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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赏遍河川 来世莫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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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醒穿好鞋袜,扶着墙一步步走出来,打开门便看见院内厅堂门廊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灯笼高挂亮如白昼,但这灯笼都是素色,门楣上挂着白色锦布攒着白花,院内寂静无声,似刻意避开什么,戚醒有些愣怔,侯府中办丧事?侯府人员简单,能如此规模更是寥寥几人,老侯爷身体健朗,长公主与驸马并未有过不适,那还有谁?
墨玄羽端着水盆远远看见戚醒走出来慌忙上前扶着道:“将军您终于醒了,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戚醒看着墨玄羽腰间的白色布带心中一痛,刻意忽略呼之欲出的答案,戚醒脸色惨白还是执着地问着:“谁?是谁去世了?”
墨玄羽扶着戚醒的手一抖,神色晦暗,戚醒抓紧墨玄羽的胳膊颤声道:“阿杞呢?他在哪?”
墨玄羽侧开脸躲避戚醒的眼神,红着眼睛,不知道该怎么说。
戚醒浑身发冷,牙齿狠狠咬破舌尖,勉强维持清醒道:“带我过去”
墨玄羽微微点头,扶着戚醒向灵堂走过去。入眼便满是纸钱香烛,桌案上供奉着崭新的灵牌,两旁还燃着长明灯,灯光昏暗冷寂,可是戚醒将灵牌上的字看得异常清楚,明明每个字都认识,但组合起来戚醒却是看不懂了。怎么会懂呢,又如何能懂呢,戚醒总感觉此刻应该是在梦中的,一个漫长的噩梦,可是梦醒了,还能看见那温柔的眉眼。
戚醒就这么定定地看着,目光渐渐涣散,明明没有想象中的痛苦嘶吼,可如今这周身的悲伤气息依旧压得人喘不过气。墨玄羽想要开口安慰但无从说起。
在灵堂准备晚宴的泉清化和鹿韭看见戚醒后,立刻放下手中的碗筷迎上去。
戚醒低头看着满桌都是夏杞爱吃的菜色,艰难开口道:“今,今日是头七?”
泉清化轻轻点头。
戚醒痛苦地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将眼中的伤痛尽数隐藏。半晌,戚醒睁开眼睛,目光在三人间逡巡,最终望向灵位沉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不知该从何说起,也不知该如何去说。
最后似乎想到什么,泉清化走到戚醒身边,缓缓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递给戚醒道:“主上,这是我写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跟您说这件事,所以便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都写在信上,您看完便清楚了。”
见戚醒接过信,泉清化顿了顿还是开口道:“人们都说死者魂魄会于‘头七’返家,家人应该于魂魄回来前,给死者魂魄预备一顿饭,之后必须回避,总之要躲避起来;因为如果让死者魂魄看见家人,会令他记挂,便影响他投胎再世为人。所以,子时前,主上还是回到房间吧”
戚醒似乎并没有听见泉清化说的话,愣愣的接过信坐到灵位下面的蒲垫上,将身体倚靠在桌脚,双手微微颤抖,反复拆了几次才算拆开信封。
戚醒拼命回想中毒后夏杞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可是那时的戚醒根本毫无所觉,只有一日,戚醒梦见夏杞带着他看彩虹,可是那道彩虹颜色渐渐消散最后只剩下红色,后来竟是连红色都没有了,夏杞也一同消失,混沌之间,戚醒找了好久好久。再后来隐隐有听见夏杞唤他,戚醒便顺着声音的方向找去,走了很长很长的路看不清方向,最终看到一扇门,打开后,便醒了。醒来后,戚醒迫不及待地想见夏杞,想告诉他这个荒诞的梦境,想说“还好有你”。
鹿韭轻轻拉了拉泉清化的衣角,泉清化会意,两人迅速将碗筷摆好,带着墨玄羽一起退出了灵堂。
戚醒突然想起了那次两人在等风殿说的话,明明句句犹在耳边,如今却是阴阳两隔。
两人曾在璀璨的星空下许愿携手同行,漫天的烟花见证,随风而上的孔明灯承载。
“夏杞字无忧,余生请多指教!”
“戚醒字湛星,未来请多担待!”
所以到底是谁失信了呢?
那日的暴雨梨花针戚醒不是没有办法避开的,只是夏杞在他身后,戚醒不敢避开。毒发时,戚醒有所感,但是却未曾害怕过,只是在心中默默愧疚“阿杞,保护你是本能,不用抱歉,只是余生失礼了。”
突然一阵风过,挽幛随风而动,戚醒恍惚间似乎听见了夏杞清冽温和的嗓音:“阿醒,没关系,我会走慢点,等等你,听说弱水河畔三千魑魅,我先玩着,等玩遍了,你再来不迟,这样的选择很自私对不对,可是我就是希望你活着。如果现在躺着的是我,你也会这样选择对吧。燃烧自己延续你的生命,某种意义上来说,我还是陪在你身边的不是吗?”
