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春热恋》湛夏

6、第六章

　　睡前钟瑶舔着唇角，在心里甜甜地想：没想到她都是成年人了，还会因为一个不确定的约定而兴奋得睡不着觉。

　　服装民工的名号不是吹的，起早贪黑也不是闹着玩的，钟瑶凌晨两点才入睡，只在床上躺了三个小时，就又在清晨五点就起床筹备白天的直播了。

　　直播的前期准备工作繁琐而发杂，但是根据以往的经验，准备得越充分，直播往往进行得越顺利。

　　为了在上新直播中冲GMV，钟瑶还约了Tony老师，争取让自己从头发丝精致到脚趾头，以最佳的状态和形象激发观众的购物欲。

　　果不其然，她的新发型很加分，交易额飙升，还没下播就卖光了库存，当天的成交量破了本季度的记录，未来一周大家的荷包都将鼓鼓囊囊。

　　见到业绩大家也都有动力了，一致干劲十足地表示应该乘胜追击，于是钟瑶一上头，就多播了一个小时，差点忘记和梁纭硕约了电影。

　　钟瑶心想：过零点就是崭新的一天了，她本来跟约好的明天实际上是今天，但是理解成明天又有何不可呢？

　　计划赶不上变化，她本来都打算理直气壮地鸽了梁纭硕了，甚至连辩解的话都编好了，梁纭硕却直接在她公司楼下候着了。

　　毕竟是她有错在先，钟瑶很是心虚，打了许多腹稿，没想到上了他的车却不见他生气。

　　钟瑶语无伦次地说：“今天非工作日，看电影的人肯定特别多，昨天晚上我一回去就睡了，也没有订票，现在票应该售罄了。”

　　梁纭硕气定神闲地答：“票不是问题，我刚才已经订了巨幕的VIP包厢。”

　　电影票姑且算是搞定了，可钟瑶还没来得及吃晚餐，等到了商场，她揉着肚皮说：“进场之前我们先随便吃点垫垫肚子吧。”

　　梁纭硕看都没看时间，也不管他们会不会赶不上电影开头就问她想吃什么。

　　钟瑶特别想吃披萨，便对梁纭硕说：“我们去必胜客吧。”

　　梁纭硕虽然不爱吃快餐里的这些垃圾食品，但她既然开口了，他就索性陪她去了。

　　必胜客在做任选八款产品和任选四款产品的套餐活动，梁纭硕让她点任选八款产品的套餐，钟瑶觉得会吃不完，最终点了任选四款产品的套餐，还在匆忙之下点了两个含西冷牛排的产品，剩下的两样是榴莲披萨和提拉米苏。

　　必胜客的西冷牛排是合成肉，口感一言难尽，梁纭硕既不吃榴莲也不吃甜品，这两样通通进了钟瑶的肚子。
　　餐后她打给他的钱，他也没有收。

　　他们从必胜客出来直接去了影院。
　　但是等他们到了尊贵的VIP包厢，钟瑶却望而却步。

　　她想象中的VIP包厢也就是屏幕大一点，人少一点，环境私密一点。
　　为什么这个VIP包厢的座椅也跟普通的不一样？
　　美其名曰可以调解角度的人体工学椅，实际上和床有什么差别……

　　两张人体工学椅像并排摆着的两张床，委实是有些暧昧。
　　钟瑶不禁面红耳赤，讪讪问他：“我们确定要这么看吗？”

　　梁纭硕没有说话，拿着票径直走向他们的座位，用实际行动给出了答案。

　　钟瑶为自己的失策耿耿于怀，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嘀咕：“你要是介意的话，等开场看看有没有空座，我们分开坐也行。”

　　“为什么要分开？”梁纭硕问。

　　钟瑶被他问得一怔。
　　他说的好像他们以前在一起过似的。

　　梁纭硕若无其事地调节起自己的人体工学椅，把靠背调得立了起来。

　　钟瑶一时分不清这是他想出来的法子还是常规操作，依样画葫芦，也把自己座位的椅背立起来，调成和他的座位一样的角度。

　　这下就不用“同床共枕”了。

　　但其实钟瑶很期待看他原本的反应。
　　她想知道他对她到底有没有一丝觊觎。

　　钟瑶环顾四周，发现这个VIP包厢里还有三对观众，无一不是已经建立恋爱关系的热恋期情侣。
　　他们躺在座位上，把中间的扶手抬上去，旁若无人地环着彼此的胳膊。
　　跟这些人比起来，她和梁纭硕就是格格不入的异类。

　　电影刚开场钟瑶就收到了一个有过一两次交集的男生的信息，说是刚才在楼下看见她了，夸她今天漂亮，问是不是佳人有约，约她下次一起吃饭。
　　钟瑶虽然句句敷衍，句句婉拒，但总归是聊了起来，电影没认真看。

