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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十一章 小女是吃干饭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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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学子们是否准备妥当,大楚会试的日子终于到了。
姜怡歌身为主会试的官员,这些天被沈泽催着一直在各处走动,应付着寻着各种借口要与她交心的学子,跟在下面官员后面熟悉会试的各项流程,几日下来,人就瘦了一圈,原先宽松的衣裳便更显宽松。
姜怡歌在考场院内走了一圈便出了一身的汗,咬了咬牙坚持了第一天,后几天便只是露了个面,好在沈泽也知道她娇气惯了,并没再让她去一圈圈的走场子。
等学子考卷由专人眷录完成后,姜怡歌才拿着扇子悠闲得进了礼部。
“侯爷来了。”屋内几人笑着行礼,他们负责会试审卷,一日从早到晚便是盯着那面前的三寸天地染着墨迹的纸张,遇到文章作得好的还稍微好受些,遇到些不知所谓前言不搭后语的,几乎都舌根发苦,头晕脑涨。
姜怡歌这些时日虽不曾跟着他们一同审理,但每日糕点甜汤总是不断,比起以往会试时粗茶淡饭是好上太多了。
“可见到作得好的文章?”
“倒是不少,哦,都在孙大人那里呢。”
姜怡歌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看去,一身形不高的老头儿正以一种我在偷偷看你但我觉得你并没有发现我的状态故作正经的看着书案上一张考卷。
这孙大人是这朝堂之中少数瞧不惯她并且敢明目张胆给她下绊子的人,而瞧不上她的主要原因,便是因为沈泽。
沈泽曾差一点便能成了他的门生,不过也是差一点,无论是因为沈泽的才学亦或者是因为那未成的师生之谊,这老头儿对沈泽宽厚得如同一位溺爱孩子的混帐父亲,而对于这个素日与沈泽不对付的她,就像是她抢了他儿子一般的无情。
但凡她在京都闹出些风波,他一定第一时间整理好,或是取笑她,或是上折子参她,而她作为京都之中深受百姓喜爱的纨绔子弟,不得不说,孙大人这一年有一半的折子都是在控诉她的所作所为给京都带来的不良影响是多么的严重。更因着他对她这股子偏见,连带了他的门生有事没事都爱上折子在天子面前说说她的坏话。上次翰林院的那个胡什么来着还说过她的画儿如何伤大楚荣光来着。
这次她主会试,特意避开了这孙大人多次,不想这老头儿,对她的态度倒是越发莫名起来……
待她走到他面前,伸手准备考卷时,他悠然开口:“这叠文章多是时政之谈,想来侯爷也不感觉兴趣,不如瞧瞧词令。”
会试中考生会考经义、词令、时策论,经义是从四书五经上寻个题让学子写下见解,词令内容有趣些,是考究学子诗词曲赋章表诏等的才气水平。时策论是三场试中最深奥的,因为学子登榜后是要做官的,故而于大楚时局需有见地,对国之政策有所了解,据此写出策论。
姜怡歌确实对这些尚未从政便指点江山的文章无多大兴趣,但就这孙大人眼睛要翻到天上去的态度,姜怡歌还就坚定地拿起了时策论这一叠。
瞧了两张,虽说浅薄了些,但从文笔上不难看出学子格局不小,若身处朝堂,多看多听,用不多时定是能掌一方风云的人物。
但此后几张便真真没什么看头了,见解看法皆是规规矩矩,谈不上差,但也出不上出色,最多就算文笔不错,也亏得能能声好。
姜怡歌找了张干净书案,蹲在那儿和一众评卷的官员瞧了一下午的考卷,从那些个‘不错’的考卷中抽出了几分丢在一旁,另外的重新放回孙大人的案头,也不与孙习明说话,只笑着和旁的官员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
孙习明见姜怡歌走远,让人将姜怡歌丢掉的几张纸又重捡了回来看了一遍。
他本以为是姜怡歌随意抽出几张来立他主会试的威严,却是不想细细看过一遍,其中两篇都是用词华藻,内里却无一物的空谈。他面色变了几番,拍了桌子:“会试是为择优,朝堂上有一个吃干饭的不够,你们是还想多拉几个进来吗?”
一众官员诺诺,皆称了句不敢。
再说姜怡歌出了礼部,抬手揉着眉间:“瞧了一下午的字,本侯都快不认识字了。”
身后跟着的豆子还不曾回答,从另一边倒是拐出一人接了话:“侯爷今日来审卷了?”
姜怡歌歪着脑袋看向接话的那人。
一身紫袍,玉冠束发,脸上挂着微笑,暮色落在他眸中,就好似是他自带的艳丽。
不是沈泽能是谁。
受了他那便宜的老师的气,姜怡歌差些没直接无视了他转身就走。
“右相怎么来礼部了?”
