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饲》朱颜花辞

12、第 12 章

　　顾江阳将还未苏醒的方乐清扛在肩上，退到了寂无言身旁，“你有没有觉得……你现在有什么不对……”

　　风玉还保持着掐诀的动作，然指尖空空如也，一丝灵力波动也没有，当即明白过来：“不好，这雾气不是一般地古怪，它似乎是某种介质，能隔绝灵气，也能限制人使用灵力……”

　　白婳抚了抚手臂上冒起的鸡皮疙瘩，她对凉寒的气流仍旧是很敏感。弱弱说了句：“你们有没有觉得越来越冷了……驱散灵气后，取而代之的……或许就是阴气……”

　　眼下，他们所处的地方还很空阔，如果万一有什么“东西”过来，他们就是个醒目的靶子，连个躲避的地方都没有。况且还不能动用灵力，怕是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沉思了下，寂无言便道：“先回昨夜暂住的那间客栈，那里距离此处不远，还有昨夜布下的禁忌结界，禁忌只需念咒，无需催动灵力，能姑且抵挡一阵……先回到那里再说。”

　　众妖点头，于是便将方乐清放到了顾江阳后背上，向着客栈方向快速走去。

　　白婳见意生石还站在原地，不免摁了下眉间，只好无奈地拉着他的手一道离去，免得他跟不上半路走失了。意生石被拉走的时候，还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眼中好似有些茫然。

　　回到客栈之后，众妖便等待在屋中，一时间，面面相觑。他们知道，那未知名的“东西”，迟早会找到他们。而他们，只需要等，并做好一下必要的准备。

　　符咒？不行，没有灵力催动就是废纸一张。法器？不成，还是得拿灵力使用……

　　风玉回道：“我这还有一枚惊雷丸……”

　　惊雷丸是收集暴风雨的雷制成，方法是从凡界修士那传来的。并不需要耗费任何灵力，只需要扔出去，碰到障碍就会自动炸开。

　　……惊雷丸，白婳从腰间摸了摸腰间的乾坤袋，其实她有很多这玩意儿，可是不用灵力，乾坤袋没法打开。

　　她这样一想，意生石却突然拉了拉她的衣摆。只见他拿过了她手中的乾坤袋，轻轻一拉：“是这样吗……”那乾坤袋就开了。

　　白婳：“……”

　　众妖的视线登时齐刷刷地看向他。被这么多妖注视着，意生石怪不好意思的，立时将乾坤袋还给了白婳。

　　顾江阳揉了揉他的脑袋：“小孩，为什么你没事儿……因为是器灵吗？”

　　意生石眨着湿漉漉的大眼，是四五岁孩子特有的软糯嗓音：“你们忘记了？在寒水渊……我身处的空间本就与此类似啊。”
　　——虽同样无法操纵灵力，而他却从不曾受之影响。

　　白婳看着意生石那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突然想起拉着他跑时他那一副茫然的模样，似乎还对她说了句什么。只是那时候她没有听清，如今一细想，原来人家压根就没受影响，说不定那时候还反过来想他们究竟在紧张什么呢？

　　众妖看向意生石的眼神一下就炙热了起来。风玉便抚了抚他那一头海藻般的棕色短发，微笑道：“原来小意这么厉害呀！”

　　她这话音一落，意生石就更不好意思了，只是还不待他说什么，那结界禁忌处却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

　　“嘭——”

　　那是结界禁忌被撞击的声音。那“东西”来了！来得还挺快！

　　白婳便抓紧将手中的惊雷丸分了。每人约莫分到二十几枚，背对背站着，将尚未苏醒的方乐清护在中央。

　　“嘭——嘭——”

　　那声音一声高过一声，似敲在了众妖的心头。他们很清楚的知道，这道薄弱的屏障，维持不了太久了。

　　果然，不稍片刻，“咔嚓——”如同镜像碎裂的声音传入耳际，那禁忌崩开了一道口子，瞬间泯灭成荧光，消逝在雾气中。

　　白婳捏紧了手上的一枚惊雷丸，便见门口的茫茫雾气之中，走出了许多道身影，他们浑身血污，肉碎裂地一块一块，又随意地拼凑在身上，组成一个又一个的人形，那拼凑的烂肉毫无规则可言，有的眼睛长在了额头上，腋下生出了三四只手……血腥得直让人作呕。

　　寂无言没有耽搁，在看见“他们”的那一刻起，手上的惊雷丸便丢出去了两枚，在接触到的瞬间，惊雷炸开，本便是碎肉拼凑起的人形，再次碎裂，血肉横飞，铺了一地的血污。一股腐的臭味瞬间弥散开来。