　　在周遭一片漆黑的情况下，她手机屏幕的亮光格外显眼，加之梁纭硕本来就不是专门来看电影的，注意力自然落在了她的手机屏幕上。

　　他看不清她和别人具体在聊什么，但是能看到对方的头像，并且通过头像可以判断出对方是一名成年男性。
　　她就这样坐在他旁边光明正大地和别的男人聊天。

　　钟瑶半天终于应付完了对方的打扰，低头把奶茶放进手边的凹槽里，接着将爆米花架在她和梁纭硕之间的扶手上，抓了两三颗塞进嘴里。

　　梁纭硕忽然伸手抓住了爆米花盒子的边缘。

　　钟瑶讶异地看向他：“不能吃吗？”

　　梁纭硕提醒道：“架在这上面一碰就倒，很容易打翻，还是抱着比较稳妥。”

　　钟瑶不以为意地抓着盒子晃了晃：“不会啊，很稳啊，一起吃嘛。”

　　梁纭硕被她反驳也不与她辩解，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手。

　　这时影片开始放映，工作人员关上了头顶的照明灯，四下陷入了一片黑暗。

　　视觉被削弱了，听觉也就敏锐了起来，钟瑶听见自己咀嚼的声音透过骨骼发出的声响，感觉这声音大到周围的所有人都能听见。
　　她怕打扰到别人，越嚼越慢，吃了几粒就不再吃了。

　　钟瑶观影的习惯很不好。倒不是说她会拽着人讨论剧情，或是大声议论剧中的角色，而是她看到迭起的高潮会紧张到啃指头，看到激动人心的地方会使劲鼓掌，被戳到笑点会放声大笑，被戳到泪点会泪流满面。
　　总而言之，喜怒哀乐都是最真实的状态。

　　果然不出梁纭硕所料，那盒爆米花在反派得逞的一幕出现时，被钟瑶愤怒地失手掀翻，全扣在了梁纭硕的大腿上。

　　钟瑶眼见自己因为不听他的话而马失前蹄，马上夹着尾巴做人，态度诚恳地捞过盒子，手忙脚乱地将散落的爆米花捡回盒子里。
　　奈何有些爆米花落的着实不是位置，狡猾地掉进了他两腿之间的缝隙里。
　　即便是她已经足够小心翼翼，尽力只用两根指头去夹，仍旧无可避免地触碰到不可言说的禁区。

　　梁纭硕对她的耐心已经到达了极限，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扔回她腿上，忍无可忍地问：“钟瑶，你究竟有没有拿我当过男人？”

　　他问这句话的时候，钟瑶没能当场反应过来，但回家以后她越想越委屈。
　　她不就是没听他的劝告，失手打翻了一盒爆米花吗？她又不是故意把手往他隐私部位伸的，只不过捡爆米花捡得太忘我了而已，用得着这么上纲上线吗？

　　于是她忍不住给他打了个电话，将新账老账一同清算。

　　“梁纭硕，你不是想知道你在我心里是不是男人吗？我实话说了吧，不是。过去这些年你从来没想过对我负责吧。暧昧被你玩透了，我被你玩够了。你要是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为什么不早点说清楚，非要给我那些错觉，等到我千里迢迢去找你才拒绝？你知道你这么做，对我造成的伤害有多大吗？就是因为你伤了我的心，所以我这么多年才没有找过一个男朋友。但是你别以为我对你余情未了，我承认我是在利用你争取自由的空间，这也恰恰证明我已经放下了过去，对你不再留恋了。今天这样和平共处的局面来之不易，我不愿麻烦你，希望你也别来招惹我，我们就这样在家长面前做做样子就好，别进一步接触了。”

　　一气呵成的控诉后，迎来的是短暂的沉默。

　　钟瑶理解这份沉默，但她不理解的是，电话那头人为什么不是梁纭硕。

　　方慧敏一出声，把她的魂都吓没了。

　　“瑶瑶，纭硕洗澡去了，我是你方阿姨。对不起啊，阿姨不知道纭硕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都怪阿姨教子无方。关于他欺负你的事，阿姨会帮你向他讨说法的。等他洗完澡出来，阿姨叫他给你道歉。”

　　钟瑶分外尴尬地说：“不用了阿姨，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我们两个处理就好了，怎么好劳烦您跟着担心？”

　　“你这么懂事，阿姨就更不好意思了。”方慧敏温婉地说，“你等等，浴室的水声停了，他应该要出来了，你先别挂。”

　　钟瑶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个份上，一个不愉快的小插曲竟然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大概过了一分钟，在方慧敏的责怪声中，电话被梁纭硕接管。

　　“怎么回事，陪你看了场电影回来我就成了负心汉？”

　　听得出来，他是真的生气了。

　　问完他就嗤笑了一声，沉声道：“我难道不该是任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人吗？”

　　钟瑶没有想到他对自己的定位是这样。
　　他究竟为什么会这样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