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丘沉

6、遇

　　我是初中的时候遇到林熙然的。

　　说来命运这个东西很奇怪，我初中时也遇见了别人，很多很多。但是都不像他一样留在了我记忆里面，纠纠缠缠成奇怪的缘分。

　　我以前很喜欢吃糖，奶糖水果糖软糖棒棒糖……很多很多，也不知道怎么会那么喜欢吃，每天在桌子里塞一大把，心情好的时候吃，心情不好的时候也吃。后来有人告诉我你喜欢吃什么么是因为你身体里缺少什么。

　　不过也不重要了，我突然就不喜欢吃糖了。

　　在林熙然离开我以后。

　　我最初见到他的时候，他也还是一个很腼腆的男孩子。不爱笑也不爱说话，不抬头看人也不抬头看路，和后来的我一样。

　　其实我以前是个很嚣张很跋扈的小姑娘。撕过一个胖胖的姑娘的歌词本，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这样做了，只是当时我竟然不觉得是错的。我长在一个现在看来校园暴力极度盛行的小学里，那里有男孩子带着一群所谓的小弟去同年级或低年级收保护费，如果班里有反对他们的人，他们就会一起欺负那个发出反对之声的人。这些才七八岁最多十岁的小孩，很喜欢欺负女生，老师管不住。

　　我还在英语课上用书打过老师的头，从教室一侧扔到另一侧，刚好砸到了老师。他愤怒又无奈地问我：“你要做什么？反了吗？”我还笑得出来，不惊讶也不难堪地回答：“没有，我不是故意的。”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的目标不是他，是他身后那个一直骚扰我的男生，但是我不能说。

　　现在想起来，以前的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坏孩子，作为榜样一路引领着一群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一路向前，不识好歹，鸡飞狗跳。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他遇见我时的样子。偶尔人来疯，大多数时候看起来文文静静，容易脸红，容易激动，一激动就掉眼泪。对让人难堪有无师自通的天赋。

　　我和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你叫林熙然啊？像个女孩子的名字。”漫不经心又理直气壮。

　　那时候还是个腼腆小孩的他微微红了脸，摸摸头说：“我觉得还好吧，不怎么像啊。”

　　后来他告诉我这句话他介意了很久，因为好多人这样说过他，他也曾经一度很不喜欢自己的名字，连同着也不怎么待见我。

　　我倒是没察觉到，可能是因为他生来就是个温和有礼的人，“不怎么待见”也只是还不算熟的时候自己生了闷气，却不敢给我脸色看。

　　初中的时候分过两次班，但是我们没有分开过。

　　甚至到了高中分了一次学校，我们还是有做同桌的缘分。

　　他就这样陪着我从初中开始到高中结束，变成在我心中能算特别的人。

　　初中的时候他和我一起吃糖，高中后来座位调开了也偶尔穿越一整个教室在我的桌上放一把棒棒糖。

　　我仰望着成绩一直比我好的他度过了六年的光辉。在这六年里，看着他的成绩慢慢一枝独秀起来，偶尔占到榜首的位置，在别人惊讶的目光中像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样，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十七岁的他就又变成十二岁，低着头昂首阔步地往前走。一路向上，把所有人的目光都抛在身后。

　　毕了业很久后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过来他离开了我。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我和他一起度过的那些旧时光里的小细节。

　　初中一起回家的路上，我们一人一只耳机听MP3，他喜欢周杰伦，我喜欢陈奕迅。每次听到淘汰的时候，他就扯扯我高兴地说：“我们俩共同偶像的歌哦。”

　　可是我听了很多很多遍淘汰，也一直听到的都是：只能说我瘦了，也许是你胖了……成为我们后来的很多个共同笑点之一。

　　下雨的早晨他总是会淋湿头发，到了教室我就和他一起给他擦干。纸垫在手里用力揉他的头，在他抱怨我怎么力气这么大的时候哈哈大笑。

　　还有下得早的晚自习，我为了吃他家楼下的烤藕片会和他一起回家，买完烧烤他又经过学校把我送回家。

　　他每次都嘴上说着：“你可真是为了吃都不怕死，一个人敢走夜路吗你就要跟着我来。”

