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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哑歌 ...

  •   长大以后才发现喜欢别人并不是一件令人羞愧的事情。相反,那些能支撑你努力的喜欢,其实都是很了不起的东西。
      但是喜欢又好像都是年少时的事。那些没有生计与未来需要操劳和努力的无聊夏天,单纯又天真的我们拥有的无限的精力与时间,都刚好适合去思考喜欢这样微小又复杂的情感。
      我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会那么在意陈一飞。像我这样连爸爸妈妈生日都记不住的人,连年不断地在他生日那天的十二点跟他说生日快乐,不在乎回应,不拘泥形式。
      卑微得现在想起来都还是能吓到自己。
      他是初中的时候坐在我左后方的男孩子。个子不高,很瘦,眼睛很大,低下头的时候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刚好能遮住眼睛里的所有情绪,白白净净又不爱说话。有不易被察觉的俊秀与在年轻小孩看来还不算优点的温柔。
      那时我也是那些没有眼光的小女孩里的一个。我们全校的女生都有一个共同的偶像,叫严戈。他很高,比所有同龄的男生高出一个头,篮球打得很好,有女生给他送水时会脸红。
      长着一张很出挑的娃娃脸,笑起来阳光得能照暖所有女孩的冬天。
      全校第一个说喜欢他的女孩,在校外一面到学校所必经之路的墙上,画了一幅张扬又浓墨重彩的画,两个小人在阳光下打着伞并肩行走,影子映到路面的积水里,刚刚下过雨的天碧蓝如洗,阳光都在微笑。所有人都知道这场告白是因为她在墙的左下角处歪歪扭扭地写了:严戈是我的太阳。字还不算小。
      没有落款。
      后来这幅画被所有来来往往的学子观摩,拍照发到学校论坛,甚至放大了那行字。学校里就开始有模有样的传严戈有了女朋友。
      我第一次看到那面墙上的画时,觉得真好看,那个女孩子一定很有才。
      是配得上严戈的人。
      严戈就是那时候在学校里火起来的,他有没有女朋友没有得到证实,但是他们班上的女生都说:“这一看就又乖又正啊,怎么可能早恋。这种祖国的花朵没有什么女朋友的。”
      我觉得他那种像太阳一样耀眼又温暖的长相,一看就注定是要在别人的青春里发光发热的,是学校女生的共同财富,有没有女朋友其实一点儿也不重要,反正没有也不可能会是我。
      不回家或下午来得早的时候,我们班所有的女孩子都会成群结队的去看严戈打篮球。
      好像每个夏天他都在球场上挥汗如雨。因为现在我回忆起来,我初中的夏天都是他的影子。
      奔跑的,跳约的,投进了球跳起来鼓掌的,每一个侧脸或正脸都慢慢被时间模糊掉了,留下来的只有那时候单纯的快乐。
      对,就是对着一个男孩子的脸,就可以花痴地笑一整天的快乐。
      但是笑过就过了,不会变成遗憾或心结。
      陈一飞不一样。
      他是我的心结。
      我最初认识他是因为我们的名字很像。
      我叫程易霏。
      第一次有人在班上叫陈一飞的时候,我们俩一起回了头。
      那个叫他的男生尴尬地摸摸后脑勺,对我说:“噢,我,我叫他呢。”说着指指看看他又看看我的陈一飞。
      我看了看陈一飞,尴尬的笑笑转过头。
      这个班上有个和我同名的人?
