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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三九章 小女有些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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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同到底是被杀了,死法很是隐蔽,在一个平常的午后,初冬的阳光泛着白,朱同面色也是泛着白。
沈泽看着天子近侍亲手将毒酒送进朱同口中,一丝怜悯都不曾有。
朱同倒在地上,身体抽搐着,眼中是不甘。
沈泽甚至都没有开口问过朱同为何要那样做,因为他留下的证据太多,多到可以将他走过的所有路说清。
那日姜怡歌与范容谦当堂发难,一唱一和让他挨了板子,断了他想逃命的行程,在他尚未反应过来,本该身死的沈泽端出他一此罪证,将他打入牢中,再后来,便是今日一杯毒酒。
早知钦国那些人误事,还不如他再给沈泽补上致命一刀,也好过让沈泽活了下来。
沈泽走出牢中,登上相府的马车,从袖中拿出帕子,将本就白净的手,以接近凶狠的方式不停着擦着,直到双手通红,如火烧一般才方休。
“相爷,侯爷派人来回,道是她今日约了人,便不赴相爷的约了。”谭宋走到马车旁,将方才侯府传人的信儿,告知了沈泽。
沈泽将帕子丢到脚边,从马车里拿了本书放在手中翻着:“都入了冬了,这京都中,还有人约他?”
姜怡歌怕冷,以往入了冬,连早朝都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是难得她消停的时候,京都之中不少人都知道,故而冬日约她的人都很少,便是递了帖子,姜怡歌也少有应下的。
“相爷,与钦国和谈的事宜还在继续中,我替您问了,今日约侯爷的,是礼部的那位顾大人,哦,还有三皇子殿下。”
沈泽抬手压了压眉头,心中生起无端的焦躁来,将手上的书本合起重放回桌上:“那回府吧。”
自他那日说了思慕于她后,不到半日,她便以朱同之事向整个朝堂宣布他与她并无关系,再然后,便是对他的避而不见,纵是上朝时,他俩站在一处,她亦是一到朝上便低着手,瞧也不瞧他。
像今日这般邀约,他已然被拒了五次了,每次用的借口都是相同的,敷衍得生怕他听不出来。
马车动了起来,车轮轧过石板路发出的声音更让他恼火,素日瞧的寻常的东西,今日怎么瞧都别扭,他试着在马车内换了好几种坐姿,却都是极不舒服,他咬着牙甩了下袖子,手指却又磕上了桌角,食指和中指的指节处被擦破了皮,血珠子便密集的涌了出来。
“去侯府。”
谭宋坐在车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不由愣愣问了一声,得到沈泽隐忍的回答更是愣了,小心道:“相爷,侯爷不是让侯府下了命,不让你进去吗?”
沈泽咬着牙:“那就守在府外。”
这就有些丢人了,明知要被拒之门外还强留,被旁人知晓了,沈泽这脸面往哪里放,谭宋本想劝两句的,一阵风过,马车门帘被掀开一点,谭宋回头之际,正好瞧见那方躺在沈泽脚边的手帕,默默回了头不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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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已至,天气渐寒,姜怡歌坐在窗边,手上拿了柄扇子,扇子合起,以扇柄敲着掌心,一上一下,有如她此刻并不如她表面一般平静的内心。
沈泽近日的所做所为,让她觉得莫明的恐慌,他说的什么思慕,什么心悦,她都可以当作没听到,但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邀约,而且在她多次拒绝之后,再见之时,沈泽于她的态度依旧还是温和。
不知道一个人想要什么,这是姜怡歌最恐惧的。
从前虽不知沈泽想要什么,但所行之事,她大多能猜得一二三来,可此次,他是将心思打到她身上,她才突然惊觉,虽当年之事并无多少人知晓,先宁远侯处理得也算是滴水不漏,可就算所有知情人都闭上了嘴,此事还有一个最大的破绽。
是她。
她若生为男儿,大可抵死相辩,但她实为女子,这本身,便是一个破绽。
沈泽若是能查到她是女子一丝一毫的证据,于她便是万劫不复。
“少白啊,你坐窗边做什么,风那呼呼地吹着。”
三皇子姗姗来迟,一进了门便唤着她下来。
“我瞧着院里那些景致好,闲时能作作画。”
三皇子抽了下嘴角,大抵是觉得她好折腾,让跟着身边的人拿了一堆本子进来,坐在一旁的顾清儒忙站了上前两步接下了。
三人围着桌子坐了下来,三皇子先翻了两页,而后便放了下来,捂着头道:“我觉得看这些帐本有你二人便够了,我去替你们泡茶。”
怎么便说三皇子是个与众不同的皇子,这样的机会,旁人总盼着将大权掌在自己手中,唯他自降身价果真去替他二人泡茶了。
账本看了一本,豆子匆匆从门外跑进来,在姜怡歌耳边说了沈泽守在她府门前不走的消息,姜怡歌手便抖了抖。
“我还打听到了,右相去府上前,先去了一趟天牢。”
豆子说完便候在一旁,等她吩咐。
姜怡歌目光放在账本上,手指摩挲着纸张,陈年的账本,即使是在宫中有专人收拾看护着,依旧免不得散发着霉潮的气味,熏得她有些难受。方才不愿看账本的三皇子此时也在看了,更遑论顾清儒一直专心,他看书快,算帐也快,手边已经放了一本算完了账本了。
她心中计量了一下,转头小声吩咐豆子道:“让府上人不要拦,若他想进去,便请进去,若是不进门,便由他去。”
豆子应声而去,感受到顾清儒的目光,她抬头迎上。
“其实这些账本,其实到户部找两个官员来也可以。”
顾清儒打算盘的手停下,姜怡歌注意到,顾清儒的手指已经微红了,她不禁生出些不好意思的感觉来。
“户部?对啊,那不正是个数钱的主儿,此事还要我们动手做什么?”
