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是个病秧子》染峥

15、暗涌

　　从那之后楚玧便没有表露出情绪，爆发之后归于平静，日子就这么浑浑噩噩度过。到丧葬那日晴空万里艳阳高照，待真正下葬后，一切仿佛都结束了。

　　那日齐珞吟也去了陵园，按理来说不得前来，但念太后在世时比较喜欢，多一个人也多一份孝，皇上也就准了。

　　都操办完毕，这之后就是守孝，遵循太后的意思，楚玧守孝七日即可，齐珞吟想陪他一同守孝被否决，七日以来独自守着。

　　这段时间常常会想起楚玧，担忧身体恶化，七日毕，齐珞吟赶往楚王府。

　　见到楚玧时，齐珞吟满是心疼，眼底发青脸色苍白更为病态，眼睛不再清澈透明有些许血丝。见齐珞吟这神情楚玧安慰地笑了笑，自证身子无大碍，伸手将她搂入怀中。

　　二人无需多言，就这么抱着。不时听到外面人声，还未等人通报，一位器宇不凡之人就这么威风凛凛地闯进来，齐珞吟不知怎的有些敬畏。此人大约三四十岁，每一步都沉着有力带有霸气。

　　楚玧发现此人冲这边而来，松了环住齐珞吟的手将她挡在身后，站在原地没有走动，那人在间隔两米远之处停下，开口道：“多年没见，你都这么大了。”

　　齐珞吟侧目看向楚玧，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语气较为冷淡，说出的话令齐珞吟惊了一下：“爹，您在江州可好。”楚轻候点了点头，之后双方陷入沉默。

　　齐珞吟偷偷打量面前之人，此人原来是楚将军，怪不得气度不凡倍感压迫，听闻楚将军去江州已有五年之久，如今回京是为奔丧，但这七日没有回府，更别说看望许久未见的儿子，父子这次见面实在生疏。

　　“小姑娘，想看就光明正大地看。”楚轻候饶是把齐珞吟吓了一跳，不愧是大将军，齐珞吟偷瞄几眼也发现了，被当面拆穿有些羞愧，清咳两下嗓子掩饰。

　　楚轻候眼中复杂，试探性地看向楚玧，楚玧开口道：“这位是齐尚书二女，齐珞吟。”说得极为简单，仿佛多说一句都不肯。

　　楚轻候见楚玧惜字如金，注意力则放在齐珞吟身上，像审问犯人般询问道：“你和玧儿是何关系，为何能去陵园？”齐珞吟猛然想起那日有人时不时地看她，还以为自己多想，那人原来是楚轻候。

　　“我....”齐珞吟目光求救一般瞄向楚玧，这该如何回答。楚轻候不知二人的婚约，想必是楚玧从未告知，说是未过门的妻子，这婚约是假的；说是朋友，这关系又比朋友更为亲近。

　　“您不回江州吗。”楚玧打断道。

　　“我才来京城，你就赶我回去？怎么说我也是你爹，不留我歇息？”楚轻候有一丝怒气。“府是您的，您想回就回。”楚玧回答依旧冷淡。

　　他们二人之间外人不好插手，齐珞吟目光快速在父子之间穿梭，楚玧这脾性齐珞吟也了解一二，对待不想交谈之人时总是这般语气。

　　齐珞吟的小动作楚轻候看在眼里，心中暗笑，突然伸出拳朝楚玧方向袭来，那速度之快拳力之劲，划破空气听得一声风响，齐珞吟惊得睁大了眼。

　　拳头在相隔眼睛十几厘米处蓦然停下，拳风从脸上拂过，楚玧直直看向楚轻候丝毫未动，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表情没什么波澜。

　　倒是把一旁的齐珞吟吓坏了，方才想把楚玧拉到一边，但这速度超出想象反应不来，就变成她双手死死抓住楚玧的衣袖。

　　楚轻候余光把齐珞吟的举动尽收眼底，收了拳像是满意地笑了笑，这一笑倒把齐珞吟心中之火烧起来了，全然没有方才的敬畏，齐珞吟道：“王爷，你可知楚....世子身体有恙？”自知无权干预父子之间之事，但还是气不过。

　　“知道。”方才还目光闪躲，现在因为楚玧像刺猬一般对我竖起了刺，楚轻候觉得这小丫头很有意思。

　　知道还故意为之，这一拳要是没收住，实在不敢想象楚玧会怎样。“小女久闻您大将军之名，久战沙场习武之人相见问候与常人不同，但您与世子多年未见，世子独自守到天明如此劳累，实不能受刺激，二位何不坐下来好好叙旧。”