戚醒抬手温柔抚摸灵位,目光温柔绻缱却又带着无可奈何的苦涩道:“阿杞,你知道我舍不得怪你,你就连选择的机会都不给我了吗?甚至为了打消我的执念,不惜将自己挫骨扬灰,月河横穿月华,尽头是渤海,我得走过五湖四海穿过三山五岳才能拼凑完整与你相遇的可能吧......”
戚醒就这么坐着絮絮叨叨地说着,直到外面传来“咚!——咚!咚!”一慢两快,这是,三更了,子时已到。
戚醒深深的看了一眼灵位,满是情深不舍“其实我好想好想看看你,但是老人说若是魂魄流连世间时间长了便会魂飞魄散,阿杞,你要记得我们的约定,在奈何桥上等我。我会好好活着,如你所愿,你可不要等得不耐烦嫌弃我,你要是等着急了,你就跟我说,我去陪你,好不好?”
三年后
戚醒来到夏杞的墓前
“阿杞,对不起,这三年都没有来看你,你有没有恼我?我去边关了,北漠来势汹汹,我就带着小黑和小白还有蓝桉一起去了月沐城,我们用了三年的时间将北漠逼退到了冀北之地,没有赶尽杀绝,不过也让他们至少二十年都无法卷土重来。哦,对了,还有之前跟元济思雪勾结的人也查到了,是柳崇明,唉,当时知道是他,我们都惊讶了,你说他是怎么想的,一把年纪残败之躯还想着能荣宝加身,一己私欲终是害人害己,倒是可惜了柳家世代忠良,如今先是柳致远参与残害少女被判打入死牢终身不释,这柳崇明柳太傅又是勾结外敌扰乱朝纲,虽然圣上顾念他年纪太大了只是将他圈禁,但柳氏一族却被下令终身不得入仕。额,虽然不是很想说,但是你应该看到的吧?这次能将北漠逼到如此地步还得多亏风贺星帮忙,他不仅用云疆牵制了长元防止他们背后偷袭,还跟着小白一起到了月沐城参战。我知道他对小白是真心的,只是之前担心毕竟立场不同,不过如今两国交好,我也没有打算阻止的,不过小白的军事才能不能埋没呀,所以先留小白镇守几年月沐城。”
想到之前夏杞说他喜欢给人家的爱情道路添砖加瓦,戚醒特意解释道:“我真的不是因为他撒了你骨灰所以报复他。虽然确实看他不顺眼!不过我们还是打了一架,一架打了一天一夜,最后我们都躺着泥潭里动不了,小黑和小白把我们拉出来的。”
戚醒低头想了想,又接着道“这三年发生了很多事情,不过都是好事”
似乎是怕自己会忘记,戚醒特意做了一个记事本,将每一件想要告诉夏杞的事情都记录上去“冷情和方衡成亲了,去年还添了一个女儿,小小的一团就像一个糯米团子,白白嫩嫩的,他们很幸福。我认了君一作义子,但是老侯爷将君一划入了夏侯府,说我们俩的儿子得姓夏,不过外公不同意,两个老人家天天遇到一起就吵架,还真是上辈子冤家这辈子亲家。君一还是姓慕,我觉得这样就挺好的,不用改。外公是在边境的时候遇见的,他奉命押送粮草支援我们,他说他这一生戎马,最后悔的事情便是当年没有狠下心阻挡娘嫁给戚子琛。他让我不要怨他,他心里一直就觉得是因为我与戚子琛才让娘难产而去,可如今想想,如果娘泉下有知一定会怨他没有照顾好我。其实我心中没有什么怨愤的,可是这种不在意居然让你承担了所有后果,所以我不愿也不可能原谅戚子琛跟墨兰心。可是外公不欠我什么,他失去了最心疼的小女儿,我失去了娘亲,我们两不相欠,如果他需要,我也会陪他暮年。若成和霜化加入了银盾军团为国效力。鹿韭和沐童也定亲了,两个小童如今也是大人模样了。蓝桉和冰心前年生了一个儿子,不过他俩的儿子一直是丢给了小黑照顾,嗯......小黑还在单着,他说随缘天定,但是上次有个番邦公主选中小黑,不知道为什么小黑就是不愿,圣上也就没有乱点鸳鸯谱。小黑现在在拱月司卫任职,也算得偿所愿。还有玖县,圣上直接提拔了宋时雨任县令,但是宋时雨上任后一直不肯入住县衙署,他说只要他在一日,你的房间,你所办公的地方就只能是你的。玖县这几年发展很快,现在的玖县呀,经济条件民情风貌仅次于金陵了。”
“还有一件事,圣上年前突然拟旨要解散后宫,御史以死相谏,朝堂每日吵得不可开交。后来他们让我来劝谏圣上,我便上了一道折子,不过圣上回了我八个字‘情深之至,唯有一人’。我想如果是我也会这么选择吧,我也只要你,其他人再好,那也不是你。所以我让小黑给每个劝谏圣上广开后宫的大臣都送了一份大礼。他们收到后很开心,都表示没空再管圣上的‘私事’。”
