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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千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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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的谈话被一阵急促地敲门声打断。
“公主,是我。”
是临暮的声音。
“公主,找到皇上了,就在花园东边的听风苑里。二皇子在附近留了不少侍卫,我怕打草惊蛇,未敢上前。”
沈西毅听完,不禁有些愤愤。“沈西岳这个小人。我原本是安排父皇在东厢休息的。花园东边那几个院子,都是给田家人准备的。谁知一个不注意,父皇就被沈西岳请到听风苑去了。”
碧初点点头,心中了然。
“这弑父杀兄夺来的皇位,到底是不好听。上午行礼时人多眼杂,场面不好控制。若是选在那个时候动手,即便成功,也要一辈子背负篡位夺权的骂名。我猜,二皇兄是想在晚宴上逼皇舅传位于他。一来参加晚宴的人比白日里少上许多,不易节外生枝。再者,参宴的都是些朝中重臣,说话很有分量。只要有那么一两个经不住他的威逼利诱,愿意作证。这夺来的皇位立刻就变得名正言顺起来。然后他只需赶在西延回来之前上位登基,便可光明正大地拿走西延手中的兵权,进而将天下兵权尽数握在手中。到时候定局已成,覆水难收。即便你和皇舅再是不满,一个被架空的太上皇和几位无兵无权的王爷,又能掀起什么波澜呢。”
“篡位还想留个好名声,他想得美。”
沈西毅的语气中满是不屑。
“我原先还想借长欢掩护,将皇舅和她一道送出王府。可依照眼下的局面,恐怕是没有机会了。”
“我不走,我要留下来和你们一起。”听说要将自己送走,长欢立刻就坐不住了。
“别任性,想想你肚子里的孩子。再说我也不全是为了你,皇舅被人看着,太后还可以跟着你离开。”
“太后今日没来啊,你不知道吗?”
碧初有些莫名其妙。“出什么事了吗?我前天还陪着她老人家试了一个下午的礼服,怎么会没来?”
沈西毅将长欢拉回椅子上坐好,继续道。“我也感觉有些奇怪,不仅太后没来,阿蓉和皇后今日也没到。还有大皇兄,行礼的时候匆匆露了个面,连句话都没顾上和我说就偷偷离开了。”
碧初越想越觉得蹊跷,却也说不上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得回去了,出来太久,再待下去怕是会让沈西岳怀疑。”沈西毅站起身,又嘱托了长欢几句。碧初想了想,决定和他一起回前厅去。
“我和你一起回去。回到前厅后,我想办法去见一见皇舅,问清楚情况,四皇兄你负责拖住二皇兄和田太师。长欢你从现在开始装睡,有事情我让临暮通知你。”
长欢对碧初要求她装睡的行为表示很不满,但她的抗议没有产生任何效果。沈西毅和碧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怎么去了这么久,王妃她可有大碍?”
碧初和沈西毅前脚刚踏进前厅,沈西岳就凑了过来。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在得知了沈西岳的真正意图后,碧初对他装出的一副关切嘴脸只剩下满心厌恶。
“皇嫂她动了胎气,刚刚又昏过去了。我开了方子,等药煎好给她服下便是了。只是这孩子,恐怕要看天意了。”
碧初装出一副惋惜又凄切的样子,好像保不住的是自己的孩子一样。她说着说着,泫然欲泣,沈西岳只好不停地安慰。
“瞧我,四皇兄还没怎样呢,我倒先哭哭啼啼的。让两位皇兄看笑话了。”碧初接过下人递来的方帕,拭净了眼泪,继续道。“对了两位皇兄,不知皇舅憩在何处。我本就来得迟,来了之后也没顾上给他老人家请安,再不去认错,怕是会惹他生气。”
碧初的一番说辞句句在理,沈西岳纵是不愿,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拒绝。沈西岳又探了探沈西毅的口风,见他并没有一同前往的意思,顿时放心不少,便让手下带着碧初前去听风苑了。
有沈西岳的护卫陪着,碧初去往听风苑这一路畅通无阻,没有遭到任何阻拦。碧初明白,带路只是个幌子,实则是为了盯着她。有外人在场,她什么话都不能说。
进屋之前,碧初对临暮使了个眼色。主仆二人共事多年,自是默契非凡。不过一个眼神,临暮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位小哥,且等一等。”
临暮拦住了想要跟进屋去的护卫,麻利地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
“我家王妃是去跟皇上道歉的,这丢面子的事,我们当下人的怎好在一旁看着。麻烦小哥给我家王妃个面子,让王妃和皇上单独待上一会,不会太久的。”
碧初进了屋,顺手将门关上,阻隔了屋外试图窥探的目光。
“一大早又跑哪玩去了,成礼的时候都不见你。”
火烧眉毛的时候,碧初可不敢浪费时间和景平帝唠家常。
“皇舅,事发突然,没时间和您解释了。二皇兄有异心,伙同田家狼狈为奸,晚宴恐生异变。您一会就说自己身体不适,无论如何都不能到前厅去。”
“初儿莫慌,你没发现太后今日没来吗?”
