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春热恋》湛夏

9、第九章

　　钟瑶从敦煌回到广州后正赶上初中同学聚会。

　　初中的校园生活比较丰富，校内活动举办得多，同学之间的友谊也相当纯粹，多年不见每个人都有了和记忆中截然不同的改变。

　　自去年同学会一别，钟瑶跟当初玩得好的朋友又做了一年的网友，没有私下小聚过。大家都被工作和家庭中的琐事缠身，私密空间几乎没有，好不容易有一点空闲时间，当然都选择了用来独处。貌似只有组织一次这样的大型同学聚会，这些朋友才会如约而至，看起来是为了联络感情，到头来还是为了社交。

　　钟瑶的初中同学里有好几个和她一样在做自媒体，只不过觉得自己当老板要操心的事太多，还是选择了合作的变现模式，等号有流量了接接软广。
　　有的是美妆博主，有的是文旅博主，有的是情感播主……
　　这些博主日常工作都需要穿漂亮衣服，是钟瑶的熟客了。
　　就更别说那些在做或者家里在做代工厂的同学了，那可是钟瑶的老主顾，谈好了都是大生意。

　　同学会的聚餐地点是在学校旁边经营了十多年都还没倒的酒店餐厅。

　　虽然说近两年物价上涨，装潢翻新，但这家店的菜价定得一直和市场价相称，并没有因为粤菜做得极地道而把自己打造成网红餐厅漫天要价，如今也是口口相传小有名气的老字号。
　　每年的聚餐地点都定在这里，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老地方。

　　钟瑶前几年一直都在本地上学，年年的同学会她从不缺席，一到就和老班长商量着点好了菜，接着像包厢门口的迎客松一样迎接其他同学。

　　想当年钟瑶在上初中的时候就是时尚的弄潮儿，以一己之力带动全校女生的流行热，大家伙忘了谁都不会忘了她这朵交际花。
　　钟瑶这些年在老同学的圈子里混得如鱼得水，但是这些同学里也有她十分不喜欢的人。
　　比如总是当面跟她扮作姐妹情深，却不遗余力地在她背后捅刀子的陈嘉琳。

　　腿长在陈嘉琳身上，钟瑶又不能阻止她来，因此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陈嘉琳今天打扮得花枝招展。

　　同学会又不是什么正式的场合，一般人最多穿条好看的裙子，把自己收拾得妥帖体面一点，可陈嘉琳是怎么浮夸怎么来。
　　首先是那张浓妆艳抹的脸，不知道涂了多少层粉底，跟刷墙似的，都涂到浮粉了。
　　其次是她身上穿的晚礼服，礼裙的胸和腰都做了性感的镂空设计，但她的身材没能驾驭住，赘肉从缝隙里挤了出来。
　　最后是她戴的那些首饰包括手上拎的包都是山寨的。

　　外行人分不清真金白银和合成金属，分不清真材实料和化学纤维，分不清正品和冒牌货，钟瑶这个内行人一眼就能识破。

　　她不想在这大好的日子跟陈嘉琳撕破脸，平白影响自己的心情，给了陈嘉琳面子，没有当场戳穿。
　　没想到陈嘉琳毫不领情，当场就嘲讽起钟瑶来。

　　“哎哟，这不是我们的班花吗？许久不见，长得真是越发勾人了。看样子追你的男生不少，应该有男朋友了吧。不把男朋友带到大家面前炫耀炫耀吗？毕竟你成绩又不好，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出息，能拿得出手的只有男人了。”

　　初一的时候钟瑶跟陈嘉琳做过一段时间的朋友，而且还很信赖她，没想到没过多久陈嘉琳就莫名其妙地冷暴力起她，四处败坏她的名声，跟其他同学说她是告状精，并拿曾经的朋友这一身份让造的谣更有说服力。
　　钟瑶直到初二的时候，才通过自己的努力慢慢建立好人缘，让谣言不攻自破。
　　要是换作一个不善言辞的闷葫芦，还不就只能生生吃了这个哑巴亏了。

　　陈嘉琳的家世并不是很显赫，父母在她小的时候发过一笔横财，之后再也没赚过大钱，她却真把自己当成了金尊玉贵的大小姐，越是求而不得，就越是喜欢把那冰山一角的苗头放大来炫耀。
　　在钟瑶眼里，既可怜又可恨。

　　钟瑶不是好惹的草包，当即以牙还牙道：“多谢夸奖，可惜你不是第一个夸我漂亮的，每个来参加聚会的同学都说过了呢，能把好话说这么难听的你倒是第一个。我说这几年同学会怎么不见你来呢，敢情是既没男朋友也连A货都买不起。没关系啊，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总会有冤种愿意包容你的虚荣心的。”

