出来——方婷婷。他也没急着接,直到魏孜瞟了他一眼,“业务还挺繁忙。”
      卢持枕着椅背转头看着他笑笑,“可以接吧?”
      魏孜笑了笑,从胸腔里发出的声音。
      卢持接了电话放在右耳旁,“姐?”
      “小持,查到了。现在的药监局局长是吴子清,是当年化工厂的厂长。那件事儿以后好像是他妻子娘家的关系又拉了他一把。”
      “好的。”卢持声音很低。
      方婷婷顿了一下,“小持你不方便说话?”
      “嗯。”
      “好,那你有事儿再打给我。”
      “谢谢姐。”
      卢持刚放下手机,魏孜又看了他一眼,“怎么?”
      卢持低着头打开微信,“让认识的姐姐帮忙找了份兼职。”
      车刚好卡在红绿灯,魏孜一只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靠在窗框边撑着下巴,“钱不够?”
      “没,白天没事儿做。”
      卢持低着头应了,也没看他继续摆弄手机。魏孜也没说话,发动车穿过路口。
      卢持点开许始的微信,飞快地打了一行字过去。
      【麻辣兔头:帮我查一下药监局局长的老婆是谁。】
      【午夜电台:行呗。】
      魏孜把车停在了门口,卢持边拽安全带边问他:“坐坐?”
      魏孜没应,卢持以为他不去,就直接下了车站在边上,“那你回去注意安全,到了给我发个短信。”
      魏孜愣了愣,发短信吗?
      “那不如你等会儿送我回去。”
      “啊?”
      魏孜笑笑:“哪里能停车?”
      卢持把魏孜带了进去,一路上遇到很多人,比他大的比他小的都在叫他持哥,卢持笑着一一应了。
      魏孜跟在他后边,这个时候的卢持反而有点耀眼,不像在他面前那样小心翼翼。
      “持哥!”许始跳了上来,一把搂住卢持的腰掐了一把。
      卢持皱着眉把他的手拽开,“你怎么在这儿?”
      “今儿不是没事儿嘛!来给你捧捧场。”
      卢持咬了咬牙,你这场捧的真是时候。他转过头招呼魏孜:“你要喝什么随便点,大概一个多小时就可以回去。”
      许始这才发现后面还跟着一个人,脸色不是太好,这样乱七八糟的灯光下,许始都能看到他皮肤很白,“诶!这不是持哥的大哥吗!”许始要去握魏孜的手被卢持一把拦腰抱过去,许始尴尬地笑了笑,忙说:“大哥好大哥好!大哥也是来给持哥捧场的哈?”
      魏孜轻轻点点头,卢持整个人都快抽搐了,他来捧场?
      “他顺路来看看,一会儿就回。”
      魏孜的气质和这里格格不入,他不太喜欢热闹的地方。
      徐万里看见卢持带了个新人来,笑着走过来打招呼。卢持简单地给魏孜介绍,“我老板。”
      徐万里看看卢持,又看看魏孜,冲卢持眨眼,“男朋友?”
      卢持心脏漏了一拍,猛地抬起头看杨万里,“胡说什么?”
      “行行行!”杨万里点点头,一脸坏笑看着低着头疯狂滑手机的卢持。
      这两人之间要是没什么,他改名徐一里,“那带你朋友好好玩儿。”徐万里特意强调了“朋友”俩字儿,说完又冲魏孜笑笑就走开了。
      卢持飞快地看了眼魏孜,他好像没听见,又低头刷手机。脸烧得烫死了,心跳还越来越快,真他妈……
      “我先去后台准备了,许始你陪会儿魏孜。”
      许始愣了愣,魏孜比他至少大六七岁,你直接叫人名字是不是不大好?
      “好!”许始又冲魏孜笑笑,“哥喝什么酒?”
      魏孜摇摇头,“我开车。”
      “没关系啊!我们持子也会开,一会儿他送你回去呗。来酒吧不喝酒就好比占着茅坑不拉屎!”许始看了眼酒水单抬头问他:“冰岛红茶可以?”
      魏孜想了想点点头。
      “得嘞!”许始走到吧台去点酒。他一个人留在卡座,靠着椅背有些放松地看着舞台旁边。
      卢持抱着手靠在音响上坐着,手里拿着话筒看着乐队的其他几个人调音。光线忽明忽暗,轻描淡写地给他侧脸勾了个边。
      卢持心不在焉,一想到魏孜低着头看酒水单的样子,他浑身都窜起一股火。
      “走吧,持哥。我们弄好了。”
      卢持没应声儿。
      “持哥?”
      徐万里不知道又从哪儿钻了出来,一把搂住卢持的肩膀,“别叫你们持哥了,人忙着谈恋爱呢!”
      卢持手肘往后一抵,直戳徐万里腰上,痛得他勾着身子哇哇叫:“我靠!卢持!没追到手也别害羞啊!又不丢人!”