戚醒看了看天边绚烂的晚霞,火红妖娆,戚醒捏着衣袖一点一点擦拭掉墓碑上面的淡淡的灰尘。“阿杞,他们每一个人现在都过得很好,你不用担心。我的话,如果说很好,你一定不信,虽然还是很难过,可是想到我体内流动的是你的血液,我就觉得其实你从未离开过。如今月华盛世安泰,我便开始游历四方了,沿着月河而下,去每一个你可能到过的地方,见每一个你曾经向往过的景致。等我下来,我会慢慢说给你听。”
离开前,戚醒从怀中拿出了雪松幼苗和无尽夏的种子,将它们栽种在坟前。“你说过,我的身上有雪松的味道,我闻见你的身上是无尽夏的香气。所以我将它们带来陪你,就好像我们一直一直在一起。”
年复一年,雪松渐渐茁壮,如今已经盖顶蔽日,将坟冢和无尽夏都拥在繁叶之下,夏挡烈日,冬抵风雪。
百花齐放,忽念,终是未识桃枝,秋雨渐凉,仍想,果不其然落木。
夏至未至,便思,良久未见惊雷,寒冬过半,原来,早已降过初雪。
戚醒照旧来看望夏杞,只是如今已是步履蹒跚,头发花白,脸上多了好些皱纹。不过精致的脸庞纵使老去,依旧可以看出青年时惊艳。戚醒慢慢走到墓碑前,依旧是捏着衣袖将墓碑上的灰尘擦得干干净净。
蓝天白云下绿树荫庇里一字一句说着一路走来的所见所闻,还有众人的近况。
似乎是有些累了,戚醒倚靠在墓碑上,轻轻闭上眼睛:“下次不要先走好不好,一个人的旅途太过孤寂,有点冷,虽然不怕,但是总忍不住难过。
我走遍世间的每一个角落,看过凡尘的每一寸光景,到了奈何桥上,我再重新一一说给你听。”
呼吸渐渐微弱,忽然一阵风来,无尽夏花瓣尽数落在了戚醒身上。
慕君一默默走上前,探了探戚醒的鼻息,泪水无声落下,清淡如泉的香味偷袭鼻翼,君一满脸泪痕却是笑着的“这些年,您就算笑着也是辛苦的,现在终于可以去见无忧哥哥了,您该是开心的吧”
昏沉的幽冥之界,血色妖娆的彼岸花静静的在黄泉路旁盛开,花型像一只只祈求上苍垂怜的佛手,远远看过去红艳浓烈似燃烧的火海残忍凄美。一阵风过,丝丝花瓣飘落未沾泥土,随心而动,浮于横跨弱水河畔的奈何桥上。原本寂静无波的弱水如今也波光鳞动,映射着彼岸花萦绕着两个俊逸男子。如今这景象道像极了当年桃花林花瓣雨,只是身于此间的人如同那花瓣的颜色,更加炙热浓烈。
一身玄衣的男子衣袂翻飞裹杂着彼岸花触及对面之人的衣角。男子原本冷峻锋利的五官如今因着布满星辰璀璨明亮的双眸和疯狂上扬的嘴角直接柔和了五官更是将疏离消散殆尽“对不起,让你久等了”发出的声音低沉富有磁性沉稳又勾人。
另一男子一袭青衫外衬雪色纱衣,银簪乌发,青丝微扬,此刻眉眼弯弯,一双桃花眸目光流转间尽显风流,薄唇轻启“没关系,刚刚好”嗓音一如清泉绕过石涧般清冽温润。
彼岸花开,花开彼岸,错过是因为追逐,相遇是因为刚好。他们就是刚刚好。下辈子手牵手一起走,尘世间再大的雾,也不会再丢了。
某高档小区里,一名着黑色外套白色内衬的男子暴躁地合上《杞人无忧》,俯仰躺在浅绿布艺的沙发上,对着银白线条勾顶的天花板喊道:“卧槽!!就这,我追了一个月,特喵地追了个寂寞!!!”
听到男子的喊叫,厨房里正在切水果的青年赶紧放下手中的刀,跑到客厅问道:“怎么了?”
男子翻个身,眼巴巴地看着青年十分愤怒地控诉道:“这作者多半有病,说好的轻松不虐小甜文呢!!!!主角直接写挂了这算哪门子甜?!!!”
青年了然,上前摸摸男子的软发,轻声哄道:“没事的,崽崽,书里的不能当真,而且十个作者九个骗,咱就看前面就行,后面当做没看见,实在不行就当作者太监了”
虽然男子很享受青年的摸头杀,不过还是压不下心中的怒火,转身去拿起那书撕下最后几页,揉成团就往门口垃圾桶扔“我可去他的吧!!!”
随后拿起手机搜索作者社交账号,一边找一边打电话找人:“哥,你别拦我,我必须找人卡死这货!”
青年看着暴走的男子无奈扶额“。。。。。。。”
男子鼓着腮帮子盘腿坐在沙发上,一边给作者拉黑举报,一边嘴里念叨着:“这种人必须万卡!!!!!没得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