　　这丫头话里有话，楚轻候哼笑两声，道：“免了吧，我在这玧儿不自在，明日一早回江州。”说罢看了楚玧一眼便离去，楚玧未曾多留。

　　齐珞吟不知这父子俩为何如此不熟，今日看来，楚轻候并未对他有多少关爱，齐珞吟心中的一杆秤更向楚玧那边倾斜。

　　待楚轻候远去，齐珞吟紧绷的一根弦终于放松长呼一口气，当时怕自己顶撞楚轻候会挨责罚，转而扯嘴自嘲，对上楚玧双目一哽：自己实在是多嘴，会不会惹得他不快。

　　楚玧嘴角扬起，目光柔和看着齐珞吟，轻轻揉两下她的头说道：“担心我？”齐珞吟没有回答，楚玧又道，“无事，不必担忧。”

　　齐珞吟叹了口气，方才注意楚玧的手都瘦的青筋凸起，饶是心疼：“你最近有没有按时吃药，我从我爹那拿来千年人参，让晴雪熬好了给你补补。”

　　楚玧笑道：“府中补药甚多，不必拿伯父珍藏之物。”但齐珞吟一口回绝，非要给楚玧补身子，拗不过她就收下了。

　　齐珞吟欣慰点头，今日只想见他一面看是否安好，不便多加打扰：“那我回去了，你好生歇息。”

　　“这么快回府吗。”楚玧打趣道。“你现在需要休息，过几日我再来。”说完齐珞吟又被搂入怀中，这次只是轻轻一抱马上分开，齐珞吟又回抱一次扯平，转头离去。

　　楚玧派人将齐珞吟送回府后回房补神，不一会马车停在楚王府前下来一人，仆人见此人立马奔走禀报，此人在外不急不慢优哉游哉地等着，展开扇子扇了两下举过头上遮阳。

　　待有人引到会客厅中，楚慎跨门而道：“皇兄，恕我冒昧前来。”

　　今日可真够热闹，不约而同赶在一天之内造访，楚慎道：“皇兄这几日可是劳累，我本想过几日再来访，但或许时机只有现在。”

　　“何事。”楚玧顺着话问道，但好似不想知晓。

　　楚玧与楚慎对坐在桌前，楚玧抬手想倒茶，楚慎极有眼力见抢了先，道：“来楚王府做客，这是第二次，和我印象中有些许差别。”

　　“第一次来是七年前了。”楚玧顺口接道。

　　“皇兄真是记忆过人啊。”楚慎侧身拱手自愧不如，“我那次来时西院还都是尘土一片荒凉，未想到如今换了副模样，从墙外方能看到枝芽。”

　　楚玧打断回忆斩钉截铁道：“所以你今日而来是找我叙旧吗。”

　　扇子停顿转而合闭放在桌前，楚慎抬眼笑道：“皇兄觉得我二哥如何？”见楚玧不想作答便自说起来，“皇兄也知我二哥脾气火爆，少时就喜好攀比，对待见不惯之人处处为难，皇兄天资卓越难免被当成对手，我这个当弟的也不好多劝。对于二哥这几次出言不逊，我替他向皇兄赔罪。”

　　“他所说之言，所做之事与你无关，不必替他赔罪。”

　　“毕竟是我二哥，我对他做法不太苟同，但毕竟身上流着同样的血。”

　　楚玧垂眸一饮而尽，茶杯见底，楚慎又添上新茶：“这时说不合时宜，我说这话皇兄莫要见怪，皇祖母过世后，恐怕二哥会迁怒于皇兄你。”

　　“所以呢。”楚玧意到楚慎之意，仍装不懂回避道。

　　“如皇兄为难，若信得过我的话，我会尽力帮皇兄处理好与二哥之间关系。”楚玧眼底深不可测，楚慎又道，“皇兄也知道，二哥打小就瞧不上我，我说的话他也不会听....我常想童年之时兄弟间和睦相处，能和好是再好不过，倘若皇兄与我二哥之间割袍断义，我会站在皇兄这边。”

　　楚玧失笑，这个楚尧也太憋屈了，自傲却无胆识，野心不得父王赏识，如今瞧不起的兄弟也要防备他。

　　楚玧喝了两杯垂眸看着漂浮在杯中的残渣，楚慎一口没动，声音飘然传来：“这茶虽好，但残渣影响口感，想喝得好茶，就要把这些残渣过滤出去。”

　　“茶水见底，总会有残渣。”

　　“见底之茶会更苦从而影响品味，既然如此，那何不同残渣一起倒掉。”

　　楚玧忽而一笑：“我是怕麻烦之人，偶尔随茶水落入杯中对我无关紧要，影响不到我便随意去留。我患病在身，已然对这些不在意。”

　　“皇兄这几日没有歇息吧，那我不再打扰，望皇兄多加考虑，再告知我无妨。”楚慎哂笑站了起身拱手告退。

　　楚玧独自坐在原处，看着两杯茶，自己的茶确实要比楚慎的颜色深一些。他借病之由从不干涉皇族斗争，任凭相互拉帮结伙也独善其身，如今自己最大的庇护没了，楚尧定会更加猖獗针对自己，楚慎这次是想拉拢未果。

　　楚慎没有野心是不可能的，正因如此才不能与他深交，不知何时起了风，吹得树木沙沙作响，楚玧抬头眺望不知思索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