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初明月未收》晚照姑娘

49、夜谈

　　因为被碧初调戏，子开早就羞红了脸，加上一路上寒风的肆虐，他的两个脸颊一直是红扑扑的。
　　“他怎么了？”
　　沈西延对自己手下的变化有些奇怪。
　　“情窦初开，害羞。”
　　碧初还沉浸在调笑子开的乐趣中，不想沈西延突然靠近。唇与唇之间，只有分毫空隙，眼看就要亲上，碧初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你要干嘛。”
　　被捂住的嘴唇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沈西延啼笑皆非。又不是没有亲过，也不知道小丫头在害羞些什么。
　　“卿卿想到哪里去了，”沈西延伸手去拉碧初脖颈上的细小红绳，将挂着的吊坠从衣襟中拽出，“我是想看看，卿卿有没有好好地保管它。”
　　碧初胸前，月离玉在烛光的照耀下发出温润的光芒。
　　“还你，还你。”
　　被他闹得恼了，碧初伸手就要去拿胸前的吊坠，可惜她慢了一步，沈西延的唇已经贴了上来，一路攻城掠地，令她无法招架。
　　多日不见，思念之情早已满溢。许久之后，沈西延才心满意足地放开碧初，又小心地将月离玉放入她的衣襟。
　　“好好带着，等到成亲的时候再还给我。”
　　虽然答应了沈西延的求娶，但一想到成亲这件事，碧初还是会害羞，每次都下意识地想要转移话题。
　　碧初正色庄容，试图将话题拉回正轨。她用了半个时辰，将自己回京之后的所得所获，一件不落地告诉了沈西延。
　　“如果顾妈妈说的都是事实，那么瑜妃很有可能就是十六年前的小瑜。”
　　“你猜的应该没错。”沈西延叹了口气，拉着碧初坐下。
　　“在北关的时候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当年躲在宫中，正是瑜妃在暗中接应。”
　　伸手抚平碧初紧皱的眉头，沈西延将她搂进怀中抱紧，又继续说道。“当时瑜妃还只是个小宫女，我原以为她是我父亲留在宫中接应我的人。但现在想来，照顾过我的那些人，好像都和宁太妃有关系。”
　　“砚青叔叔和宁太妃交情很好吗？”
　　沈西延摇摇头，表示他并不知情。“我不知道父王为什么一直让我装病，也不知道这些人为何突然和长贤王府有了联系。”
　　不想沈西延过于伤神，碧初主动转移了话题。
　　“几日以来，查得越深，我发现忠圣侯府和长贤王府之间的羁绊就越多。沈西延，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们两家，本来就是绑在一起的，因为一个尚不清楚的原因，才会有这些盘根错节，千丝万缕的联系。”
　　“卿卿是想说，你我二人，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明明在说正经事，这人怎么还有心思开玩笑？碧初没有接茬，主动转移了话题。
　　“对了，皇舅刚才找你说了些什么？”
　　“还是北关的事情，仗是打完了，但还有许多事情需要收尾。”
　　在沈西延的胸前蹭了蹭，碧初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窝在他怀中。“我听四皇兄说了，皇舅好像有意让杜曲长镇北关。”
　　“看来你们俩之间的关系突飞猛进了，不仅屋顶对饮，还能一起谈论国家大事。连这等秘密都告诉你，沈西毅是真的不把你当做外人了。”
　　她就知道沈西延不会这么轻而易举地放过自己。
　　“不管四皇兄将不将我看做自己人，至少刚才在大殿上也帮了我一把。不像某些人，看到我受欺负，连句话都没有。”
　　碧初看得一清二楚，刚才在大殿上，左相是收到了沈西毅的示意，才主动请辞的。
　　“十个沈西芸加起来也不是你的对手，我又何必多此一举。”沈西延抚摸着碧初光滑柔软的青丝，久久不愿意放手。
　　“知道皇上为什么突然决定将沈西毅留在京城吗？”
　　自从在北关对碧初坦白以后，私下里只有他们二人时，沈西延便不再称景平帝为父皇了。碧初知道他因何冷漠，也没有多说什么。
　　因着沈西延的问题，碧初在脑海中大致梳理了一下大衡朝堂的局势。
　　除去早夭的六皇子沈西闵，景平帝膝下，共有五位皇子。其中大皇子沈西峥和二皇子沈西岳势均力敌，都是成为太子的有力人选。
　　沈西峥手中握有大衡将近三分之二的兵权。其舅卢华杨，乃是大衡第一武将。包括杜曲和王长川在内的许多将军，都曾是其麾下效劳。皇后卢华薇，与景平帝是少年夫妻，自皇子妃一路升至皇后，在后宫之中，也算是无人可比。
　　而沈西岳身后，是以帝师田文辉为首的一众文官，其中也不乏位高权重的伯侯公爵。
　　一直以来，这两派都是此消彼长，相互牵制，谁也不敢轻举妄动。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景平帝乐得如此，对这两派的斗争也就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他一反常态，公然压制沈西岳，难道是因为沈西岳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触了景平帝的逆鳞？
　　“因为二皇兄？他已经等不及了？”