　　陈嘉琳气得发抖，冷笑一声，说道：“不好意思，这你可就低估我的魅力了，不是我没有男朋友，而是我不想找男朋友，不然追求我的男人能从中国排到法国。梁纭硕你熟吧？咱们班赫赫有名的学神，当年保送北大的那个。他多少年都没参加过同学会了，今天就是专程为我而来的。我从网约车里下来的时候，他还坐在他车里看了我一眼，半天都没能移开视线。”

　　梁纭硕？
　　他不是说他不来吗？
　　莫非是那天听了她的话以后，权衡了一下利弊，被她说动了？

　　陈嘉琳的这句话成功激起了的钟瑶的胜负欲。
　　她险些当场骂出来，心想：吹牛不打草稿，为你来的才怪。

　　说曹操曹操到。

　　梁纭硕穿着白衬衫、灰西裤，高大峻拔，身姿挺阔，看上去朴实无华，钟瑶一眼就看出他身上的衣料有多值钱。
　　这就叫低调奢华，不像某位，猪鼻子插葱装象。

　　钟瑶抬起手想和他打个招呼，没想到他的目光掠过她，连看她一眼都不曾就擦着她的肩进了包厢。

　　钟瑶不禁怔住。
　　他这是还在为之前的事生气？

　　但不管怎么样，在人前的面子总要给她吧。

　　钟瑶暗自咬了咬唇。
　　她的微表情被陈嘉琳尽收眼底，陈嘉琳见状露出了一抹挑衅的冷笑。
　　钟瑶快要气疯了。

　　她望着到场以后就一言不发坐在角落里玩手机的梁纭硕，不解地想：你来了又不社交，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不跟我逢场作戏也就罢了，反倒助长了我死对头的气焰。行，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

　　同学聚会不算酒局，对于座次没什么讲究，随意坐就行，基本上在等人到齐的时候坐在哪里，正式入席后就坐在哪里。

　　梁纭硕气场强大，自来了以后就坐在角落里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谁来找他忆往昔他都不搭理，弄得人家也不愿意用热脸贴他的冷屁股，一直到服务员过来问能不能上菜了他身边都没人。
　　于是被陈嘉琳钻了空子。

　　陈嘉琳施施然走到他身边，夹着嗓子问他：“这个位置没坐人吧，我坐这里可以吗？”

　　还没等梁纭硕答复，钟瑶就随手拉开了梁纭硕另一侧的椅子，大剌剌地坐了下来，没好气地对陈嘉琳说：“餐厅又不是他开的，你问他做什么？想坐就坐，有必要这么做作？”

　　陈嘉琳气得脸色铁青，又不好当着梁纭硕的面发作，假笑着忍了下来。

　　钟瑶看见她牙都要咬碎了的模样觉得痛快，目光一转无意间扫到了梁纭硕那张扑克脸上，和他四目相对，没两秒就别过了视线。

　　就在气氛胶着时，一个爱说笑的男生坐在了钟瑶身边，反对梁纭硕揶揄起来：“你小子艳福不浅啊，两个大美女坐你旁边。”

　　梁纭硕没理他，那个男生在他这里碰了一鼻子灰，顿觉无趣，讪讪转过身跟邻座的另一个男生攀谈起来。

　　服务员进来上凉菜，趁着大家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梁纭硕凑近钟瑶，压低音量对着她说：“坐过来点。”

　　钟瑶一脸警惕和疑惑：“为什么？”

　　梁纭硕面无表情，一本正经地给出理由：“你挤到别人了。”

　　钟瑶诧异地环顾一周，看着一开始被餐厅服务员均匀排布好、谁也没去挪动的座位，严重怀疑他脑子被驴踢了。
　　但既然他都开口了，还可以顺便气一气陈嘉琳，何乐而不为？
　　钟瑶闻言照他说的，把椅子朝他挪了五公分，睁着大大的眼睛问他：“这样可以了吗？”

　　梁纭硕不置可否，但看样子是没什么意见了。

　　陈嘉琳从前就爱跟钟瑶学，见状也效仿她将椅子朝梁纭硕移了移，不料梁纭硕扭过头很不客气地对她说：“能过去点吗？挤到我了。”

　　陈嘉琳瞬间面如土色，又不着痕迹地挪了回去。

　　钟瑶差点笑出声。

　　开了席，大家共同举杯敬完酒后，向来会照顾人的班长开始用公勺公筷给大家盛汤夹菜。
　　他那半圈的人都被他兼顾到了，可另外半圈的人得下桌才方便操作。

　　梁纭硕虽然不苟言笑，不喜交际，但关键时刻总是能挺身而出，这也是他这些年来性格高冷却从没人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的秘诀。
　　他见微知著，起身说道：“给我吧。”

　　他四肢颀长，伸直手臂便轻松跨越了大半张圆桌，班长怔了一下，随即倾身将公勺公筷一起递给了他。

　　梁纭硕知道钟瑶不喜欢别人给她夹菜，只是先给她盛了一碗鸡汤，随后才为其他人服务。

　　轮到陈嘉琳的时候，他直接把公勺公筷递了过去，说：“你自己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