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将至(利威尔)》毒poison

4、3、序章篇--贵客

　　3、序章篇--贵客

　　他那时还小，不懂幸福是什么。填饱肚子才是他最关心的事情。

　　当然，只有饥肠辘辘的人，才会天真地以为生活本就如此。

　　光头坐在烧红的烙铁炉子旁边，命人将他按住，鼻腔袭来一股焦糊的气味。

　　从此，他胸口上便多了一枚猩红色的锦雀印记。

　　烙下去时，他没有闭眼，紧紧咬住下唇，直直看着他刻在心上。

　　他不知是什么意思，虽然很害怕、很疼，似乎这里的规矩便是如此。强忍住泪，光头不喜欢哭哭啼啼。

　　只要能吃饱就可以了，他想。

　　幸好，他的资质不算差，并没有沦落到太糟糕的境地。

　　他学得快、记性好、吩咐什么做什么。没多久，光头的待客之道、说话周全、彬彬有礼、进退有度、八面玲珑，他都学得有模有样。看着锦雀们迎来送往，客流熙熙攘攘，他置身其外，跟着光头学习与三教九流交际、打点关系。

　　渐渐地，似乎也不愁会饿死了。

　　后来，他有了名字——蝴蝶。地下街没有蝴蝶，他未曾见过它的样子，只是好像与锦雀们的名字不同。

　　光头花了几年时间在他身上投资，教他各种东西——认字、歌舞、琴棋书画，贵族的礼仪举止、吃穿用度，光头带他出席各种场合，将他精心调i教成最顶级的商品。他自己也争气，举手投足间尽显贵族气质，确确实实的物超所值。

　　那些客人的癖好说来也怪，一个地下街小孩，却能让人一掷千金甚至不惜将他带到地面上去，只为与他共度几小时的时光。

　　他们乐意照顾他的生意，并不是因为他长得有多出众，而是因为他的眼神清明纯粹、风趣幽默；虽然温柔平和，却不会随便讲一些谄媚逢迎的话，和招待亲友并没有什么差别。那些贵族在片刻中忘却了外在，活成了自己。

　　每次出去，他都要被光头戴上一副银白色的面具，每次换上不同的性格，说着不同的话。久而久之，这副面具也懒得摘下来了。

　　再久而久之，他似乎已忘了面具下自己本来的样子。

　　只要不会饿死就行，他想。

　　光头不仅靠他换来了地上居留权，手上还有各路势力的资源，从此便对他愈发重视，外出时的随从数量也增加了。

　　或许在不见天日的地下街认知里，面具已成为时髦的代名词了吧。戴面具的他成了店里的活招牌。好奇心是最好的消费，店里的客人与日俱增，越是见不到，便越是好奇；越是好奇，便越是煎熬。销金窟的赌注排行榜上也有了他的名字；亦有其他娼馆用面具争相效仿，结果反而让客人只认准他一家。

　　刚开始，对于实现了“吃饱”梦想的他来说，似乎小小幸福了一阵子。

　　渐渐地，他开始觉得自己像动物园里的动物。面具就是他的牢笼，而他如果离开了面具，便谁都不是。

　　那段时间，他开始一次次做着同一个噩梦，梦里他独自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穿梭在空旷的街头，逢人便问：你知道我的名字吗？你看到我的面具了吗？他看不见自己的脸，他不敢去照镜子。

　　他快要记不清自己原来的名字，他原来有名字吗？他想总是该有的吧。

　　这样迷茫的日子不知过了多久。

　　有一天，一辆华贵的马车缓缓停在店门口，那马车帘子十分特别，绣着金色的弓箭。马车后跟着八个身材魁梧的护卫，骑着马，背着弓箭，威风凛凛。

　　往日地下街最大胆的亡命之徒都一言不发，平日里嘈杂的街市竟也收敛了不少。

　　他捏着两瓣柠檬塞进嘴里面无表情的咀嚼，想着：“什么人物？看上去比贵族还气派，为什么帘子要绣弓箭呢？”

　　起初只当是毫不相干的大人物，并没太在意。

　　在几天后，他被莫名其妙送进了一座古堡。光头亲自接送，因为是其他贵族引荐的，一个低调的家族，并没有听过他家名头，待看到侍者都谦礼恭顺，于是稍稍放心，嘱咐了几句让他随机应变，便退下了。

　　黑夜替夕阳拉下帷幕，星光缓缓荡开夜空。

　　古堡的大门外有一队护卫把守，正门也雕刻有弓箭的图案，四周精美繁复的纹饰遍布其上，拱门与拱廊之间用花叶纹装饰，古堡顶端无数支箭雨形状的锥柱森然而立，直指苍穹。铜铸的厚重大门被缓缓拉开，两侧骑士盔甲上的弓箭徽章在月光下映得锃亮，南门雕塑的是《最后的审判》，西门雕塑的是殉道者，巨型火焰纹玻璃圆窗于入口上方的连拱相叠，气势宏大，瑰丽夺目。

　　他以前跟着光头去过不少贵族的城堡，却与这里大相径庭。这里隐约有种神秘的压抑感笼罩着，随着一道道房门开阖之间，古堡内森然的黑岩四壁仿佛铸成了与世隔绝的高墙，每间屋子似乎都沉寂得不曾有人间烟火气。他被带入了一个房间，更准确的说，是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