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错意》乌巴斯

15、青蝇

　　两人拍完片子开了药就颓废地坐在医院椅子上，卢持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许始多次想开口说话，都不晓得说些啥，最后感叹了句：“你说这何则也是奇了怪，还了钱还找人来打你一顿。”
　　卢持“嗯”了一声，没接茬。
　　“这……”许始觉得他都快睡着了，“魏医生怎么办啊。”
　　卢持叹了口气摇摇头：“生气了吧他。”
　　许始有点无语，他生气了你在这儿委屈什么。卢持也气啊，被打了一顿已经很不爽了，生个气还得想着去哄他。
　　“诶诶诶？你干嘛去啊？屁股不要了啊？”许始跳起来把卢持按下去坐着。卢持被他一摁人往椅子上一杵，屁股更疼了。
　　“我操！”刁光头的四个打手强的要命，但很明显没想把他打死。开打之前，卢持只拜托了一件事，“大哥别打脸，过两天我还有事儿。”
　　大哥显然没听进去，卢持脸上肿的肿青的青，眼睛眯得快没缝儿了。好不容易跑脱了，从墙下翻下来的时候没看准，一屁股摔到了水泥地上。医院那么多，许始这逼又偏偏觉得有熟人好办事儿，把他带到华协来了。想到这儿，卢持一巴掌没忍住给许始呼了过去。
　　“我靠，你有病啊！”
　　“有钱没？”卢持把手摊着，眯着只眼睛抬头看他。
　　许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看他那样子是你有也得给，没有也得给。这又皱眉不情不愿地伸手摸了摸钱包，正要打开被卢持一把抢了过去，许始眼睁睁看着他把几百块全抽走了，心一阵绞痛：“你他妈给我留点啊！”
　　卢持没理他，把钱卷成一团塞进裤兜里，起身往魏孜办公室走，撅着个屁股跟唐老鸭似的。
　　许始想笑又觉得太不仗义，看看唐老鸭鼓鼓囊囊的裤兜，这乐你大爷呢乐！

　　魏孜正在看刚才从其他医生那里要来的病历，听见敲门声头都没抬就让进。卢持一瘸一拐挪到他旁边又不敢坐下，轻轻地问了句：“你生气了？”
　　魏孜把窗口最小化，抬头看他，“我生什么气？”
　　“我把自己摔坏了？”卢持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魏孜的脸色。
　　魏孜笑了一声问他：“怎么摔的？脸和尾椎骨都坏？”
　　卢持“哎哟”了一声，顺势坐他边儿上开始编：“有个小孩儿过马路，一车就撞上来了。我把小孩儿推开了，然后这车就撞到我屁股了，我向前一扑，脸就着地了。”
　　卢持讲得抑扬顿挫，激情澎湃。
　　“哪个小孩儿？”
　　哪个小孩儿卢持怎么知道，卢持摸了摸脑袋耷拉眼看着电脑，“就、就一小男孩儿，两三岁。”
　　好像自己两三岁已经在厂子里乱跑了吧？
　　“他爸妈让他一个人出来？”
　　卢持脸都没红一下使劲儿点头，“你说也过分，就那么小个孩子一个人往外窜。”
　　魏孜连白眼都懒得施舍给他，继续看他病历。脸上那些伤明显就是让人给揍的，下手还不轻。
　　“别生气。”卢持想伸手摸摸他的手，又不敢。就看着他又细又白的手放在鼠标上移过来移过去，卢持咽了口唾沫。
　　魏孜把鼠标松开，抽出别在口袋里的钢笔在单子上划了几笔，递过去，“换个消炎药，一般的对你没用。”
　　门外有护士敲了敲门叫魏孜，让他去查房，魏孜轻轻应了声又转头跟卢持说：“别瞎打架。”
　　卢持点点头看着他走了出去，自己又站那儿愣了半天才往外走。他把单子叠好放在胸口前面的口袋里，一瘸一拐撅着屁股打车回家，坐车上还庆幸了下两只手没有废。
　　不到八点，卢持就睡下了。他们这种打拳的人，疼痛都来得特别晚，像是知道只能在夜里张牙舞爪装腔作势。卢持尾椎骨还是疼，脸上也疼，躺床上之前拿冰块敷了敷，好容易能把眼睛睁开了。这会儿眼眶又一阵一阵往里缩似的，扯的人半边脑袋跟着疼，眼前一片昏花。
　　卢持睡不着慢慢翻了个身，把手机取过来给魏孜发了个微信。
　　【麻辣兔头：还生气吗？】
　　发完他就把手机塞枕头下面，故意想了点别的事儿转移注意力，手又不受控制要去碰手机，就想看看他回没回。怕他没回，又怕他回。没忍住，卢持咬了咬嘴唇把手机划开。
　　【魏孜：嗯。】
　　卢持：……
　　他想了想，又打了几个字。
　　【麻辣兔头：我浑身疼，疼得睡不着。】
　　【魏孜：活该。】
　　“嘿！这人！”卢持气笑了，睡是睡不着了，他慢慢坐起来把吉他够过来抱着弹了一会儿。
　　小时候跟卢文学了大概一两年，后来颠沛流离也就没功夫摆弄这些玩意儿。直到许始听说他以前会弹吉他，在他十五岁的时候，不知道从哪儿给他弄了把吉他当生日礼物。那天是不是他生日他不知道，反正他和许始跑到宿舍后面的山上开开心心地待了一晚上，还看了场日出。
　　卢持好像知道何则为什么要让人揍他了。
　　他以为卢持出来混几天混不下去肯定还得回去找他，结果钱还差十多万就还上了，卢持是彻底不回去了。何则觉得卢持忘恩负义。
　　卢持叹了口气，哪里来的恩哪里来的义，他这条命全是靠他自己一拳一拳抢回来的。