三皇子恍然道,忙丢下账本,颇为嫌弃地看着方才他拿着的那本账册。
姜怡歌却知此时去户部借人,恐怕是不大容易的。
入了冬,各地的税收已经陆续往京中而来,天子寿辰将至,好些地方也备下了礼物,这算是户部最忙的几个月了,今年户部几个老官员告老还了乡,新晋的学子尚还不能得心应手,此时向户部借人,无亦于给户部下绊子。
但此事又不能交给民间的账房先生,毕竟两国和约之事,多少还算是机密些的。
这些顾清儒也应当是知晓的,但他还是开了口,必然是瞧到了她方才的犹豫。
她本想拒绝,可心中总是不安,沈泽非是任性之人,今日之举,却似不管不顾旁人如何去想,只由着自己性子来了,她想了想:“户部事琐,不如到其他部挑两个会算账的,军部吧,尚未到年关,军饷一事也还需要些时日才开始。”
礼部负责天子寿诞,工部协同礼部,吏部也开始了官员升罚一事,刑部么,还是天天管着审案子一事,数来也就剩下个军部闲些。
顾清儒点了点头:“方才我算了一本,其实心中也有些数了,剩下的就劳三皇子去军部借两个人了。”
三皇子点点头:“说来也是繁琐,此事不交由太子哥哥也不交给六皇弟,我们三人中,除了清儒你瞧起来尚有些谱儿……”
姜怡歌一掌挥到三皇子手上,惊得他将茶杯打翻,水差些染上帐本,他瞪着眼睛惊叫道:“你做什么!”
顾清儒起身向三皇子行了个半礼,而后规劝道:“殿下慎言。”
三皇子神色由怒转为惊再回到安静,他看向姜怡歌:“少白,你最近越来越无趣了……”
一句话,叫姜怡歌心中微震。
他摇头抱着书册离开,留下顾清儒与她两人。
“侯爷……”
姜怡歌抬头,脸上带着些迷茫:“嗯?”
顾清儒愣了一下而后笑道:“侯爷怎么了?”
姜怡歌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却道:“我这样,是不是错了?”
顾清儒没明白她在说什么,只走到她跟前去坐下,又温声问了一句。
“我最近一直浑浑噩噩,每日要考虑的便是如何在谈成和约之时能给大楚带来利益,先前我明明很在意这件事,现在将要完成,可我却一点儿都没觉得轻松……”
顾清儒没有立即回答,他抬起了手,在姜怡歌出神之际,欲伸手抚上她的头,一瞬后又觉得不妥,手便转了个方向移向了她的肩头。
“你要是觉得不开心,可以都丢给我的,我虽然没做过,但一定会努力帮你的。”
姜怡歌摇了摇头,心中郁意难消,但见顾清儒关切神色,也不好意思拂了他的关心,道:“我先回去想想,和谈在即,劳你上心了。”
顾清儒自是应下。
姜怡歌先他一步出了门,今日几人相聚的地儿是在城中的酒楼,豆子回了一趟府,此时正好回来了,姜怡歌吩咐了酒楼伙计拿了两碟糕点,装了盒,两人一同坐上马车,再往侯府去。
马车中,姜怡歌沉默了许久,一路上竟都不曾开口,将至侯府时她好似无意地开口:“豆子,你觉着,本侯是不是变了?”
豆子抱着糕点吃着,都不曾开口:“公子近日是变了许多。”
姜怡歌本不指望能听到他有什么想法,闻他此言不禁好奇起来。
“本侯哪里变了?”
“公子最近脾气好了许多,话也少了,哦,也不和沈相吵架了。”豆子歪着头想了想,“就是好像不开心。”
姜怡歌神色渐渐凝重起来,让豆子吓得咽了咽口水,拿糕点的手忍不住停了下来:“我听府上嬷嬷说,公子这叫长大了。”
“本侯说……”
“公子,长大是好事,你应该高兴的。”
“你能不能……”
“公子想让豆子做何事,豆子一定赴汤什么火!在所什么来着……”
“你能不能把糕点放下,那是本侯带给沈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