　　解决掉门口的这几只阴物，并未令众妖有任何轻松的机会，那窗纸上伸进了无数只手，转眼便掀掉了窗，跳进无数个血肉模糊的人形阴物。

　　白婳在她守的这个方位上扔下了几个惊雷，那些阴物登时便炸做了碎肉——
　　——看起来很像末日电影的丧尸，只是不同的是，丧尸好歹还能看出是个人，而眼前的这些，长的明显寒惨多了……

　　众妖加上个意生石，守住各自的方位。一旦进入一定数量的阴物，便丢去几枚惊雷丸，瞬间便能将其团灭。

　　就这样不知过去多久，地上的腐肉越推越高，惊雷丸也越用越少，可是……幕后真正的“东西”，其实还并没有出来，“它”是什么意思？想消耗他们的战力，还是纯粹地在耍着他们玩？

　　等到所有的阴物都处理干净，除了众人所处的中心位置，周围那些烂肉都堆到了小腿高。

　　白婳觉得胃里的酸水都在不停地翻涌。意生石更是睁大了眼眸——我滴个乖乖，这可比话本子里刺激得多的多了。

　　这个时候，方乐清也终于幽幽转醒，一睁眼看见先是看着众妖，又因这烂肉的腐臭味存在感太强，便又侧头看向了臭味的来源，随后看到那四周的“尸山肉海”，不由愣住：“……”

　　只是，还未待给他与众妖喘息的机会，那地上的碎肉竟是开始聚合，那碎肉拼凑堆叠起来，渐渐地又组成了一个人形，那人形巨大无比，随着它的“长大”，屋顶已然被掀翻，那墙面也被它一脚踏碎。随着它的活动，不停地抖落些细碎的肉屑，那腐臭的肉屑尽数洒在了众妖身上，浑身整得臭烘烘的。

　　“你们手上，可还有惊雷丸？”寂无言问道。

　　白婳数了数：“我还有四枚。”

　　风玉也数了数：“两枚。”

　　……

　　最后，数出的结果是所有人的惊雷丸加起来，一共剩有十四枚。

　　顾江阳道：“这惊雷丸聚合在一起，把它炸掉的几率有多大？”

　　寂无言抿了抿唇，摇头：“这就难说了。”

　　那巨大的人形阴物慢慢转过了它圆滚滚的脑袋，那脑袋上没有脸，没有眼睛，却准确地判断出了众妖的方位，那巨大的手掌往下一拍，大地便是一震。

　　众妖立时四散跑开。寂无言：“我数到三，婳婳的惊雷丸留下两颗，其余的人便将各自手中的惊雷丸都扔出去——”

　　那阴物抬脚一踏，地面裂开，大量的石块升到半空中，向着众妖袭去。寂无言立时跑开：“一。”

　　其余人往那阴物的后部掠去，寂无言便站在了它的前面：“二……”

　　白婳一个足尖轻点，跳到了一个高高的房脊之上，约莫扔的时候能够着它的头颅。寂无言看了眼，捏紧了手中的惊雷丸：“三。”

　　刹那间，十余枚惊雷丸朝着那巨大的阴物袭去，“轰隆隆——”的炸雷之声瞬间响起，只见那阴物被炸得血肉横飞，碎得不能再碎的烂肉四散开来，天空顿时下起了“肉雨”，扑朔朔地朝着众妖袭来。

　　“惹……”风玉惊呼一声，然四周空阔，竟也没有她躲避的地。
　　——天哪，她要被这臭气熏天的烂肉淋一身了。

　　只是，预想中的碎肉却没有淋在她的身上，她撞上了一个宽厚的胸膛，抬头看去，便见那是方乐清的脸。不由一愣。

　　翻身躲在屋檐下的白婳从这个方位正好能看见这二人：“……”
　　然后一看，发现躲在树后、或是墙根后的其他人，同样也在看着这二人，有揶揄的，有好奇的，揶揄的是顾江阳，好奇的是意生石，寂无言、寂无言淡淡地看了眼就移开了视线，倒是没什么特别的神情。
　　——然而那当事的二人对此，却毫无所觉。

　　这一幕，在众妖眼中或许是没什么，可是却偏偏，碍着了某人的眼。
　　在那血肉全部洒落的瞬间，在那原先阴物所在之地的半空中，赫然漂浮着一名男子，他一身红衣，墨发披散长及脚踝，眼眶周围是一层很深的黑色暗影，薄唇红艳，皮肤很白，但却是那种毫无生机的死白。一双半阖的眼眸，陡然抬起，阴鸷森然地望着眼前的众妖。

　　白婳不由一怔，众妖亦是一愣。

　　——重头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