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龙寒光》羊脂白玉戈

42、不得其法

　　先前在那方被翠竹包围着的小空地中，玄徵不知怎么的，下意识地将手中的汉剑对准无名碑正前方的地面插了下去。
　　紧接着的下一刻，便是一阵天旋地转。
　　只不过这一次，他感受到有人在竭尽所能地将自己推出这一方“洞天福地”。
　　再睁眼时，玄徵站在早先的秘境中。

　　“苏师弟！”不远处的祝余有些激动地朝着他喊道。
　　闻声，祁枢也从另一边快步赶了过来。

　　“祝师姐，祁枢……”玄徵小声的说道，仍旧有些迷迷糊糊的样子。
　　祁枢见他一副搞不清状况的模样，不由问道：“你没事吧？”
　　“我方才……”玄徵想要问自己方才怎么了，却又不知改如何问起。

　　这究竟是黄粱一梦，还是现实？

　　“方才秘境转换之际你便从秘境中凭空消失了。”祝余有些担忧地看着他，“你方才……看到了什么吗？”

　　祁枢乘此机会上下打量了一番此刻显得晕头转向的玄徵，目光顿时落在他手上的那柄剑上。
　　“苏师弟……我记得你进秘境时拿的……不是这柄剑吧？”

　　他这话彻底惊醒了玄徵，玄徵立刻抬起右手，低头看向手中那柄被自己握得有些发烫的利刃。
　　他不由得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手中那柄剑。
　　“他是……初代执剑长老？”玄徵小声喃喃道。

　　祁枢和祝余两人不明所以地看着玄徵，遗憾的是两个人谁都没有听清方才玄徵的自言自语。

　　“苏师弟，到底发生了什么？”祝余问道。

　　“我……似乎是入障了。”玄徵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该怎么解释这段莫名其妙地经历，只得用入障含混过去。

　　“入障？！”祁枢不禁提高声音问道。
　　玄徵点头，“这柄剑也是在那期间得到的。”
　　“那原先那柄呢？”祝余不解道。

　　玄徵一愣，抬手蹭了蹭鼻尖道：“……碎了。”

　　另外两人不由得对视一眼，不久前刚解开第一道阵法的喜悦瞬间被满头雾水所替代。

　　碍于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方才看见的景象，玄徵只得试着把话题引回九峰之境的秘境之炼。
　　“对了，我入障这段时间里，祝师姐你们可有新发现？”

　　他这话提醒了祁枢和祝余，两人频频点头。
　　“我们刚解开第一道法阵，阵眼在那个叫‘婉儿’的小姑娘身上。”

　　“阵眼在……幻象身上？”玄徵有些不可置信道。
　　祁枢点头，“但这只是第一层的阵眼，藏在秘境里的那件宝物并不在她那。”

　　“先前我重新算过一遍，秘境里的八方已经恢复了正常，是完全按照文王八卦来的了。”祝余在一旁补充，“只不过根据卦象所示，整个秘境现在只剩下一处异常了，我猜那一处应该就是阵眼。”
　　祝余说完，有些丧气地低下头，垂在身侧的右手拇指与食指在反复地摩擦手中的那枚铜钱。

　　“可惜我们在秘境待了整整一个循环也没有找到那个最终阵眼在何处。”祁枢说道。
　　闻言玄徵不由问道：“循环也没有停下来？”
　　祁枢点头。

　　“我试着算过，看不到异常点。按理来说若是第一层阵法一破 ，八方恢复正常，循环也会随之停下。那么整个法阵的阵眼就可以依照文王八卦演算得出。”祝余摇头，“祁师弟去检查过演算得出的阵眼，那里什么都没有。”

　　玄徵不禁皱眉，他低头思索片刻。
　　余光扫到手中那柄汉剑时停顿了一会儿，顿时间脑海里鬼使神差般冒出了一个想法，“祝师姐，能不能试一试每转换一次场景就卜一次？”

