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扬有梦》赴杉生

5、第五章

　　跟那个侦探朋友要来了顾扬家的地址，两个人决定前去一探究竟。
　　顾扬住的地方离市中心远，黎楠不得不开车出行，一路上黎楠开的风驰电掣，得亏是夜深了路上不太有车辆，不然就黎楠这个车速，铁定出事。
　　顾扬乖乖巧巧的坐在副驾驶上，心思早不知道飘去了哪儿。
　　慌张和疑惑是肯定有的，顾扬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自己是顾扬这件事了，如果他连这个身份都失去了，那么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到哪里去。或许自己一开始就不应该来查这个案子，自己早该入了轮回，何苦连累黎楠一起蹚这趟浑水。
　　死去这件事太沉重，沉重到能让人丢弃一切安全感，一点点风吹草动就忍不住胆战心惊，哪怕明显的漏洞就摆在眼前，也能视而不见。
　　不是不信，而是不敢信。
　　黎楠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顾扬在想什么，于是一面开着车一面漫不经心的开口：“对我来说，你就是顾扬，顾扬就是你，不想着把那个鸠占鹊巢的家伙赶出去还想着轮回，傻了吗？”
　　黎楠仿佛老妈子附体，一边开车一边止不住碎碎念：“你看一个人的灵魂是不能改变的吧，你本身就长这样你当然就是顾扬！至于那个赝品指不定就是杀了你的那个人呢？不想着去报仇反而想把自己身体白送给他，你说你是不是傻？！”
　　越说黎楠越来气，忍不住踩了一脚油门超过前面那辆车，然后继续念叨：“你倒是好，一轮回一了百了，其他人呢？你有没有为我考虑过？我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朋友，你对得起我吗？”
　　语气不无幽怨。
　　顾扬愣住了，他心里黎楠冷静沉稳的形象仿佛一瞬间就开了个口子，然后哗啦啦四分五裂掉落下来，露出里面念念叨叨的老妈子来。
　　黎楠会突然这么念叨，一半原因也是想让自己把情绪从这里面转出来吧。
　　顾扬微微笑了笑，唇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自己喜欢的这个人，真的是……太好了。

　　就这样，顾扬被黎楠念叨了一路，但从后半截开始，顾扬就开始微妙的笑着，弄得黎楠心里有些发毛，总算是话少了些。
　　等到了目的地，黎楠总算松了口气，下车看向顾扬家所在的楼层。
　　黑黝黝一片。
　　顾扬心里异样的亲切感越来越强烈。
　　因着那个朋友说“顾扬”今天晚上有事出去了，二人径直上了楼。
　　房间里确实没人，黎楠敲了半天门都没人来开，于是从兜儿里掏出来一把□□。
　　“！！！”顾扬惊叹，“你这玩意儿哪儿来的？？？”
　　“跟那个侦探朋友借的。”黎楠处之泰然，完全没有不打招呼进别人家的惶恐。
　　随着黎楠丝毫不见慌张的话落地，“咔哒”一声，门开了。
　　顾扬伸手抓住了黎楠的衣角。
　　他很紧张。
　　即将呈现的，是他曾经生活了二十多年的，记录了他二十多年来的悲喜却又被他完完全全遗忘了的地方。
　　黎楠察觉到了顾扬的小动作，回手安抚了一下顾扬，然后丝毫没有犹豫的推开了房门。
　　入眼看到的是一片漆黑，过了许久，黎楠和顾扬才能勉强借着月光看到屋内的装饰，屋内是极其简约的装修风格，一切都很稀松平常。
　　不寻常的是在餐桌上分布着无数张纸片，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分成了两摞。
　　一摞纸片被撕成了无数片，折痕和撕裂的痕迹极其明显，另一摞则放在一旁，写有地址和生活行动轨迹，旁边还标明了日期。
　　最近的日期标注的是明天晚上的日期。
　　黎楠和顾扬对视了一眼，然后极有默契的伸手去探那摞完好的纸片，然而还不等他们触碰到那些纸片，异变陡生。
　　黎楠后方的黑暗中迅速伸出来一只手，形状似鹰爪一般，意图掐住黎楠的脖子。
　　即使顾扬在感受到风的流动的那瞬间就试图劈手将黎楠揪过来，黎楠还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猝不及防的被那只手掐住。
　　那只手戾气十足的掐紧了黎楠的脖子，除了一只手，整个身体都隐藏在黑暗中，让人看不分明他的模样，只能感受到那一分分收紧的力量。
　　顾扬皱眉，反手拿起桌子上本来用来削苹果的水果刀，对准那只手就挥了下去。
　　迫于水果刀的威慑，那只手不得不往后缩，但同时试图也将黎楠拖入黑暗中。
　　顾扬另一只手迅速拉住了黎楠，阻止他被拖过去，那只手不得不松开，但同时在顾扬正因黎楠没事而松了口气的时候，再一次出击。
　　这次的目标是顾扬。
　　顾扬一直站在阴影中，暗处的那个人也只能看个大概轮廓，于是再一次出手拽住了顾扬。
　　手法莽撞，毫无技巧可言，本该是顾扬一个巧劲儿就可以挣脱开的。
　　但中国有一句古话叫“一力降十会”。
　　纵然顾扬技巧全通又能怎样，奈何“顾扬”力气大啊！
　　于是顾扬就被半扯拉着拖过去了“顾扬”身边，中间顾扬挥刀试图逼开他，却被钳住了握刀的手。
　　一旁的黎楠正喘着气儿，看到顾扬被拖过去，一时急急出口道：“顾扬！”
　　那只手瞬间僵住了。
　　顾扬察觉到了对方的停顿，心道这个时候谁不跑谁是傻子，利落的反手扣住对方脉门，一个巧劲儿逼开了“顾扬”。
　　“顾扬”也不反抗，就那样愣愣的被顾扬接下来一拉推到了被月光照亮的客厅墙上，然后被轻轻松松的制住了。
　　此时，“顾扬”终于看清了制住他的人的脸。
　　——那张他从醒过来之后，就不敢再去照镜子的脸。