      那个时候还没有自我介绍,我们都还不知道彼此的存在。
      我跑到台上看了看桌上新贴的花名册。手指划过“程易霏”,又划过“陈一飞”。
      还挺有趣。
      对于这个问题我只是介意了一小会儿,在全班自我介绍时还特意强调了“咋们班有个和我名字很像的男生,大家以后可不要弄混了我们俩,毕竟我们连性别都不一样。”
      陈一飞的学号在我的后面,他站起来的时候由于我已经给他开好了头,他就说了句:“我就是程易霏同学口中的陈一飞。”就坐下了,简洁明了又干净利落。
      我以为我们的关系就止步于此了。
      但是老天给我们的缘分显然要比这个多得多。
      某天上数学课时,被虫鸣和太阳搅得头昏脑胀的我正在昏昏欲睡,迷迷糊糊听到老师叫了一声“程易霏”。
      我吓得唰的站了起来,瞌睡都醒了。
      站起来以后听到有人闷闷地笑。
      回过头看到陈一飞也站着。
      数学老师的脸都黑了,瞅着我说:“上课睡觉就睡觉呗,这位同学,你还敢梦游?”
      全班哄堂大笑。我不敢坐下去,脸红得像只煮熟的大螃蟹。
      还好,这时下课了。
      我抬头看了看陈一飞,发现他也在看我。
      他的眼睛又大又亮,在扬起的灰尘里闪出琥珀色的光。
      还挺好看。
      快上课的时候他递给我一瓶冰得结结实实的水,笑着说:“要是困就贴脸上提提神,要是实在困就用它敲脑袋。”
      我惊讶地抬起头看着他,他摸摸后脑勺,扯了扯嘴角说:“开玩笑呢,不是让你真敲啊。”
      我笑着接过水说谢谢。
      上课铃响了。
      和他再一次有交集是到初三的时候,我们班换了班主任。
      新的班主任让他成为了我的同桌,她的理由是:“你们这名字一看就是一对的,以后互相帮助互相进步啊,一飞数学好,易霏英语好,要是互补了,班上能出两个学霸。”
      我觉得全班人的眼光在“一对”这两个字里变得有些异样。
      不过抛开这些,陈一飞实在是能算是个很好的同桌。
      数学物理题都解得详细明白,下课去买水会给我带牛奶,冬天的时候每次打热水都问我要不要帮忙。
      我倒是没有给他的学习上带来什么帮助。
      英语课他听得也兴致缺缺,像我听物理课时一样。
      初中生活很快过去,分别的时候我给他送了一本英文版的《小王子》。在扉页上用铅笔写:过去承蒙关照,祝你前程似锦。
      然后步入高中,他分在我隔壁班。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情绪,总是忍不住和他暗暗较成绩上的劲,他的英语还是不怎么好,数学和物理却一直都维持标准水平,甚至分了文理后长期稳居全校理科第一的位置。
      我倒是不知道我还认识个标准的人才。
      于是这样的较劲没有持续多久,我就放弃了。选了理科以后,我的物理和数学一塌糊涂的烂下去,失去和他较劲的资格了。
      除了后悔还是后悔,太丢脸了,以前的同桌还是个学霸尽然都没发现,还敢不自量力和人家比成绩。不过还好我没有告诉过其他人。
      我高中的第一个同桌叫林宛,是个高个子白脸蛋大眼睛的女生。有不同于同龄人的洒脱和媚态,年纪很小却很有气质。
      有眼红她长相的女生说全校的男生都喜欢她。
      我觉得这句话虽然没有十分真,但是七分是有的。
      毕竟林宛每天都能收到情书巧克力甚至玫瑰花。
      我和她聊起初中的时候,她说她知道我们学校,还知道我们学校里有个叫严戈的男生,帅的惊为天人。
      我没有觉得意外,和她自然的谈起那幅画,还夸张地描绘说,画得可好了,看得出孤独的意境。
      她淡然地抬起头说:“我画的。”
      我吓得手里还在写字的笔一抖,字都戳歪了。
      “你画的?你喜欢严戈?”我惊讶得差点喊出来。
      “喜欢,喜欢很多年了。”她盯着我回答。
      我就想,林宛怎么能喜欢严戈呢?她要是喜欢严戈,那陈一飞怎么办?
