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是个病秧子》染峥

10、距离

　　都知道当今圣上自懂事登基以后尤为孝顺，这皇太后的寿辰，那场面比皇上还大，今年正逢七十大寿，各家各户张灯结彩如新年一般，好不热闹。

　　宫中更是如此，除了那些皇子皇孙们，宫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忙个遍，总算是到了寿宴这天。

　　天未亮，行路之人三三两两，从远处听来阵阵马蹄声，大队车马穿过街道，停在禁闭的朱门前。

　　有人上前扣门，没过多久大门敞开，齐珞吟穿得一身红裙，跨过门向马车走去，熟门熟路地掀开帘坐了进去，随即车里一道清冷的声音，大队车马驶向皇宫，小怜扶着大门探头张望。

　　车内二人相对而坐，狭小的空间膝盖相碰有些暧昧，相顾无言，齐珞吟眼神乱瞟。

　　寿宴在宫中也要分三六九等，除了祝寿能见到皇太后，其余时间都是面对朝廷之臣，这次有幸以未来的世子妃这身份去，面对的是皇亲国戚，想着不能给楚玧丢人，起了个大早装扮。

　　楚玧自她上车一来一直盯着看，突然不知所云吐出三个字：“很好看。”

　　齐珞吟耳尖发红，低头没有说话，本来还有几分局促，面对楚玧全部烟消云散。

　　“紧张吗。”楚玧伸手轻捏齐珞吟下巴，轻轻抬起与他对视，她眼神一阵慌乱，不知是胭脂的原因，面颊微微发红。楚玧抽回手放在膝上，嘴角一抹笑意，“我说玉簪，很好看。”

　　又拿自己取乐，齐珞吟抿着嘴轻踢一脚，像是撒娇一般，又觉得气氛更加奇怪，齐珞吟正色道：“多谢你送我白玉簪。”前些日子楚玧派人送来这玉簪，一看便知是高档货，应是怕自己随便而去，在众多贵族面前失了脸面。

　　楚玧笑了一声缓缓靠近，齐珞吟瞪大眼睛向后闪躲，紧靠着后壁，楚玧侧过头贴近耳朵，声音淡漠有些许慵懒，听的齐珞吟心里发痒：“你也是，很漂亮。”未等她做出反应，楚玧含着笑快速坐回原位。

　　这回耳朵全红了。

　　齐珞吟咳了两声岔开话题：“楚尧...”毕竟他们是兄弟，当着楚玧的面说不太好，又改口道，“我是说二皇子，这次不会为难我吧。”那日楚王府上楚玧把楚尧在树林偷听一事都说了，楚尧一旦在皇太后面前旁敲侧击，恐怕这事要藏不住，这罪怪下来可是要掉脑袋的。

　　“那我们不如假戏真做。”那日齐珞吟不知如何是好，楚玧也是这般笑着回答，语气半真半假分辨不出，得到齐珞吟一记白眼后稍作严肃，“放心，有我在。”楚玧声音沉稳眼神坚定，齐珞吟点点头，心中平静许多。

　　车内的空气又陷入沉静，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到皇宫，齐珞吟微掀车帘向外看了几眼，转身见楚玧端坐闭目养神。

　　这次齐珞吟倒毫不掩饰直勾勾盯着楚玧，这张脸看着看着与那日重合到一起。

　　楚玧牵着齐珞吟的手慢步，齐珞吟刚张口，楚玧率先说道：“岳思灵找过你。”齐珞吟快速瞥了一眼，他怎么什么事都知道，嗯了一声。

　　岳思灵什么性子楚玧还是清楚的，定不会给齐珞吟好脸色看，没准还让齐珞吟悔婚。

　　“我已训过她，她若再来找你麻烦，你不见便是。”

　　齐珞吟又一声嗯，转而想起自己为何而来，便停下来挣脱楚玧牵着的手：“婚姻一事，不是皇太后选中我，而是你选的？”

　　“是。”楚玧双手背后挺直腰板，回答的很干脆，像是解释一般补充一句，“我从未说过是皇祖母选你。”

　　齐珞吟愣了一下，脑中回想他的确没有提过，气势泄一半没了底气：“我们之间不曾有过交集，你为何选我。”

　　没有得到回复，齐珞吟又问一遍，楚玧半垂着眼眸：“随便选的。”

　　“...”齐珞吟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是他破坏自己的生活，让自己无奈陪着演戏还拿自己寻开心，本应该像对宁世宇一般打骂他，但又下不了手，张不开嘴。眉头紧皱，表情略难看。

　　齐珞吟想发火又强忍着的样子，楚玧下意识觉得可爱，仿佛齐珞吟是七岁孩童一般需要人哄，楚玧顾不得她要爆发的模样，抬手轻抚她的头：“现在我觉得当时的决定是对的。”

　　这一句不痛不痒的话悄无声息直击齐珞吟的心房，微微抬头仰视楚玧，心脏咚咚响个不停。

　　定是他眼睛太过好看才这样，齐珞吟看着依旧紧闭双眼的楚玧心中泛起嘀咕。

　　正想着，马车停下不再晃动，齐珞吟从车窗望去到了宫门外，刚想叫醒楚玧，他眼皮没抬开口道：“陛下特许我可以坐到殿前。”

