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初明月未收》晚照姑娘

55、偶遇

　　生辰转日，便是沈西延搬出皇宫，正式开府的日子。修缮一新的长贤王府张灯结彩，欢迎着前来祝贺的各方宾客。
　　竞秀一事于当日早朝正式被景平帝公之于众，事发突然，摸不清皇上的心思，大部分臣子，只好将希望寄托在沈西延身上，企图从这位好说话的五皇子口中套出一丝内情。
　　碧初望着不远处被众位大人团团围住的沈西延，彻底打消了想要和他说上两句话的念头。
　　“阿蓉，”碧初叫住正欲悄悄离席的沈西蓉，“要去哪啊，我陪你一起。”
　　碧初今日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看好沈西蓉，防止她和田正坤私下相见。
　　沈西蓉自被禁足以来，短短几日，整个人就消瘦了一大圈，碧初又何尝不心疼。然而现在看来，这几日的闭门反思并未能斩断沈西蓉同田正坤之间的情丝，反而让这二人对彼此的心意越发坚定起来。看着日日痛苦的沈西蓉，碧初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决定，她甚至开始思索，能不能有个破局之法，可以成全这对苦命的鸳鸯。
　　当她正为阿蓉的事忧思重重的时候，眼前突然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宁萧？她不是应该在西庭寻师傅吗，为何突然出现在此处。难道是西庭出了什么事？
　　害怕宁萧是碍于附近人多，不好与自己相认。碧初嘱咐临晴看好阿蓉，就匆匆离席了。有了沈西延昨日的一番介绍，碧初现下对王府已经十分熟悉了，她向人少的地方寻了寻，很快就发现了宁萧的身影。
　　“萧。”
　　眼前的人神色安然，并不惊讶于碧初的到来。
　　“你突然现身此处，可是西庭出了什么事？”
　　“没有没有，我就是想来看看你未来的家。帮你算算风水。”见宁萧脸上是自己熟悉的嬉笑神色，碧初也就放下心来。
　　“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呢。你说你，回来也不和我说一声，我让西延给你下个帖子，大大方方地进来看不好吗。”
　　“还不是关心你，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一进城就过来了。”宁萧说完，匆匆环顾四周一圈。“沈西延这王府不错嘛。我大致一看，都是极有讲究的布置，竟没什么需要动的。可喜，真是可喜。”
　　宁萧哪里会看什么风水，不过胡说八道一顿，逗碧初开心罢了。看着她煞有介事的样子，碧初终于露出了笑容。
　　“总算是笑了，我也不用担心沈西延一会来找我算账了。我现下扮作男子，也不好和你多聊，让人看见，该有闲话了。你快回去吧，我自己四处转转去。”
　　“那你自己小心点，尽量别去东边的花园子，一会西延带皇舅转王府，肯定会经过那，不小心撞到就麻烦了。”
　　宁萧点点头，转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碧初回席，就看到临晴一个人，满脸焦急。不用问，小丫头肯定是没看住，让阿蓉给溜了。
　　“公主，对不起。”临晴哭丧着脸，看向自己主子。
　　“行了行了，不怪你。赶紧让子开找几个人去东边的小花园找一找。悄悄地去，别闹出大动静来。”
　　田正坤在别人府中私下约见阿蓉，总不会约到内院后宅去，思来想去，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东边的小花园。
　　“公主，”临晴的脸色更难看了，“我刚才就想找子开帮忙来着，可是皇上突然来了，要五皇子带着他和几位大人转一转王府，子开他们都跟去了。”
　　“坏了。”
　　碧初拔腿就往小花园跑，好在她赶到的时候，整个小花园还是静悄悄的，总算赶在了景平帝一行人之前。
　　碧初不敢呼喊沈西蓉的名字，只能悄悄地寻找，走了大半个花园，终于看到不远处的水榭中，隐约有一女子的背影，只是天上的明月被云彩遮住，微弱的月光，让人看不真切。她正欲上前一探究竟，却不料被人从背后偷袭，掠到了假山后。
　　“别叫，是我。”
　　这声音让碧初瞪大了眼睛，她惊讶回头，正是宁萧。
　　“你搞得什么名堂？”
　　“嘘，别说话，好好看着就是了。”
　　只见宁萧随手拾起一块碎石，掷向了水榭。石子落地，水榭中的女子接到信号，转身坐下开始抚琴。
　　一阵微风吹过，云开月明，碧初终于看清，水榭之中的女子，竟是沈长欢。
　　“何人在此奏琴？”
　　碧初绝望地闭上眼。
　　“大胆女子，见到皇上还不快快行礼。”
　　碧初看着景平帝身后，同样一脸震惊的沈西延和沈西毅，心中一片绝望。她虽生气长欢突然出现在此，但也明白眼下救人要紧，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长欢被当成刺客抓走。一瞬间，无数个念头在碧初的脑海中闪过，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长欢安然无恙。
　　一时情急，她打算先现身拖延一阵，正欲挺身而出，却不料有人比自己更快一步。
