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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了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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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西延对局势的判断很准确。如他所料,忠圣侯府被抄。傅随崖不仅失了侯位,还落了一个结党营私,通敌叛国的罪名,择日问斩。而在逃的吴相媚、傅日明和傅青柔被全境追捕,通缉令贴到了大衡的每一个角落。短短十几日间,辉煌了几代的忠圣侯府就这么覆灭了。
整个忠圣侯府上下近百口人,能够善终的也只有一个傅青溪。她在经历一番严刑拷打之后,得到了景平帝的特赦,不仅性命无忧,还留下了郡主的封号。
自从那二十五封信被呈到御前之后,对于忠圣侯府一事,景平帝定罪处决的速度极快,没有丝毫的犹豫和为难。景平帝的反应,让碧初反思自己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找错了方向。市坊固然重要,但对于一代帝王来说,没有什么能比自己的皇位稳固更加重要。思及至此,碧初只得无奈笑笑。
“早知如此,我又何须在市坊费上那么多心思。”
话虽如此,但她也明白,若没有二皇子一事做铺垫,即使有更直接的证据,她也未必能如此顺利地搬倒傅随崖。二皇子是时运的眷顾,但市坊却是她自己的努力。这二者不可,也不必同日而语。再说世上也没有白费的努力,侯府倒台后,青溪和李振联手将侯府旧产全都转移到了碧阁名下。短短几日之内,碧初就变成了一位货真价实的富豪。
忠圣侯府的覆灭还起到可些以儆效尤的作用。一时间,大衡朝堂人人自危,连卢家都收敛了不少。朝堂平静,后宫之中也无人敢掀波浪。唯一一位还在和景平帝唱反调的人,便是留言说要四处游历,至今不知所踪的沈西蓉。
月色昏暗,碧初握紧了手中的药丸,在狱卒的带领下,朝着傅随崖的牢房走去。行刑的日子还未定,但景平帝要求她和沈西延明日便启程前往南域。傅随崖作恶多端,碧初觉得一刀毙命的死法未免太便宜他了。正巧手中有很多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秘药,她买通了天牢的狱卒,打算在临行前给傅随崖送一份大礼。
碧初示意狱卒先上前开牢门,自己仍站在暗处。
那狱卒开好门便识趣地退下了。天牢内灯火昏暗,碧初走近,将手中的烛灯放到傅随崖面前。
“你终于来了。”傅随崖一点都不意外碧初的到来,甚至像是期待了很久一样,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好好看清楚,我可不是来救你的人。”
傅随崖哂笑一声,“跟你爹一样,自作聪明。我等的就是你,怎么,那小子没陪你来。”
提起傅随舟,算是戳中了碧初的痛处,她再也忍不住,冲上前一把抓住傅随崖的领口。“你这种人,没资格提我父候。”
傅随崖脸色铁青,精神很差。按说十几日的牢狱生活,根本不至将他消耗至此。碧初觉得不太对,伸手探他脉搏,脸上的表情越发凝重。
“你服了毒。哪里来的毒药?”
“随身带的,几十年的老习惯了。想我死的人太多,我识趣,帮你们省点事情。”
碧初松了手,起身退后两步。“我没那么蠢,让你今夜死在这天牢里,只会给我自己找麻烦。”
“错了,过了今晚,我要是安然无恙,你才会有麻烦。”傅随崖理理衣领,向后一仰,靠在墙上。“把你手里的东西收一收吧,我得死得体面一点。放心吧,沈景平十几年前就想弄死我了。你也是笨,怎么说也是天牢,没有沈景平点头,你能见到我?”
“皇舅想杀你想了十几年?”碧初可不相信傅随崖的鬼话。“那我到好奇了,无缘无故,我皇舅为何要杀你。既然要杀你,又为何十几年都未曾动手。”
“除了我,知道那些事的人都死啦。那些事情是他的心病,只有我也死了,他才能真正心安。至于为何留我十几年,”傅随崖脸上挤出丝丝冷笑。“高处不胜寒呗,他舍不得。”
碧初听得一知半解,对傅随崖的耐心也渐渐耗尽。“我没时间听你打哑谜,你要说便说,我又没有求你。”
“性子也和你爹一样急。我说啦,知道那些事的人都死了。你要是想好好活着,最好不要知道。日后遇事耐心一些,免得重走你爹的老路。”
“我当然不会重走我爹的老路,”碧初咬牙说出这几个字,“至少我不会像我爹一样,辨人不清,被自己的兄弟害死。”
“到底是不肯让我啊。出生时就让他占了便宜,怎么连死,都要先我一步。”
傅随崖显得有些伤感,但碧初却只觉得他是在猫哭耗子,惺惺作态,所以对他的语气,依旧不善。
“还不是拜你和吴相媚所赐。废话少说,我今日前来,就是要让你血债血偿。”
听完碧初的话,傅随崖突然仰天大笑。兴许是他动作太大伤了气,笑声过后便紧接着一阵猛咳,还带出了几口鲜血。
“血债血偿。那这世间欠我的,我又该向谁去讨,让谁血偿。”傅随崖抬手擦净嘴角的血迹。“罢了,你讨吧。我确实是对不起你爹,你有什么想问的,只要不涉及那些事,我便都告诉你。”
“你这话说得奇怪,我又不知道那些事情是什么,如何能避开。”碧初蹲下身子,凑近傅随崖。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观察傅随崖,她发现,傅随崖和傅随舟的长相也并非毫无二致,还是有些细微差别的。不知道为何,自己和娘亲当初竟一点都没察觉。
“你这孩子怎得如此死脑筋,若有关那件事,我不回答便是了。快点吧,时间不多了。”
“你为什么离开侯府?”