　　“所以你是说，你是当初性侵案的那个受害者，后来因为不甘心再加上本身灵魂力量强大，所以就没有入轮回，反而飘荡在人世间，着手调查想让真相被人们知晓？”乍听真相，顾扬整个人都显得有点懵，“那你当初为什么选择我？”
　　“因为当初我进警局的时候，看见你悄悄黑进了公安系统在调查这件事，你是主动选择插手这件事的，所以我想也许我可以和你合作，只是我没想到那个人那么强，结果连累你……”“顾扬”——傅卿胥带着内疚，声音哽咽，“当初我不敌他，还害的你也被牵连失去生命，我当初拼尽全力将灵魂锁在你身体里没入轮回，后来想办法借了别人的生气，修补你的灵魂，但那时我已经力竭，修补之后我就晕了过去，醒过来就住在了你的身体里，我以为……以为我没成功，以为我害死了你。”
　　黎楠和顾扬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才堪堪从巨大的震惊中反映过来。
　　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有点多，接收到的信息量有点大，他们不得不从头到尾捋一下，用了很长时间才整理出来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我当初追的那个人，你知道是谁吗”顾扬问道。
　　傅卿胥摇了摇头：“我只知道他的样子，但是当初你说他用的假身份，真实身份未知。”
　　“他假身份叫什么？”顾扬追问。
　　“鸣父白。”

　　黎楠坐在驾驶位，将车开得飞快，路灯快速的划过车窗，连成一道又一道白色的线。
　　黎楠偷偷瞄了顾扬一眼。
　　顾扬仍旧盯着车窗外，却好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似得，淡淡道：“我没事，你专心开车吧。”
　　黎楠扭头看似认真的开起了车，傅卿胥乖乖的坐在后座，一动不动，好像她没有杀那么多人，不是那个穷凶极恶的凶手一样。
　　傅卿胥不安的动了动身子，总感觉自己不适合这里。
　　自从顾扬听说了那个名字，就开始陷入沉默，整整一分钟，他一言不发，就那么盯着傅卿胥，傅卿胥被他盯得发毛，又迫于某种威压不敢开口，只能求助的看向黎楠，偏偏黎楠看都不看她一眼，也直勾勾的盯着顾扬。
　　整个形成了一个诡异的三角。
　　傅卿胥没法儿，只能不自在的任由顾扬盯了自己整整一分钟。
　　一分钟后，顾扬仿佛回魂了一样，整个人呈现出一种类似刚从被溺毙的状态中逃脱出来的样子，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然后面色如常的对黎楠道：“走吧，回家。”
　　回家吧，我真的……太累了。

　　黎楠又瞄了顾扬一眼，这次顾扬终于扭回了头。
　　“专心开车，看我干嘛，”顾扬似笑非笑的盯着黎楠，“我有什么好看的。”
　　黎楠顿了一下，没把那句话压回心里，倒是像脱口而出一般道：“嗯，好看。”
　　顾扬：“……”
　　傅卿胥：“……”
　　我不应该在车里！我应该在车底！
　　放我下车！

　　顾扬没想到黎楠会回话，更没想到会这么回话，一阵错愕之后便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拜黎楠所赐，顾扬心情稍微好了一点，总归不是那么阴沉抑郁了，甚至颇有兴致的哼起了茉莉花小调。
　　坐在后座的傅卿胥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心底隐隐有了某种猜测。

　　再远的路程也有到达目的地的一刻，很快，三个人就都回到了黎楠家中。
　　傅卿胥本可以继续在顾扬家中借住，但总归觉得哪里不舒服，又被心机的黎楠不动声色的一劝，迷迷糊糊就跟着这两人回到了黎楠家中。
　　黎楠现在对自己对顾扬的感情看的还不甚分明，只能隐约觉得自己不喜欢别人在顾扬家中，哪怕用的是顾扬的身体也不可以。
　　至于别人用顾扬的身体——更不可以！
　　于是黎楠从没有一刻比现在更迫切的想找到凶手，好让傅卿胥安安心心去轮回，不用再霸占着顾扬身体。
　　黎楠看不清，但有人看的分明，顾扬察觉到了这之中微妙的气氛，不动声色的笑了笑。
　　黎楠啊黎楠……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