　　楚玧不说齐珞吟都忘了他还是个病秧子，楚玧抬起眼皮，眼底一片清明。

　　一声不响，还以为睡了，齐珞吟庆幸自己没做什么失礼的举动。

　　楚玧虽闭着眼，但能感到一道视线追着自己，这一路一直没有离开，楚玧内心藏笑表面装作无事发生。

　　饶是车内比较憋闷，刚停下齐珞吟嗖的蹿出，双脚站稳猛吸两口空气，转身想扶楚玧下来，却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身后。

　　这时辰天将亮，晨曦的光洒在楚玧身上，皮肤映的雪白透明，双眸明亮如饱含山泉流水，清澈而透明，这双眼温柔又多情，注视着面前之人。

　　楚玧一语不发，牵着齐珞吟往西走，如同情景再现，齐珞吟有些恍惚，那日也是这般牵着他的手到西院，打远就看到西院中有草木不同往日荒凉，待真正站在院中便可见一株高壮樱树挺拔在墙边。

　　并不是应付而已，自己说过的话他都记得，除了家人从未有人对我如此，为何一见他就悸动，好似明白了一些。

　　楚玧牵着向西而行，过拱桥，经连梯，离方才大殿越来越远，齐珞吟发现不对劲，轻捏一下手，道：“不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吗？”

　　“皇祖母这时辰还未起，先带你走走，闲游之地，我可随意出入。”齐珞吟未曾来过这里，就算春日宴也是同爹爹一起，如今爹依旧以官臣身份往返于大殿，自己依着楚玧在宫中随意闲逛。

　　走一段距离，怕楚玧身体不适，齐珞吟提出在亭中歇息，待楚玧坐下牵着的双手才分开。

　　齐珞吟趴在木栏上俯视碧绿湖水，不时有鱼儿游去，经过齐珞吟这边停留几秒，瞬间钻入荷叶之下隐匿其中，齐珞吟觉得新鲜，伸着脑袋数游来的鱼儿。

　　楚玧半眯着眼，清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这些鱼儿是异国送来的贺礼，一日三餐有专门的人喂养。”

　　齐珞吟看了几眼，转过身坐着：“怪不得这些鱼儿长得不一样，原来还是大礼啊。”

　　楚玧被齐珞吟夸张的说法逗笑，风轻云淡地说道：“你若喜欢，我可送你。”

　　“不，我就是好奇，大可不必送我。”要是他人齐珞吟可能觉得是玩笑话，放在楚玧身上，那多半是真的会送。

　　说完齐珞吟眼神发虚看向楚玧，对方没什么异样才放下心。

　　从何时开始在意他，怕无意中伤了他，连说话都得仔细想想，生怕被他误解，齐珞吟觉得自己像变了个人，越发的不受控制。

　　感到有只手在抚摸头，不用想便知道是楚玧在安慰自己，不再有被人看穿那种可怕，而是想到有人可以依靠。

　　齐珞吟也照做了，眨了眨眼，身子挪近点，头靠在楚玧的肩上，头上的手顿了一下，转而搂住肩膀，头上传来低笑声。

　　就这么倚着不知过了多久，听得不远处有人叫了两声，齐珞吟才从楚玧怀中起身坐直，二人同声源望去，来者一人笑容满面款款而来，距十米远便说道：“原来真是皇兄，你我多日未见气色好了许多。”

　　楚玧点点头，转而对齐珞吟说：“三皇子。”

　　楚玧自然是不用行礼，齐珞吟站起刚想行礼被刚进亭中的三皇子拦住：“这位可是齐尚书之女？”

　　齐珞吟应道，三皇子笑言：“你和皇兄之事我有所耳闻，以后是一家人，嫂嫂不必多礼。”

　　这称呼倒是出其不意，齐珞吟受宠若惊表情一时间没藏住，下意识看向身旁，楚玧眉毛一挑，看似心情不错。

　　“皇兄为何来得如此之早，以往都是辰时而来....”楚慎看了一眼齐珞吟，自然明白了，话题一转回忆过去，“我们幼时经常来这银湖亭，皇兄从不参与我们玩闹，但经常给我们收拾烂摊子，我们偷果子那次被罚跪，连皇兄也护不住。”

　　楚玧也好似触景生情，应道：“树上的果子三年结一次，数量极少，是陛下将送重臣的御果，被你们这一偷，实在不好分了。”

　　楚慎回想起被罚之时大笑，眺望远处，展开折扇扇了两下漫不经心道：“那时可真是无忧无虑，不像现在考虑太多，兄弟之间也生疏了.....”

　　楚玧瞳孔微动，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楚慎又接着道：“自皇兄大病以来，其他兄弟也不常来银湖亭，到最后只剩我一人闲时走走，那颗树老了结不出果，前几年也被砍了。”

　　对于儿时最多的回忆在于这颗树，如同树一般斩断了兄弟间最后的羁绊，皇子们不知何时相互交恶争斗，楚玧依旧做旁观者。

　　用尽最后的价值便丢弃，这是当今圣上教给皇子们的警言，对于树而言如此，对于人而言也是如此。

　　楚玧睫毛轻弹，从回忆中脱出，说道‘时辰不早，该去贺寿了。’便牵着齐珞吟往回返。

　　楚慎依旧看着长满青苔的树墩，仿佛那颗树还屹立在那里，半晌合上折扇笑着跟上二人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