　　“回皇上，这是老臣的女儿。”
　　碧初怎么也想不到，出声之人竟是左相。
　　“臣的小女文芷，自幼体弱，一直留在老家由族中大兄抚养。臣前些日子才将她接到京中。小女刚刚入京，礼数上多有不周，今日冲撞了圣上，都是臣教导无方。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左相还有个女儿？碧初觉得不可思议，但看景平帝周围的几位大人，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难道这女儿当真存在？
　　“哎，无妨无妨。爱卿快快起身，朕并未怪罪。”
　　景平帝说着，走到长欢面前。
　　“你这丫头，冲撞了圣上，还不快快谢罪。”左相见此，赶忙出声提醒。
　　从景平帝一行人出现开始，长欢始终是低头跪着，未出一言。
　　“抬起头来。”
　　伏跪许久，长欢终于缓缓挺直上身，抬头看向景平帝。
　　因着沈景渊的关系，碧初好怕沈长欢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哪怕眼中有一丝恨意，都能给她招来杀身之祸。
　　“你是崇儒的女儿，方才是你在此奏琴？”
　　“回皇上，臣女周文芷，今日随父亲前来长贤王府参宴。臣女刚才无意中走到了这座花园，发现水榭中摆有古琴。一时兴起，又见四下无人，便弹奏起来，不想冲撞了圣上。臣女，臣女不是故意的。”
　　谢天谢地，长欢并没有大闹一场之意。
　　“朕刚才赦免了你父亲，自然也不会怪你。你琴弹得不错，不知方才所奏何曲，朕听着悲凉之意甚浓啊。”
　　“回皇上，臣女方才所奏之曲，名为奈何。是臣女根据一个听来的故事，有感而发所作。”
　　“朕倒是好奇，是何故事，能让你谱出如此悲凉之曲。”
　　“回皇上，其实就是个儿女情长的小故事，怕是入不得您的耳朵。”
　　“无妨，说来听听。”
　　“传说西庭境外的古国胡泽，有位皇子自幼被当做质子送往邻国。这位皇子同邻国一位大臣的女儿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而后相恋，山盟海誓，祈愿日日相伴。后来，胡泽国内大乱，有人提议将皇子接回继承王位。那皇子为了富贵，毅然抛弃了已怀有孩儿的爱人，独自归国，成了胡泽的新王。这位新王为了坐稳自己的位置，拉拢朝臣，娶了一位又一位的胡泽贵女。而他的青梅，带着孩子守着夫君归来，等了一日又一日，最终郁郁而亡。”
　　碧初在暗处听得心惊肉跳，长欢这个故事可谓是漏洞百出。什么胡泽的皇子，说的不正是沈西毅。不打一声招呼就这么乱来，半条命都要叫她吓没了。
　　“啧啧啧，多可怜的姑娘啊。可惜了可惜了。”
　　宁萧在碧初身边小声的感叹着。
　　“你说你又不知道内情，瞎帮什么忙。”
　　想到宁萧还是长欢的帮凶，碧初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偏偏碍于眼下情景，她还不能发作。
　　景平帝身后，沈西毅眼皮狂跳，整个人是彻底傻了，好在还有沈西延这个明白人，走到景平帝身边，欲将此事了结。
　　“父皇，月镜高悬，该开宴了。太后她老人家还在前面等着呢。”
　　一行人向着前院缓缓离去，这场闹剧总算有结束之势。
　　“崇儒啊，”景平帝突然停下，唤起落在后面的左相。
　　一时间，几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你家女儿才情过人，过些日子的竞秀让她也一起吧。小姑娘初到京城，此番正好可以结识一下其他爱卿的掌上明珠，也不至于太寂寞。”
　　景平帝亲自开口，左相哪里有拒绝的余地。面有敬色地承应下，还带着长欢一起谢了恩。
　　一行人终于离去，夜色下的小花园又静谧如常。
　　“对了，我刚才过来探路的时候，撞见你表妹和一个男子正在私会，我怕他们俩坏事，就给打晕了。这小伙子，还真沉。”
　　宁萧说着，气喘吁吁地从假山后搬出一对昏厥的男女。正是沈西蓉和田正坤。
　　“我无权无势的，可惹不起公主。看在同门一场的份上，师妹你可不能不管。解释这活儿就交给你了，师姐先走一步。”
　　要说开溜这事，宁萧是再擅长不过了。一个飞身便在夜色中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碧初一人在原地收拾残局。
　　碧初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将两人唤醒。
　　“阿初？刚才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会昏倒。哎正坤哥哥，你没事吧。”
　　碧初拉住正欲奔向田正坤的阿蓉，将她的衣裙好生整理了一番。
　　“什么都别问，我什么都不知道。一会回到前院，若皇舅问起来，我来应付，你在一旁附和两声就好。记得，少说少错。”
　　“可是正坤哥哥。”
　　“阿蓉！”
　　碧初整理好沈西蓉的衣裙，扭头看向田正坤。
　　“你若是不想今日之事暴露，就在此处藏好，过个一二刻再回到前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