　　“不，真正等不及的人其实是皇上。不过仔细想来，此事也确实是因为沈西岳而起。”
　　看着碧初一脸迷茫，沈西毅解释道：“我们都知道，皇上他这些年来一直致力于平衡各位皇子手中的权利，最忌讳一家独大，恐怕不到大限之日，是绝对不会立下太子的。沈西峥和沈西岳二人看上去势均力敌，但其实，沈西岳到底不比沈西峥。沈西峥手中握有大量兵权，若皇上不肯立他作太子，他完全可以带兵逼宫。兵戎相见。沈西岳也知道，若是走到那一步，他根本没有赢的可能，所以近来越发迫切地想要坐上太子之位，继而名正言顺地拿下兵权。沈西岳蠢蠢欲动，沈西峥也不可能坐以待毙。这二人私下里都搞了不少小动作，想要逼迫皇上尽快立下太子。皇上虽然生气，却也不得不忌惮这二人背后的势力，只能尽力制衡，始终无法根除。”
　　“所以皇舅选择了四皇兄来压制大皇兄和二皇兄，因为四皇兄没有母妃，可以完全被他掌控，不会再成为下一个卢家或者田家。”
　　“聪明！”沈西延情不自禁，用手指轻轻刮了一下碧初的鼻尖。
　　“沈西延。”碧初歪着头，笑着看他。“你今日说，有朝一日，你会扶持四皇兄登上大统。可你和四皇兄真正熟识，左右不过是近来几个月的事情。我着实好奇，四皇兄到底做了什么，让你在一众皇子中偏偏就选择了无依无靠的他。还是说，你们俩早有私情，一早就勾搭上了。”
　　碧初的措辞，让沈西延哭笑不得。
　　“卿卿怎么会这么想？”他抬手理了理碧初的碎发。“那我问你，不谈亲疏远近，平心而论。沈西铮，沈西岳，沈西毅甚至再算沈西旌，你觉得谁最可能做一个好皇帝？”
　　“七皇兄，”想到沈西旌那些幼稚又无聊的玩笑，碧初直摇头。“七皇兄少不经事，缺乏阅历。二皇兄凶狠暴虐，对权力又过于执着，绝不会个好皇帝。大皇兄倒是各方面都不差，只是杀伐决断不够干脆，而他背后的卢家，向来又爱干涉朝政大事。”
　　“所以答案显而易见。”沈西延笑着插了嘴。“这个中道理，卿卿不是比谁都明白。再说我与沈西毅，相识虽晚，却也算的上是志同道合，相见如故。他会是个好皇帝的。”
　　许久未见沈西延，碧初舍不得走，后半夜才回屋睡下。太后和沈景仪向来舍不得叫她，等转日这一觉醒来，已经快晌午了。
　　担心着沈西钰的身体，用过午膳，碧初去了一趟琳琅宫。
　　瑜妃虽然受宠，但为人却十分低调。平日里极少出宫，也不爱与其她嫔妃交往，整个琳琅宫总是冷冷清清的。因为沈西钰还病着的缘故，前来探望的人来来往往，这才给琳琅宫增添了一丝生气。
　　沈西钰仍旧昏睡不醒，好在身体并无大碍。碧初心安神定，也不打算久留。正欲起身跟瑜妃告别时，有小宫女来请她到偏厅用茶。
　　偏厅里，瑜妃早就在此等候了。碧初跟她见了礼，大致说了一下沈西钰的身体状况。
　　“钰儿已无大碍，不时就能醒来。再喝上三五服药，毒素便可全部排净，娘娘大可放心。”
　　“钰儿的事，有劳你了。”
　　瑜妃说着，将一个礼匣推到碧初面前。匣子里面，是一支梅花白玉簪，工艺精巧又极为素雅，倒是碧初喜欢的花样。
　　“娘娘这是何意？”还不清楚瑜妃的用意，这礼物她可不敢随便收。
　　“谢谢你。延儿早上过来，把你们的事情都同我说了。我当年还只是个小宫女，行动多有不便，即使延儿在宫中，也不能时时照顾着。多亏了你，他才能有惊无险，逃过一劫。
　　见碧初仍在犹豫，瑜妃直接拿过簪子，亲手为碧初戴上。“我知道你和延儿仍有诸多疑惑，但我又何尝不是呢。当年我年纪尚小，懵懵懂懂进了宫，没有一个人来跟我解释所有的事情。我受托暗中照护延儿，所幸如今他平安康健，我也算是不负所托。”
　　瑜妃略带歉意的样子让碧初反倒不好意思继续追问下去了，事已至此，瑜妃也没有必要骗她。
　　“我还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
　　“您是不是想见顾妈妈？”
　　瑜妃眸中一亮，“延儿说的没错，果然是个小人精。”
　　对于瑜妃这句评价，碧初简直哭笑不得，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好跳过不管。
　　“顾妈妈现在不宜露面，想要见她，怕是需要您亲自出宫一趟。这事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您不妨稍微等等，过两日有了合适的时机，我一定安排您和顾妈妈见面。”
　　碧初说得恳切，瑜妃也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这之后二人相谈甚欢，倒有些相见恨晚之意。
　　“延儿说你当初觉得我长得像忠圣侯府的姨娘，所以才起了疑心，想要调查我。我听延儿的讲述，那位姨娘应该就是我二姐吴相媚无疑。等我见到顾妈妈，问清楚当年之事，我们再好好聊聊。”
　　“二姐？这么说，吴家除了您和吴姨娘，还有一位小姐？”碧初有些不可思议，手中刚拨好的核桃仁，全都掉在了桌子上。
　　“不至于这般惊讶吧。”瑜妃觉得碧初的反应也太大了些，她将自己新拨好的核桃放到碧初手中，笑着说到：“我家原本是三个女儿，我还有位姐姐，名叫吴相婉。听我娘说，大姐她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在我出生前便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