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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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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是在入门考试上。我坐在门口第一列最后一个桌,严妍坐在第一列倒数第二个桌。
我叫吴雅,名字是柳叶师傅起的,原名她觉得不雅,掐了诀从书命纸抹去。
从此,世间上没有五丫,没有灰溜溜的瘦弱幼女。
第一次谈话,我先起的头。
严妍穿着一条粉蓝色的半新衣裳,头发扎成双髻,用白色的布带绑好,发色微微发黄。
我拍了她的肩膀。
“哎,我叫五丫,你是学哪科的?”
她有点猝不及防,转过身,“笔术”声音有点冷清。
说罢,就转身回去。
“我要考咒术,可是没准备。”我挠了挠头,头发很痒,可能还有虱子没扒下来。
见她没回应,我也有点讪讪的。
时间紧迫,母亲排除众议把我送上东华山,显然谋划深渊,以后我能有个好前程,整个家就能吐气扬眉。更重要的是,一旦通过入学考,学费是全免的。
还有,家里也可以少一张嘴吃饭。这几年灾荒越来越严重,普通百姓吃上饭已不易,脸色红润、健康的孩子都是出身非富即贵,就像这个房间里面的其他人。
从一踏进来,我就敏锐地注意到严妍。她是跟我的情况最接近的,凭察言观色的预估。
思考间,一个挺着肚子的女人走进来,鼻梁上有小片雀斑,模样周正,就是看着脾气不好。
“安静,试验即将开始,找到座位就坐好。再乱走说话的,就取消参加资格。”她的语气严肃,嗓门不大,可是内力深厚,声音准确无误钻进我们的耳朵。
我赶紧坐正,不再胡思乱想,很紧张。
只见那个监考女人从袖中取出一支毛笔,朝空气中点画了一阵。
我猜想那是一些符文。桌上立刻幻化出试验的工具,因为报考的事咒术,分配了权杖,铁戒和包子。
坐在前面的严妍分到一叠白纸和毛笔,我偷瞄她,不安的想知道需要做些什么。
严妍明显做过调查,胸有成竹。
她拿起笔,从容的在纸上奋笔疾书,由于施过法术,写字无须染墨或者洗笔。我还不识字,没懂严妍写了什么,可喜欢她纤长的手指。
考试时间是一柱香,我发呆浪费地烧了半柱。
肚子控制不住饥饿,肠鸣声让有些分心的考生转过头来看我。算了,好歹有食物,我想填饱肚子才是头等大事。就这样,在场的孩子好像都看过预告,做着自己的试题,我则拿起包子,吃了。
对,吃个味道极好的包子会让人心情愉悦。我已经做好了落榜的准备。
到了交卷前,我拿起铁戒指,比试一下自己的手指,然后,套进右手拇指。
权杖是桃木做的,与其说是权杖不如说是跟细棍子。我抚摸一下木头上的纹路,就一下,手指头划出一道伤口。
血珠落到权杖上,慢慢吸收,融进木质纹路。我一愣神,铁戒指和权杖都消失。
试验结束,监考的女人宣布:能进入山门的弟子,会在一时辰后收到通知,请众人到外头的院子等待,吃点心。
太好了!血赚!还能再吃一顿。
我几乎是第一个出门,全然忘却那两个消失的权杖吸收血珠后,暗露着红光,就像李铁匠铺子里热融铁水,远远地温温散发余热。
院子不大,地上铺了石板,撒扫很干净。临时放了几张茶几,上面有点心和茶水。我问那个负责整理的侍童,有没有咸口的包子,如果是肉做的就最好不过了。
他有些轻蔑的打量我,明显不耐烦,“有是有,还在灶上蒸着,你想吃就得等。”
“都好都好”,我谄媚的笑道。拿起一块奶油酥就塞进嘴里,好久都没吃上这些食物。小时候父亲是个教书先生,每月可以挣得些银钱。他和我母亲很恩爱,成婚后只生了我一个女儿,家中人口不多,吃穿用度还算富足。
后来迫于家中长辈再三要求,他们妥协过继了族中四个偏房所出的庶子。
四个男孩子都比我年长,自然而然我成了五丫。再后来饥荒开始,庄稼结不出穗,偏偏又赶上连年干旱,农家都没有收成,没钱供孩子上学。父亲的学生越来越少,日子一天比一天清贫,吃不上饭是常态。
藕粉糕看着真诱人,里面掺了桂花,色香味俱佳。艾糍也馋人,我最喜欢白糖芝麻馅。侍童没有说谎,半晌端上来刚刚出锅的包子,个个巴掌大,于我两口就能解决。
当然我没跟他客气,伸手就是一个,包子很烫,手和嘴巴也被烫到了。
“你这样吃会失礼,大家都不愿过来与你交谈了,想霸占这些吃食吗?”
严妍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回头看了看她,我说“他们不饿,家里有的是山珍海味,我真的肚子空空,这个酥卷味道棒极了,你也来一块吧!”
“现在印象差的话,以后就更不待见我们了。”她着急的跺脚,恼怒我吊儿郎当不上进。
实话说,我心里感觉很温暖,她会关心我,站在我的角度想问题。但是饥饿现在主宰我的思想,可以饱腹一顿更加重要,加上试验的表现,我没有信心,一点儿都没有。
于是,我回答她,用了不恰当、带嘲讽的语气。
“他们考不考上与我无关,你能不能融进那个圈子与我无关,我能不能上学也跟你没关系,这么多好东西,不吃拉倒。”
“你,你怎么这样说话。”成功气走严妍后,我接着吃,饱腹感可以遮蔽良心的愧疚。
直到撑到嗓子眼,我才停下来,蹲在墙角的石头上剔牙,然后开始计划下一步该怎么走。
回去是行不通的,那帮老不死的族中长老怂恿我父亲找户人家,送我去当童养媳,换些银子来养家。这方圆百里有这个需求的,就只有邻村有个傻儿子的张家,那傻子又是独苗一根,年纪比我大三岁,张夫人早早就张罗着替她的宝贝儿子娶媳妇。
正常人都不愿意嫁女给张家,听说那傻子脾气倔得像头牛,横冲直撞,干过很多糗事。我自然不愿意嫁人,那就行走江湖吧,像个女侠那样潇洒。
打定主意后,瞅了眼饭桌。很好,没有人在吃,我搓了搓手,那就不客气了。
我偷偷溜进西边的小厨房,神偷张望一下。趁着没人,想顺走几张纱布,回去包些点心。
这时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来人呵斥一声,“你是何人?鬼鬼祟祟的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