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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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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时辰,于昭昭缓了又缓起身,还是差点儿一头栽到地上,多亏榴火在一旁扶着。
长戈毕恭毕敬地说道:“王爷罚跪的时辰已到,于大人可自去当差,长戈还要去监看许侍卫领罚。”
于昭昭心下把这主仆两个骂了个狗血喷头,却还是得扯着嘴角道:“有劳长戈侍卫。”
太医已经候着了。贺启去上书房前让三宝将太医请到了养心殿,只等于昭昭跪足时辰,便马上给她诊治。
于昭昭浑身发冷,额头却又滚烫,连自己的两条腿都感觉不到,两个宫女一左一右搀着她回到西偏殿,躺在床上。
“姑姑怎么样了?”
太医摸了摸脉,心下暗暗摇头,起了高热还被罚跪这么久,也算于姑姑平日精神,若真是孱弱点儿的女子,可不得去半条命,道:“微臣先施针,晨起开的方子有劳榴火姑娘再煎一碗药回来。”
施针灌药,一番折腾,于昭昭总算是舒坦了些,御膳房送了一碗鱼汤细面,稍稍吃了些,有些精神便问:“许侍卫呢?”
榴火一边给于昭昭擦手,一边说道:“三十宫杖,王爷身边的长戈看着行刑,谁下手都不敢偷懒,怕是真得在床上躺半个月。”
“是我连累了他。”
“姑姑,”榴火扑通一声跪在床前:“都是奴婢不好,没按姑姑吩咐的时辰唤您,才让王爷抓了这么大的把柄!”
于昭昭笑了笑,榴火是从太后宫中跟着她出来的宫女,太后宽和,贺启也算好性,哪儿见识过贺九州这样的主子,不过这次也吃了个大亏,陪着她跪了三个时辰,摆了摆手道:“罢了,你也是为我着想,王爷回京之后,当差更要谨慎,我说什么,不许有丝毫偏差。”
“是,奴婢明白。”
“行了,你也下去歇歇,我略睡一会儿。”
榴火领命退下,留着和醉当值,于昭昭躺在床上,阖上眼睛细想今日之日。贺九州猖狂,正是因为猖狂,那份通敌的证据才有可能是真的,当初先帝崩逝,便留诏镇北王入京,没想到被北辽缠住,过了半年才回上京城来。雁归城一战么?边关军情,贺九州才不屑给贺启仔细回禀,不过这几年抚远将军行事跋扈,在京中颇惹民怨。于昭昭细细叹了口气,等她病好了,确实得出宫一趟。
睡到用罢晚膳的时候,于昭昭稍觉腹中饥饿,睁眼榴火便又守在她跟前。
“姑姑醒了,”榴火上前,道:“皇上刚刚用罢晚膳,还问姑姑呢。”
她自己探了探额头,烧已经退了些,太医院送来的上好的黄羚羊角粉退热确实不错,于昭昭揉了揉眉心,道:“去跟皇上说,我没什么大碍,只是还未痊愈,不好去御前侍候。”御前侍候是有规矩的,虽说知晓这多半是风寒也不传染,但也不能往贺启跟前去。
“是。”
于姑姑披了外衣下床,榴火便先将煎好的药端过来:“姑姑服药,奴婢这会儿便去御膳房提膳。”
良药苦口,于姑姑吐了吐舌头,等榴火出去,索性把汤匙放在一旁,捏着鼻子灌了下去。
“姑姑。”
最后一口差点儿没把她呛了个半死,于姑姑脸憋得通红,看着站在门外的小皇帝,忙起身行礼:“皇上怎么来了?”
“榴火说姑姑醒了,朕便想着过来瞧瞧。”
于昭昭笑眯眯地说道:“微臣没什么大碍。”
小家伙耷拉着脑袋:“皇叔跟前,朕根本护不住姑姑,还让舅舅也受了刑罚。”
“皇上不必多心,”于昭昭忍不住用帕子给小家伙擦了擦脸:“镇北王猖狂,可谁敢说他没有试探皇上态度的意思,只要皇上稳得住气,微臣再跪三个时辰也算不了什么。”
贺启看着于昭昭,眸子里被烛火映得亮晶晶的。
她又笑:“再说,皇上日后成了一代明君,说不准还念着在养心殿外跪着的三个时辰,好好赏微臣一番呢。”
贺启歪了歪头:“当初母后跟朕说,姑姑是准备好了,二十八岁要离宫的。”
这——
于昭昭讪笑一声,怎么有种想要早退被领导抓包的感觉。
“当初是当初,微臣也不想在宫里待一辈子,不过现下皇上身边需要得用的人,微臣一时半会儿不会再想离宫的事情。”
这算是给小皇帝吃了颗定心丸,不过等于昭昭二十八岁,这小家伙也十六了,估计也不需要她跟半个亲妈似得一直跟前撵后。
“许侍卫那厢,皇上可看过了?”