莫不是来给评卷的官员施压的让他们上报一两个人?
沈泽身边的一青色小官见他二人似有话说,极有眼色的行了一礼离开了此处,沈泽便快走了两步赶上了姜怡歌,与她一同向门外走去。
“待会试后不久,秋狩便要开始了。”
这是回答她问他为何在礼部的问题。
姜怡歌不解道:“沈相近来这么闲,秋狩这种小事都得你来过问了?”
秋狩年年皆会举行,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沈泽竟然会因此而特地来礼部一趟。
沈泽声音微低:“昨日陛下收到消息,钦国的使团已经往大楚来了。”
姜怡歌想了一下:“钦国?那个草比人多,河比草多的小国?”
沈泽笑着点了点头。
草比人多,河比草多。这只是钦国的一个笑称,不过呐,这钦国是真占了个好地势,但凡多水的地儿,就没有不富饶的,钦国吃亏的地方就是在人少地小,先前也有国家想打下钦国吞并一国之财,就是钦国生了个会说话的国君,当初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头就与国力强盛的大楚订下了五十年盟好的契约,大楚出兵救了钦国,而钦国每年会带上不少财物以贺大楚国君生辰为名,赠于大楚。
当年订下契约的两代国君早已乘风而去,随着这契约日期的不断逼近,大楚和钦国之间的关系也越发的微妙起来。
姜怡歌问道:“往年不是入了冬才派人过来送生辰礼么,怎么今年立秋未过就来了?”
现今天子生辰是在十二月,往年都是过了小雪时钦国才派人往大楚来的,今年早来了这么多天,也难怪姜怡歌要问了。
沈泽解释道:“今年钦国新君继位,好似是想与大楚重订盟约。”
姜怡歌摇着扇子脑中算是千回百转:“陛下想让哪位皇子接待?”
外国来使,一般都是皇子接待的。
沈泽摇摇头:“还没定下来,左右也是不急的,我来只是寻着礼部商量一下秋狩安排使者的事宜。”
“那钦国来的还是以往那几个老头儿?”
“陛下只是提了一下,并未详说。”
姜怡歌点头哦了一声,而后便没了声音,沈泽觉得奇怪便抬起头瞧了一下她。
她不曾着官袍,穿着一身浅色的交襟长衫,手上拿着的扇子还是上次他送她的那一把,说来还有些自豪,京都皆知宁远侯换扇子一向换得勤快,倒是他送的这把,她已经用了十数日了。她鬓发有些乱,应当是评审考卷时弄乱的,看来这一日她过也并不顺心,毕竟宁远候何时仪容乱过。
想着这,沈泽就问了出口:“侯爷觉得此次的卷子怎么样?”
走出礼部的门,姜怡歌抬头看着西边天际上大片大片的红霞,京都的暮色向来美极,但这京都之中,又有多少人有工夫停下来瞧一瞧这巨大的画卷呢。
“本侯看不懂那些个策论,不过瞧这速度,不出半月,应该就能上折子了。”
姜怡歌口中的上折子便是定下此次会试能入榜的才子,而后送到陛下案上,再然后便是准备殿试与琼林宴了。
殿试和琼林宴都由礼部主持,殿试上安排出题的官员么,她也任命了几位主要或次要的官员,可以说之后的事,她也可以随便放放了。
沈泽点了点头:“侯爷此次会试事宜安排妥善,那沈某就在此处先恭喜侯爷了。”
说完还扬手抱了抱拳。
呵呵。
姜怡歌看了看不远处的包子铺,忽然想起那日在沈府吃的肉酱包子,看了一下午的字儿,早就觉得腹中饥饿。脸上挂上了一副讨好的笑容向沈泽道:“沈相等会是不是要回府?”
姜怡歌突然的凑近,沈泽竟意外嗅到一点淡雅的香气,若有若无萦绕在他鼻间,莫名他竟觉得这香气好闻,却又不敢再去细闻,总觉再闻一下,便如轻薄了宁远侯一般。
开什么玩笑,他一谦谦君子,怎么会有如此想法?还是对着一个男人?
定是最近太累了。
他故作淡定在心中暗嘲笑了宁远侯果然活得细致,连香包都随身带着。
“嗯。”
“那沈相你吃饭了吗?”
“尚未。”
“那走着走着,本侯这些日子忙着会试,都好几日不曾去沈相府上去沈相讨论学问了。”
沈泽瞧着已抬步往他府上方向算是小跑过去的宁远候,带着几分茫然,她何时,与他讨论过学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