　　*

　　魏孜把手机放下，看着对面的杜晏，“杜先生这么晚了找我，不是为了喝杯茶吧？”
　　杜晏看着他耐心地回消息，又漫不经心地抬头跟他说话，有点胸闷，面上笑了笑，把茶杯放桌上。
　　“魏孜，别在医院干了，当我私人医生吧。”
　　魏孜没戴眼镜，看不清楚他的表情里有几分真心。不过杜晏这种人，戴了眼镜也看不清。
　　“杜总没事儿的话，我就先回去了。”魏孜站起身来往外走。
　　“魏孜，别急着拒绝。”杜晏笑着看他离开。
　　站在一旁的秘书王由有些心惊胆战，小杜总身边没人敢这样。
　　“王由。”杜晏看了眼他。
　　“杜总。”
　　“你说魏医生这是什么意思呢？”
　　王由没敢说，他都不知道杜晏这是什么意思。他身边不缺女人，当然男人也多，但是他从来没有这样不厌其烦地招惹一个人。
　　魏孜长得是不错，但杜晏身边长得不错的人海了去，何必跟个医生纠缠不清。今天在酒局上吃得好好的，他喝了点酒偏就要来找魏医生，车停在小区门口好一会儿，王由打了几个电话才把这座大佛请下来。上一次他为了魏孜跟省局的人打交道，自己也想提醒他，最后还是没能开口。你说他喜欢他，不像，说不喜欢那也不像。
　　最后王由把自己说服了，杜晏野心大，不可能在情字上栽跟头。

　　魏孜一边往家走一边摸出手机打字。他不大喜欢发短信微信什么的，有什么事儿一个电话解决更好。但好像年轻人都喜欢。
　　【魏孜：睡觉之前再吃一次药，痛得厉害就把药加点剂量，别太大了。别平躺，侧着睡。】
　　这么一段话，卢持看了好几遍，才哆哆嗦嗦地回了个“嗯”。发出去觉得好像太冷淡了，又加了个表情包。
　　魏孜看着那只猪举个风车傻笑，突然有点无奈。
　　【魏孜：开心已收到，早睡。】
　　卢持歪了歪脑袋，谁开心？收到什么了？
　　总之这一晚，卢持睡得还是挺安稳。
　　直到许始一早来卢持家，怕他又忘记吃药，刚打开门就见人站在窗前拥抱阳光，许始嘴角抽了一下。
　　“你干嘛呢？”
　　“呼吸新鲜空气。”
　　许始无语，“万里哥那边帮你说好了，明天什么时候去？”
　　卢持走过去躺沙发上，“傍晚吧，别影响他生意。”
　　“你这两天请假就够影响了，人好多冲你这个头牌的，都没去了。”
　　卢持没应，看着手机不知道在傻乐什么。
　　卢持三下五除二把人打发走，自己跑出去把菜买了，背着吉他就往魏孜那儿走。他还真给他办了张门禁卡，卢持捏着卡大摇大摆地走进去，进去了才像想起什么似的，停下步子转头灿烂地笑着跟保安打了个招呼。
　　保安看他满脸挂彩又笑成那样，不觉有些惊悚。
　　卢持觉得保安今天尤为亲切，他这两天心情都不错，走路脚下生风。把钥匙摸出来开了门，卢持就把蔬菜拆开清洗了，又拿出荤菜打理干净放冰箱冷藏着。
　　魏孜还蛮喜欢吃火锅的，虽然不吃辣不吃蒜姜香菜，但他吃火锅。卢持每次给他做饭都觉着人得崩溃，干脆什么也别放一锅炒炒熟了就行。
　　卢持正想着，手机震动了。他看了一眼接起来。
　　“持哥，在干嘛呢？”
　　杜清这一声“持哥”把卢持叫得有点不舒服，他翁着声音回她：“闲着呢。”
　　“明晚有空吗？”
　　“怎么？”卢持不想在这里说些骚话。
　　“来春荟苑找我吧，我在那儿等你。”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笑，“就我们俩。”
　　卢持应下了，又敷衍了两句把电话挂了。他需要杜清这座桥，他得接近刁光头，但他也是走一步算一步的。杜清给他打电话再约他，他就知道这事儿有得搞。方婷婷那边他摸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那就只能自己来。

　　魏孜下了班就在门口看见卢持，背着把吉他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睛上还有一大块淤青。魏孜其实不太喜欢打领带，但私人医院有时候在仪容仪表方面的规矩就是多得要命。他边走边解领带，站定在卢持面前时，领带已经抓在手上，另一只手插在裤兜里。
　　卢持眼神慢慢聚了焦抬头看他，“来了？”

作者有话说

　　放假了，慢慢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