      陈一飞没有给林宛写过情书,也没有送过礼物,甚至路过我们班的时候不会伸着头往里面看,但是我知道他喜欢林宛。太明显了,他看着林宛时,眼睛里的光闪得我眼睛疼。
      我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陈一飞,想来想去,算了,他未必就不知道。而且,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第二天在学校超市买热牛奶的时候,我犹豫着要不要给陈一飞带一个。想了很久还是没有找出可以就这么去给他送牛奶的理由,又变成,算了。
      以后每次在超市买牛奶我都要纠结一次这个问题。有一次恰好遇到了他,他看我站在牛奶柜前发呆,走过来拿起一个说:“买这个吧,这个好喝。”
      我抬头问他要不要。
      他就笑着说:“你给我买吧,我今天只带了买一瓶水的钱。”
      我的心突然就阳光明媚起来。
      以后每次去超市买牛奶,都会打着“给学霸送温暖”的旗号,给他带一份。
      不知道为什么就会变成有很多话可以谈的朋友,偶尔谈理想,偶尔谈学习,偶尔谈林宛的近况。
      我告诉了他很多关于林宛的消息。
      “她这次考砸了,她好像不怎么喜欢学习。”
      “她画画得很好,昨天收到了一个省级比赛的一等奖证书。”
      “她说她想起学艺术,她从小就跳舞的,底子很不错。”
      “她喜欢篮球打得很好的男生,上次篮球赛她站在球场边喊加油喊得嗓子都哑了。”
      …………
      我知道他为什么愿意和我聊天。
      话题里的林宛也都是我主动提起来的,可能连陈一飞自己都不知道,听到有关林宛的消息时,他嘴角的笑温柔得像化开的蜂蜜水。
      我却从这些给他送牛奶的时光里捕捉到真实又心动的开心。
      后来林宛去学了艺术,我就很少去找陈一飞了。
      高考前陈一飞给我发了条信息,他说:“加油啊,陈一飞的运气分你一半。”
      我笑着回:程易霏的细心也分你一半。
      高考过后全校联合举办毕业生晚会,领导讲话讲到一半,我看到林宛在外面探头探脑。我就给陈一飞发了消息,约他一起溜出去。
      林宛拎着啤酒,我们坐在学校的操场上,一人一罐举着敬星星敬月亮敬过去敬未来。
      林宛考上了她想去的学校,学舞蹈。
      陈一飞说他觉得考得还行,不会砸。
      我还在又忐忑又紧张的期待未来,不敢去相信运气。
      反正也就这样了。
      陈一飞喝完第二罐啤酒的时候,笑着问林宛:“你和严戈怎么样?”
      林宛也笑着答:“挺好的,他成绩不好,但是考个北京的大学还是不成问题。”
      他们在一起我知道,林宛还拉着我一起去吃了顿大张旗鼓的饭。在林宛艺考完之后。
      是严戈陪着林宛一起艺考的。
      我看着他们肩并着肩挨在一起坐下来,火锅的雾气氤氲成甜蜜的年少情深。觉得优秀的人都会找到彼此。
      我不够优秀。
      我和林宛说过,我很羡慕她。年少时的第一眼喜欢,看到长大也依然没有厌烦。
      我对林宛说:“希望你们从十七岁一直相爱到老。”
      她举起酒碰了碰我的,笑着说:“借你吉言。”
      陈一飞也和我碰了碰杯,搭着我的肩说:“毕业快乐,小同桌。以前你说前程似锦,现在我便祝你前路平坦,得觅良缘。”
      我看着星星笑着说:“借你吉言。”
      那天晚上的星星很亮,亮得仿佛触手可及。又远得不像话,伸了手只能抓到十七岁那一场已经做完了的梦。
      后来我没有再见过陈一飞,也没有再见过严戈。
      林宛偶尔会联系,知道他和严戈一直在一起。
      青春里不明原因的心动大多都是会这样的吧,散在时光里,下落不明。
      不心痛也不悲伤,只是很遗憾。
      很遗憾没有优秀到让你喜欢我。
      也很遗憾和你变成了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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