      卢持瞟了他一眼,“上次人砸场子,我真该把你丢里边儿让他们揍死你丫的。”
      徐万里侧着头笑笑冲他使劲儿眨眨眼,“别别别,持哥,我错了。回头我帮你追。”说完麻溜地转身就跑。
      徐万里这酒吧开了有一两年,家里不混□□的富二代出来做生意,就求个安稳。但酒吧这种地方就是经常有人打架,大家喝醉了谁他妈认识谁是谁,个个儿都想当爹。卢持来的这半年多帮他解决太多傻逼了,不哄着这尊大佛是不可能的。

      卢持转头要骂杨万里,一抬眼就看到魏孜正看着他,他晃了晃神,就赶紧低下头转回去,有点不自在地催乐队几个人赶紧上台。
      一个胖子顺着卢持视线看了看,乐了,“不是,持哥,哥儿几个早好了。”
      卢持一脚踹到他屁股上,“废什么话。”
      “还挺有弹性。”
      几人都笑了起来,挨个儿往台上走。
      那边儿许始把酒端过来放在桌上,又问了魏孜两句还要不要其他,得到否定回答,他笑笑:“那哥我先走了,有点事儿。”
      魏孜还是没说话,点了点头。许始赶紧溜了,这哥话太少了,自己跟他待着得憋出病。
      魏孜看他走到舞池里去了,视线又回到台上。这个时候,所有的灯光都打在了那里,卢持抱着吉他站在光里,调了调话筒的高度,笑着给所有人打招呼。
      他今天穿着黑色的皮外套和机车裤,眼睛里映着光,笑起来整个人狂野又漂亮。不太像那个总爱套件卫衣扣着顶帽子的小孩儿了。
      魏孜把许始点的酒喝完,又叫来服务员上了扎啤酒,撑着脑袋看舞台上的人。
      卢持唱歌的声音和说话不一样,有些沙哑低沉,不像平常一样懒懒散散。但是摇滚这种东西,魏孜还是觉得太吵了,谁唱的都一样。
      只是卢持能让他平静下来而已。
      整个舞台都是他的,他在发光。这是魏孜凭着最后一丝清醒得出的结论。
      卢持唱了半个多小时,跟徐万里打了个招呼就去找魏孜。这人哪儿还醒着,音响放他耳朵边上也不见得他动动手指。卢持看着桌上三扎啤酒,又看看趴着的魏孜,笑了。又看了一会儿,他才弯下腰把魏孜头扶起来摆正,“几个菜啊?醉成这样?”
      魏孜半眯着眼看不清楚,有些迷离色乱。卢持看他直勾勾看着自己不说话,又蹲下去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魏孜?还能走吗?”
      卢持想骂人,许始这只狗给他灌这么多酒干嘛?他妈的一米八八这么长一个人怎么扛回去。
      “…”
      卢持正摸手机要打给许始,魏孜突然说了句什么。音乐声音太大了,卢持听不见,几乎靠吼的问他:“你说什么?”
      魏孜感觉自己的嘴太沉了张不开,嘟囔着又重复了一遍。
      卢持又站起身弯着腰把耳朵贴在他唇边,“你说什么?”
      魏孜的气息时断时续呼在他的耳朵上,滚烫撩人。卢持全身过电似的,实在受不住了向后退一步才又说:“魏孜你他妈能不能大点声儿?”
      魏孜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冲他招招手。
      卢持无奈,叹口气一只手撑在桌上另一只手搭在靠背上,把耳朵贴了上去。
      魏孜抬起头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耳垂,轻轻地笑了。
      心跳声呼吸声连同一切杂乱无章的心绪都纠缠在一起。
      “我说,你好漂亮。”
      卢持愣了半天没说话,耳垂连着一片脸往下涨红,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
      魏孜倒没什么波动,摔回靠背又睡了过去。
      过了好一会儿,震天的音响里又换了首歌唱,他动了动手指,发现掌心覆着层汗,这才直起身子看着魏孜。
      魏孜穿了件衬衫,领带被他扯松了,扣子也解开了两扣。卢持的视线缓缓地落在他的锁骨上,又一点一点往上袭卷。嘴唇好红,脸上也覆着红晕,睫毛又长又翘,头发散了几根下来乖顺地趴在额边。睡觉的样子有点像某种动物,让人特别想伸出手揉一把。
      想就行动,卢持就是这样的人。
      他使劲儿揉了把魏孜的头,“妈的,撩完就睡。”
      魏孜哼唧了两声,卢持舔了舔唇没忍住又伸过手捏了捏他的脸。捏完自己低着头先笑了起来,“还是喝醉酒乖点。”

      ——

      魏孜醒过来起身的时候,头沉得直往枕头上坠,他又睡下去躺了会儿,闻到饭香才起来。
      卢持熬了粥,炖了个排骨,看他揉着脑袋走出来,突然想起昨晚的触感,愣了愣。
      “几点了?”