“还未来得及去,不过先让三宝送去了上好的伤药。”
说到底这次于昭昭欠下许之远一个大人情,只是承恩公府的世子在宫中被镇北王打了三十宫杖,也不知道承恩公那个老头子会不会嚷嚷着给他儿子讨个公道。
于昭昭一想就觉得脑壳痛。
“姑姑放心,舅舅跟朕说了,他传话回府,只说有公务暂时不回府去,朕也下令,知情之人不许多言半句,想来皇叔也不会太过嘴碎吧。”
这倒也是,于昭昭是想不出来镇北王巴巴跟人说他命人打了许之远三十宫杖的事情。
第二日早,于姑姑起身服侍小皇帝去上书房后,便先到许之远住的地方去。
“许侍卫。”
许之远穿着中衣趴在床上,见于昭昭来,下意识想要支起身子,却不小心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口,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可别乱动,”于昭昭忙上前:“伤筋动骨的,得好好趴着。”
许之远笑:“于大人身子好了?”
于昭昭点头:“好了不少,倒是你,没有十天八月下不来床。”
“无妨,”许之远轻勾唇角:“抚远将军府的少夫人和小少爷被救下来了。”
于昭昭并不问他把人藏在了何处,有贺九州送来的证据,抚远将军通敌已经被定成了死案。女眷都入了乐籍,这母子两个的外家是信昌侯,留下来说不定能用来给贺启卖个人情。
“信昌侯也在寻这母子二人。”
于姑姑惊讶:“许侍卫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知道,”许之远看着于昭昭:“于大人是想,送信昌侯府一个顺水人情。”
啧,果然是最有默契的同事了。
“还得瞒过贺九州的眼睛。”
许之远趴在床上,微微点头:“不过他也没有下死手,不然我手下的暗卫不一定是他那一支精骑的对手。”
“杀了这么多,难道对母子两个网开一面了?”于昭昭嗤之以鼻:“抚远将军府的男丁,他是一个都没放过。”
本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不过许之远才不会开口替贺九州说好话,只道:“可见王爷行事不留情面,于大人日后可要多加小心。”
于昭昭立马开始觉得膝盖隐隐作痛,皱了皱鼻子,道:“我知道了,这次还连累了许侍卫。”
“哪里的话,”许之远笑得风清月朗:“王爷总会给我个下马威的。”
跟许之远说了几句之后,于昭昭愈发觉得得出宫一趟,等身子好利落,便寻了个傍晚跟贺启知会一声,于姑姑去小西门儿,在守门的小太监顺子屋里换了身男装,偷偷摸摸地溜了出去。
好歹当初是皇后宫中得脸的姑姑,手里还是有些银两的,在京城有一处小小的宅子,沿河而建,占地儿不大,但是住着舒服得很。
“少爷回来了。”
于昭昭进门,开门的是她救过一命的老胡,原是给京城各府送下人的中人。
于姑姑点头,进门先问:“那边新起了一座花楼?”
“可不是,”老胡递了一块帕子过去,道:“听说是礼部尚书家的小公子开的。”
于昭昭翻了个白眼,礼部尚书的儿子,那老头子最古板,不嫌弃他儿子有辱斯文?
老胡呵呵一笑:“您别说,这生意好着呢,连镇北王都出入过。”
说到贺九州,于昭昭就来了兴趣,不过这贺九州八成不是因为想找女人,只是没想到京城这么多年轻儿郎,倒是梅三儿那个混不吝的小子跟镇北王走得最近。
长风楼。
贺九州端坐着吃酒,梅凌寒斜倚在贵妃榻上,吃着美人喂过来的蜜桔,笑:“王爷怎么又来我这儿了。”
“衣裳穿好。”
梅三爷俊脸上的笑意停滞了一瞬,这去打了几年仗,人都正经成了这副样子?
贺九州将酒吃尽,慢条斯理地说道:“像个娈童。”
“呵,”梅三儿把衣襟拢了拢,挥手屏退了一旁的舞女,道:“那母子两个被承恩公府的世子救了。”
“我知道。”贺九州倚在椅背上,凤眸扫过梅三爷,梅凌寒起身,认命似地给他斟酒,嘴里嘟嘟囔囔地说:“还使唤老子!”
“你爹这么教你的?”
梅凌寒咽了口气:“有事快说,我这生意可到了开张的时候。”
“查于昭昭的底细。”
“她?”梅三儿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盯着贺九州:“你身边的人,没把这女人查个底掉儿?”
“查了,”贺九州凤眸中的深绿渐显:“只是本王觉得还有些东西没有查到,她先前在皇后宫中,不过是个最不起眼的小小宫女,为何过了半年,忽然开始得到重用?凌寒,你再替本王去查。”
“行行行!”谁让他从小就是个被贺九州使唤的命呢?梅三爷应下这桩事情,又换成那副嬉笑的面皮,贱兮兮地问:“王爷,我这儿可新得了几个美人儿,有一个可是托您的福,不尝尝?”
“抚远将军府的女眷?”
“嘿嘿,”梅三爷笑声猥琐,却不减俊美之气:“王爷长久不在京中,抚远将军府上的三姑娘,可是这两年出了名的美人儿,又冷又艳。”
贺九州没理他,起身离开。
他人一走,梅凌寒便换了副神色,微扬的眼角被主人压下,长指敲了敲小几,吩咐道:“新来的几个,既然王爷没兴趣,就挂牌子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