“这可真是个好问题。”傅随崖不停地点着头“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是双生兄弟,为什么明明都是他的儿子,我傅随崖和傅随舟的命运却如此不同。傅随舟在京中锦衣玉食,无忧无虑地当着侯府世子。我却只能隐在阴暗处,一辈子作别人的影子,连见一见太阳,都是奢望。别急,等我一会下到地下,见到你祖父,一定替你好好问问。”
“影子?”碧初本就一知半解,听了他的话,心中迷雾更浓。
“沈砚青你熟吧,我从出生就在南域跟着他,护他平安,替他办事,像他的影子一样处处跟随,却永远都不能在人前露面。”
碧初顿时张口结舌,对于傅随崖说的话,她是一个字都不敢相信。
“你少诓我。砚青叔叔十五岁就上了京城,你既是他的影子,却能常常出现在千里之外的南域,同吴姨娘谈情说爱?”
“沈砚青入宫后出入皆有不便,我是替他去办事的。”
“你当我什么都不知道是吗,替砚青叔叔办事。”碧初的语气里满是嘲讽,“那帮忙安顿吴姨娘的第一个孩子,也是你替砚青叔叔办的事喽。”
“好,那既然你不信我的话,那我也不必再说下去了。”
二人僵持了一会,碧初年纪尚小,不如傅随崖沉得住气,率先打破了沉默。“那个孩子,当年被你安顿到了哪里?”
“我在这世上无依无靠,为那孩子寻不到什么好去处。我把他送到忠圣侯府了,就是你爹的义子,傅青阳。”
“你简直卑鄙无耻,我爹替你养着儿子,你却要害死他。”碧初此刻简直怒火中烧,若不是心中还有一丝理智尚存,她恨不得立刻动手杀了傅随崖。
“你怎么会觉得那孩子是我的?傅青阳、傅青柔都是王长川的骨肉。”傅随崖还欲说些什么,但是他之前服下的毒药已经开始生效,腹部绞痛不堪,几欲肝肠寸断。
“你过来,过来。”傅随崖费力对着碧初摆摆手,见碧初不肯动,他就爬着向碧初靠近。这场面太过难堪,碧初还是没能狠下心,主动凑到了他面前。
“这个你拿着。”傅随崖费力从怀中掏出一枚玉符,强行塞到碧初手中。“若想给你爹报仇,就将他收好。傅随崖此时的声音已近乎弱不可闻。“看在也算亲人一场的份上,提醒你一句。这世上众生万象,人人都有自己的图谋。除了你自己,谁都不能信,尤其是,尤其是沈西延那小子。”
傅随崖耗尽了自己最后一丝气力,连眼睛都来不及闭上就离去了。碧初都不知道事情怎么会突然发展到了这一步,不敢相信自己恨了这么久的人,就这么轻易地死在了自己的面前。她望着眼前的傅随崖,呆呆地愣了许久。
天色将亮,有狱卒来催她离开。碧初掏出一锭银子,交到那狱卒手中。
“麻烦给那人换件衣裳,收拾得体面些。”
转日离京,一路畅通无阻,没有任何异样。看来确如傅随崖所料,景平帝对他暴毙天牢这一事根本不在意,也没有任何追查之意。碧初又想起昨夜同傅随崖的对话,一个晚上,她在愤恨、怀疑和震惊间来回打转。傅随崖好像讲了许多秘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她想得专注,临晴连着唤了好几声才让她回过神。不知道临晴要说些什么,碧初露出一脸疑惑。
“您今天是怎么了,打上了这马车就心神不宁的。临暮刚才来过了。外面人多眼杂,他不方便上车,托我和您说一声。吟霜松口了,答应把她知道的都告诉咱们,但她要求当面和您说,您看?”
“行,你去问问子开今晚在哪里投宿,让临暮安排一下。”碧初回了话,又开始暗自思索。眼前解不开的谜团一个接着一个,实在让人头大。她单手握拳,不停地敲着额头。
“公主,您没事吧。”临晴伸出手在碧初眼前晃来晃去,“您今天整个人都怪怪的。”
碧初被临晴晃得眼晕,喝令她不准再动。“我没事。你顺便告诉临暮,通知南域分坛,最近行事要更加小心谨慎些,勿要张扬。另外要特别注意是伏庸城内是否有吴姨娘三人的踪迹。吴姨娘在南域长大,对那里最为熟悉,烟尘坊一事又已过去多年,南域此时相对安全。我猜,吴姨娘逃出京城后,十有八九会回到南域。”碧初想了想,对问起临晴:“说起来,我倒是有好几日没有见过宁萧了。她是不是也回南域了?”
临晴点点头,“宁小姐同陈追阁主是六日前出发的,估摸着都快到了吧。宁小姐走之前留了话,说您是第一次去南域,她作为朋友,先回去准备准备,一定要尽一下地主之谊。”
“咚咚咚”,马车右侧,有人敲了敲车厢。碧初撩开车帘,看到了骑马而行的沈西延。
“想不想下来骑马?”马儿行的慢,马背上的沈西延看上去十分悠闲。
碧初双手搭上车窗,摇了摇头。
“想不想上来坐坐?”
沈西延愣了一下,点点头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