      “十点多。”
      魏孜皱皱眉又走进去找手机。他今天是早班,昨晚也没想到能喝醉。找了半天没找到,又走出来问卢持:“看到我手机了吗?”
      卢持正在撒盐,回过身朝沙发努了努嘴,“我帮你请过假了。一个叫颜喻的给你打过电话,说是你同事我就顺便帮你请了。”
      魏孜取过手机,颜喻和吴数早上都给他发过微信。点开语音,吴数机关枪似的往外喷,“不是!魏孜你丫昨晚哪儿浪去了!班都不上了,还想不想混了。”
      魏孜冷笑了声,给吴数十个胆子也不敢当着他面儿这样说话。
      “吃饭吧。”
      魏孜放下手机走过去坐下,都是些清淡的。
      “你酒量怎么差成那样?”卢持一遍给他盛粥,一边用余光瞟他。
      “我平时不怎么喝酒。”
      卢持把粥递给他,歪着头笑了笑,“不能喝还喝?”
      魏孜没应,接过粥低着头用勺子搅和,“我…昨晚没怎么你吧?”
      “啊?”卢持愣了愣,“怎么我啊?你想怎么我啊?”
      魏孜彻底不理会他了。
      两人正安静地吃着饭,许始打电话过来了,卢持取过手机走到阳台上才接。
      “持哥!昨晚你送的大哥回去吗?”
      “哪个大哥?”
      卢持语气没什么起伏,许始闷着头分析了半天他现在的心情,才又小心翼翼地开口:“就那个大哥。”
      “回了,怎么?”
      许始明白了,这个人不是心情不好,是没休息好。卢持困得要死,鬼知道昨晚是怎么了翻来覆去睡不着。那点奇怪又模糊的心思就在他脑袋里转来转去。
      “没事儿啊,那就好那就好,持哥再见哈!”许始说完还没等卢持说话就挂了电话。
      卢持刚坐下,魏孜已经把眼镜戴上了,淡淡地开口问他:“谁?”
      卢持抬眼瞟了瞟他,喝了口粥才说:“许始,昨天给你点酒那哥们儿。”
      魏孜回忆了一下,有这个印象,“你们关系很好?”
      卢持愣了愣,想了片刻才说:“生死之交吧。”
      许始跟卢持认识了五年,受欺负的时候,只有卢持帮他一个一个打回去。
      卢持12岁的时候不知道行情,偷到一个开游戏厅老板的地盘上。那个老板没送他去警察局,抓着让人打了他一顿,卢持打不过两个成年人,但眼睛里的狠劲儿刺眼。他都觉得自己快死了的时候,那个老板让人把他捉了起来,蹲在他跟前问他:“想不想有口饭吃?”
      卢持瞪着他没说话。老板满意地点点头,起身跟旁边两个人说:“打个电话给则哥,给他说我这儿有好货。”
      听见“货”,卢持觉得自己被卖了。
      当晚他被丢到了一个仓库里,里面很多小孩儿跟他差不多大。卢持被打得要死不活,趴在地上喘气,浑身疼得爬不起来。那几个小孩儿也各自缩在一个角落,要不闭着眼睛装睡,要不就一脸害怕地看着他。只有许始走了上来,把他扶起来靠着墙坐下。
      “你还成吗?”
      卢持扯扯嘴角都疼,“你看我还成吗?”
      许始被噎住了,这小孩儿怎么能有这么凶的眼神的?
      后来卢持才知道这是黑市,他们这群小孩都是被送来打黑拳的,有钱人有时候喜欢的东西就是没什么人性。一群人押注然后看他们对打,赢的钱给黑市头头40%,再从40%里面拿给他们1%。
      管这片儿的人叫何则,一直很看重卢持。从十三岁打到十六岁,卢持几乎没让他赔过钱。顶峰时,只要是卢持打的那场就爆满,何则也就单单分给卢持十个点,就为这事儿,其他打拳的没少围殴他。
      许始九岁被送进来,认识卢持的时候15岁。他打不动拳,去也只能挨打,就这种生存环境下也一直发育不良。卢持来了,他跟着卢持混。很多时候他白天上场打完,半夜三更还要跟其他打拳的打,几乎每天都在打。许始帮不上忙,就护着他替他挨几拳。
      卢持快十六岁的时候,有一天突然问许始想不想走。许始当然想,做梦都想。
      后来,卢持自己去跟何则说了,何则自然不同意。拖了很久,不知道为什么他又突然同意了,但条件是让他跟泰拳冠军打一场。这儿的人都知道,跟打泰拳的要不就是活着走出去,要不就死在这个台上。
      好在命运也从来没给他别的选择。卢持当然答应了,许始也就忧心忡忡又满心期待地看着他拿出命在赌。
      “输了顶多就是个孤魂野鬼。但赢了呢,就得是个赌神。”他俩躺在木板床上,期待着第二天。
      后来那个打泰拳的残了,卢持断了只手,何则放了他俩,但一分钱也没给,卢持还倒欠了他一百万。
      那天,他刚好满17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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