景平帝招招手,示意碧初坐下,脸上没有任何惊讶之色。
“皇舅,都什么时候了。”
“太后她老人家岁数大了,经不起吓,我留下皇后和瑜妃在宫中照顾,顺便看着阿蓉和钰儿。”
“是您不让她们来的?”
“嗯,以防万一,我把铮儿也支走了。”
看着面前气定神闲,不见一丝慌张的景平帝,碧初忽然明白了什么。
“所以您早就知道了?”
“一会陪皇舅去前厅,看看你那二皇兄唱的是哪一出。初儿放宽心,不管岳儿和田家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皇舅和你保证,他们肯定无法如愿。”
碧初想了想眼下京中的局势,实在不明白是什么给了景平帝这般信心,难不成他还有秘密武器?无论如何,既然景平帝发了话,碧初决定从此刻起,紧紧守在他身边,尽力保证他的安全。
还来不及问清前因后果,外面就有人催他们去前厅入席了。
大衡惯例,王子皇孙,达官显贵家的喜事,前来观礼贺喜的人可以有很多,但只有亲近之友和贵客才会被主人邀请,参加之后的婚宴。沈西毅是皇子亦是亲王,够资格参加他婚宴的人并不多,而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手握重权的朝中要臣。
碧初自入座后便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她偷偷看了沈西岳几眼,见对方面色不善,更加不敢掉以轻心。
“父皇,儿臣昨日做了一个梦,惊奇非常,寓意不凡,不如说给您和诸位大人听听。”
“岳儿啊,今天是你弟弟大喜的日子,新郎官才是主角。至于你的梦,一会陪父皇回宫,咱们父子俩再好好聊。”
“皇上,二皇子如此迫不及待,想必这梦定是奇艺非凡,不能等待。依老臣看,您不妨先听上一听。”
田文辉说话时虽是弯腰作揖,端正行礼。但从他身上,碧初却感受不到一丝恭敬之意。
“罢了罢了,”景平帝无奈叹息。“那你便说说吧。”
“儿臣在梦中,先是游历到泰山之南,见一块巨石拔地而起,足有一丈五尺高,入地八尺深,千只白鸦徘徊其顶。又飞身至一神庙,见庙中一株枯柳,朽木逢春,重获新生。”
这分明是眭弘用来劝汉昭帝退位的说辞,何时变成了沈西岳的奇梦。厅中的众人此时方才醒悟,沈西岳这是想造反,要逼景平帝退位啊。
“朕知道,人生不过求一无悔,但是岳儿你可想好了。”
景平帝仍是一脸漠然,声音中却透露出碧初从未听过的冷漠无情。
“父皇,天意如此,顺天命而为才是正途,您也该颐养天年了。”
“朕若是不肯呢。岳儿你还要弑父不成。”
一阵冷笑过后,沈西岳拍拍手,,门外涌进大批士兵,与此同时,碧初的脖子上被架了一把刀。
碧初在心中不停咒骂着沈西延,也懊恼自己的大意。刚才只顾着担心景平帝,却没想到沈西岳的目标竟是自己。
“您不必故意激我,这弑父的名声我确实不敢担,但杀个平日里积怨已久的兄弟姐妹,良心上还是过得去的。沈西毅沉迷洞房花烛乐不思蜀,眼下整个勇王府已经被我架空了。况且不止勇王府,整个京城也尽在我掌握之中。您不是不让皇后她们来观礼吗?没关系,我派人去接。我每半个时辰动一次手,一直到您答应为止。”
在座的臣子有几位听不下去这般大逆不道之言,咒骂了几句。沈西岳怎么肯依,其中官职最低的,直接被他割了舌头。
“大衡昌盛还要仰仗各位大人,本皇子不想与你们交恶,也烦请各位不要自寻死路,不然我也只能让你们如愿了。”
沈西岳说完,厅中再无人出声,气氛一时间变得分外凝重。在座的诸位臣子都是在朝中摸爬滚打多年的人精,这种非常时刻,不会轻易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表态。
景平帝并不受这凝重氛围的影响,还一直命程公公帮他布菜。
时间一点点流逝,眼看半个时辰就要到了,景平帝还是没有松口。
“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将人接来,派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沈西岳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显得十分烦躁、勇王府离皇宫并不远,按理说将皇后等人接来最多一炷香的时间,怎么会到现在还没到。
派出去查看的人还没有回信,那边又有一魁梧大汉急匆匆前来。碧初觉得此人有些眼熟,仔细认了认,白日里好像见他一直跟在田文辉身边。不知那大汉说了些什么,沈西岳和田文辉当下就变了脸色,都不曾试图掩饰一番,想来定是出了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