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是个病秧子》染峥

19、听雨

　　秋分之时竟比夏季多雨，不时阴沉不时晴，空中泛着潮气使得人们精神不振。

　　屋内湿气过重怕楚玧又生了病，齐珞吟不知从哪弄来一火炉搬到卧房准备点上，被楚玧及时制止住。

　　齐珞吟以为楚玧是怕把屋中弄得烟雾缭绕，说道：“那我们去客房吧。”说罢便走到炉前俯身抬出去。

　　楚玧无奈摇头，三两步走到身边面对面拉着双手，表情极为认真：“有一事我早该与你说。”齐珞吟心想什么重要的事为何现在说，见他一副严肃的神情忍不住好奇心。

　　“我的身子，其实早就痊愈。”齐珞吟停顿两秒噗嗤笑出来，刚想开口对上楚玧双目，眼底清澈不含杂质，满是真诚。

　　齐珞吟表情凝固突然笑不出来，瞪圆双眼盯着面前之人，脑中反复品这句话的含义，莫非他不是有意逗她开心，而是实话？

　　“你.....”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像是不相信又问了一遍，“是真的吗？”楚玧点了点头，这一瞬间的认知轰然崩塌，谎言听多了反倒接受不了真话。

　　楚玧还不忘补上一句：“身体无恙，十分健康。”惹得齐珞吟心里窝火，皱眉怒道：“所以你一直在欺瞒我。”楚玧不可置否。

　　齐珞吟这下可憋不住了，顺手拿起桌上晾着的茶就往楚玧身上泼，亏得楚玧反应快侧身躲过，还问一句：“生气了？”

　　你说呢，齐珞吟没有回复，快步走到床前抓起枕头扔向对方，又被楚玧迅速躲过，枕头扫到茶壶碎了一地。这声音惊动耳尖的陈严，连忙赶到门外：“世子，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楚玧一边躲着齐珞吟招呼的东西，一边冷淡地说无事，舒展筋骨。陈严在门外犹豫一会便退下了，歪头不解，世子平日看着不喜多动，这筋骨舒展的有点厉害啊。

　　还有功夫回话，看这躲避的身手比正常人都灵活，谁曾想这是京城有名的病秧子呢？他若生在平凡人家，现在说不准是个骗子。

　　齐珞吟瘪着嘴，像是宣泄一样无意识地扔着东西，手里捞着一沉，不知何时拿起了准备点火的木棍，这才发现塌上的那些被褥都被扔了个干净。

　　木棍比较危险，虽然不可能打中楚玧，但就怕万一.....齐珞吟往旁边一甩丢在地上，转身两步坐在什么都没有的床榻上。

　　见齐珞吟终于消停，楚玧瞥见身后一片狼藉，如被强盗扫过一般。楚玧也不恼，面色平静抿嘴笑着走到身前一同坐下。

　　“这么近你不怕我打你吗。”“你舍不得。”齐珞吟本来还是有点生闷气，听到这话被戳中心事，顿时消了一大半。

　　“为什么要装病。”

　　“为了博你同情。”

　　还不说实话，齐珞吟没好气轻锤一下楚玧的胸口，听得一闷声，不痛，倒是像小猫挠在心上撒娇一样。

　　楚玧低笑几声认真道：“你还记得我说过二哥战死沙场吗，其实二哥的死，并未有这么简单。”顿了顿又说道，“当时敌军不及以往，不知为何陛下对这场战役尤为警惕，以继承大将军之名由将并未成年的二哥调往边塞同父王一同打仗，那场战役可以说是毫不费力便可凯旋而归，可不知为何传来阵亡之讯。”

　　在楚轻候身边，定会护他周全，齐珞吟继续听着。

　　“听父王之言，那日探子禀报后方有十万大军突围，父王带着众多兵马拦截，留二哥等一支兵队驻守，但实际只有百千来人，父王暗道不妙连忙折身返回，未曾想敌方增了兵量正面突袭，全军覆没。”

　　这探子有问题，恐怕是被敌军收买了，齐珞吟问道：“可为何楚将军对他的话深信不疑。”未想楚玧的回答令齐珞吟倒吸一口凉气。

　　“探子是陛下钦定的，这几年从未有误，但从那日便销声匿迹不再出现，是死是活不得而知。也从此以后父王兵权被收，去江州不再回京。”这一切都太巧了，巧到齐珞吟怀疑这场战役是有预谋。

　　“如我不将计就计装病，恐怕也是凶多吉少。”楚玧虽未点明，齐珞吟知道说的是当今陛下，为怕功高盖主任何人都可除掉，齐珞吟不禁打了一颤。

　　楚玧肩负如此多秘密，这些年来不知有未有志同道合之人诉说，齐珞吟柔声道：“那有多少人知道装病一事。”

　　“如今在世的，只你一人。”齐珞吟霎时间心生愧疚，方才还气鼓鼓这回瞬间蔫了，楚玧安慰般轻抚她的头，靠近齐珞吟的耳边轻声道：“我把我的弱点都只展示给你，现如今对你毫无隐瞒，你可别负了我啊。”

　　听着像是娇妻对着夫君打情骂俏，齐珞吟耳尖发热嗯了一声，向后躲了半分拉开距离，手指在刚刚打过的地方画着圈轻轻说道：“我若是把这秘密告诉他人呢？”

　　“欺瞒世人，我可能会被诛九族。”楚玧竟还想到这些，齐珞吟不禁笑出声来，“你无事喝的那些药....”