　　我咬着烤得软糯的藕，含糊怼回去：“那你敢就行了嘛，两人行必有一人勇。”那时候竟然会觉得是理所当然的感情。

　　还有一次我听着课睡得模模糊糊的，笔从我手里掉下去，我弯下腰捡的时候和他也低下去的头碰到一起。响得前桌纷纷侧目，疼得我满眼都是干眼泪。

　　后来才意识过来，还是同桌的时候，每次上课打瞌睡掉了笔，都是他给我捡的。

　　还有他讲到发火我依然不会做的物理题，但是每次吼了我都是他先道歉。

　　不是同桌以后我只主动问过他一道题，但是他才讲了个开头就打了上课铃，我拿着卷子往回走，他就大声地讲没讲完的思路，眼里都是着急。

　　…………

　　以前朝夕相处都有很多的话可以说，□□有来有回，断了一个话题还有下一个。

　　后来毕了业却没有什么话可以倾诉了，兜兜转转，还是变成彼此认识的陌生人。

　　高中毕业的时候我对他说：“你一定有似锦的前程等着奔赴，也会遇见和你一样优秀的人。”

　　他分别的眼神很深很深，但是里面没有火焰和遗憾。我想我的眼里是有的，不舍烧成火，和他一起度过的六年变成遗憾。

　　我昨天晚上梦到他了，模模糊糊的影像，但是很确定那个人是他。我梦到像哪一个小长假开学那样，我在整理课桌里的书，整个教室都是赶作业的忙乱氛围。他在我的左手边，熟悉得像回到很多年以前那样。

　　醒来时我觉得整个人都空荡荡的，怅然若失又似梦似醒。

　　等醒过来的时候，那些我记忆里的他和现在遥远的他慢慢重叠成一个轮廓的感觉很奇妙。它跟我宣告：你错过他了，他只在你的记忆里了，而且会一直都在那里。

　　那些与他相处的细节，那些吵过的架，那些互相给予过的微渺时光里的光亮，他会比我先忘掉，后来变成我们都记不起来的过去。

　　但是此刻的我觉得，那些平淡时光里的波澜壮阔，看起来都是他的影像。

　　林熙然，现在的我过了明天刚好二十岁，与你分别也已经两年了，这两年里，我已经很少会想起你，也不太容易去感叹，以后或许都不会有与我的人生有那么多重合的人出现，给我一段特别的记忆。

　　岁月不容易在青春的记忆里流成很长很长的遗憾，你的人生应该还是波澜不惊又顺遂安宁，跟着浪潮随波逐流，带着棱角与世界相逢。

　　谢谢那些你给我棒棒糖的日子。

　　谢谢曾经的你让现在的我都还是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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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说来很惭愧，我写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不是因为多热爱，就是对一点怨念的记述吧，也没有人看来着。写长篇的时候真的很开心啊，从一个想法到一个框架，一个名字，然后有一个世界。很像是一种心愿的完结。我不知道自己的文字是怎样的风格，或者说，知道得不确切吧。一直一直以来，都不是很热爱什么的人，要开始做什么真的也很需要说服自己，下定决心，给予底气，废寝忘食去投入，什么之类的。
为什么又回来开始更新了呢？是因为昨天看到有人说大多数人一辈子只会写完一本书，我觉得好像自己至少还可以写两篇，就又想写了。
通过文字想传递的是力量来着，一开始是，现在也是。
也不一定能做到，就先出发看看，希望你永远记得因为某些原因而燃烧着的自己吧，别人的爱情，自己的爱情，别人体会过的艰难与幸福，自己找寻着的温暖与未来，什么之类的。这些发光发热的日子，会带来持续一生的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