　　“就当是补身子吧。”

　　“可你这一辈子都得这么活着。”齐珞吟有些心疼，明明可以正常生活在阳光之下，现如今为了活命不得不装病。

　　“习惯了。”楚玧嘴角一勾，“但因祸得福，遇到心爱之人。”齐珞吟垂着眼眸忍着笑意，伸手环住楚玧的后颈，刚拉近一段距离，楚玧又道，“只不过脾气有些火爆。”

　　齐珞吟有些心虚，转头看了看她弄得“杰作”，扯着嘴角尴尬地笑了两声，立马低头认错并说以后绝不再犯。

　　楚玧额头轻抵齐珞吟额头眼里一片明亮，笑道：“这时你怎么分不清玩笑话了。”随后移开额头，轻吻齐珞吟。

　　不知何时被他吃的死死的，情绪为他所控，一举一动被他牵扯，齐珞吟暗道自己没出息，又甘之如饴。

　　在差点沦陷之时被楚玧及时抽身，二人平复内心后楚玧牵着齐珞吟走出房门，吩咐晴雪把屋中杂乱收拾干净。

　　二人慢步到书房，窗外又下起绵绵细雨，树叶沙沙作响，楚玧将古琴上的围布掀开，坐下便弹了一曲，听得齐珞吟如痴如醉。

　　“如何。”一曲毕，楚玧打趣道，齐珞吟站起来连连叫好：“比轩月楼那个琴娘弹得还要好。”此话一出楚玧又是一笑，齐珞吟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我不太懂文人之间的雅律，琴娘是我之前见过弹得最好之人，并不是你只比她强的意思。”

　　“我知道。”楚玧的声音伴随雨滴声，齐珞吟听得不太清，见他示意自己过来，便走到他身边坐下。

　　楚玧道：“喜欢琴吗？”

　　齐珞吟悻悻地说道：“喜欢听曲儿，不会弹。我打小就没这个天赋，爹也就没逼着我学。”

　　“我教你。”把齐珞吟往怀里一带，双手握住她的，一点一点耐心教。

　　齐珞吟感受到颈间的一阵阵热息，注意力完全不在弹琴上，不一会被楚玧发现，侧头看她：“脸为何这么红。”

　　“有吗？”齐珞吟目光闪躲，有些不自在，伸手想摸摸脸，楚玧笑道：“没有。”得到齐珞吟一记白眼。

　　“现在还会介意我靠近你吗。”齐珞吟猛地摇摇头，如今已经好多了，但楚玧下一句可真就让齐珞吟小鹿乱撞了。

　　楚玧像是独自呢喃：“这样下去，何时才能洞房呢。”齐珞吟这次脸是真红了，未想到楚玧这么直接，瞳孔乱晃不知看向何处。

　　好一会齐珞吟才张口辩解：“我......”便被敲门声打断，楚玧坐回原处，齐珞吟感到后背有些微凉。

　　晴雪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世子，屋内已收拾干净。”

　　楚玧轻声道：“我们回去吧。”齐珞吟同意后便打开门带着她出去。

　　晚膳过后，齐珞吟背对着楚玧躺在塌上缩成一团，楚玧见她缩成虾米一般对他有所防备，不禁道：“是今日被我吓到了吗。”

　　越怕什么越来什么，齐珞吟咬着嘴装睡没有回话。但楚玧依旧说道：“我并不是心急，也不想强迫你，你想何时都可以，我都会等。”

　　他总能击中心中最柔软的一部分，齐珞吟这下不装了，转过身来和楚玧面对面，瞄了一眼低着头声音有些闷：“没关系....我早该做好准备......”只不过还是害羞，这句话说不出口。

　　楚玧笑意不止，像对待孩子般轻吻着额头：“真的？”齐珞吟不说话，一个劲往楚玧怀里钻，楚玧伸手环着怀中人后背，低头细吻。

　　细雨不知何时变大变得急躁，噼里啪啦如玉珠落地般弹地半米，骤然雷电交加，窗将外面的声音隔绝开，屋内气温攀升，这时间周围任何声音任何事物全然不在意，沉浸于心。

　　“求大人饶我一命，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啊！”一个穿着破旧头发花白之人跪在地上，抬头哀求蒙着面的黑衣人，只见刀光一闪应声倒地，重复的语句未等说完便再也不能开口了。

　　黑衣人收了刀子扫了一圈老旧贫穷的屋内，睥睨一眼同样倒地的两个孩子，转头消失在夜色之中。

　　这场大雨隐没声息，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