　　祝余不明所以地歪头看着玄徵。

　　听到他这话的祁枢先是一愣，片刻后突然拍了一下手道：“你的意思是，说不定每个场景都是独立存在于整个秘境里的，而我们先前一直固定在循环开头整体的卜卦，这才一直没能找寻到秘境阵法的阵眼？”

　　祁枢这一长串话反倒是把玄徵给说懵了，玄徵本来只是下意识说这么一个思考方向，他倒是真没想过每个场景是否是独立存在于整个秘境中。

　　不过这个提议在祁枢的理解之下确实多了些道理，祝余低着头沉思片刻后，也开始着手准备起此事。

　　按照先前两人所说，这一轮应该已经是第四次循环了，秘境之中的场景恰巧进行到先前玄徵被拖入那方“洞天福地”前的雪地。
　　祝余端坐于地面，开始借着手头的工具卜起卦来。

　　然而随着三人眼前的场景一场接一场的转变，祝余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愈发焦急与不解。她连连摇头，小声的嘀咕道：“究竟在何处？”

　　当秘境中的场景转到最后一幕，官兵闯入卢府抄家时，席地而坐的祝余突然出声道：“是这！”
　　玄徵没做二想，提剑起身随着那群官兵的幻影冲进卢宅。

　　“苏师弟！”祁枢冲着他的背影喊道，奈何对方一溜烟就消失在了卢府的众多幻象里。
　　祁枢不由得咋舌，“跑得比云台峰的兔子还快……”
　　“我们也进去吧，说不准苏师弟早已有了头绪。”祝余收起手里的铜板，也向着卢府深处走去。

　　虽知是幻象，但所到之处皆是尸横遍野。
　　宅中那些稍有褪色的柱子在这场骚乱中又被重新涂上略显坑洼的艳丽色彩，原本干净的墙面也被泼上了一道道不规则的“朱色染料”，有的色块已然沉淀转变为暗红，更多的则是新染上的，红得惊心刺目。
　　倘若不是在秘境里的幻象，此地必然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味，此情此景无论再看多少次，都依旧是叫人难以接受。

　　二人走进卢宅，在里面兜兜转转好一会儿才找到在后院提剑指着赤狐的玄徵。
　　祁枢飞快地扫了一眼周围，确认最终的阵眼是在赤狐身上。
　　此时一男一女两具干瘪而又毫无血色的尸体已然是横在赤狐面前。

　　正当赤狐准备进行秘境的最后一部分，咧开嘴笑着说“这可比做善事来得快多了”时，玄徵瞬时出手，一剑径直刺穿了赤狐的喉咙。
　　许是换了柄剑还未来得及熟悉其分量的缘故，赤狐喉咙被刺穿的一瞬间，玄徵脸上竟浮现出一丝惊诧，似是没有料到自己的力道之大。

　　刚到现场的两人不由得睁大眼睛，祝余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一惊，“苏师弟你这是……”
　　她话音落地，整个秘境里陷入如同先前三次循环那般的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正当三人都以为阵眼再次找错循环即将开始第五轮时，黑暗之中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

　　“我可是仙啊！”

　　是赤狐，声音比起先前他们听到要沙哑得多，它这短短五个字说得咬牙切齿，仿佛在斥责方才一剑刺穿它喉咙的玄徵。
　　“好人不得好报。我花自己的修为去攒功德，换来的就是这些？”

　　说完它停顿片刻，随即爆发出如同在苏州城周宅里近乎癫狂的笑声，沙哑的笑声中偶尔夹杂了一些声带被刺穿后的呼呼声，似将死之人在宣泄着自己一生狂气。
　　笑声回荡在这个不大的秘境里，竟有几分骇人。

　　赤狐笑了很久，刺耳骇人的笑声却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除了三人轻微的呼吸声，再无其他。

　　就在这时，玄徵猛地察觉到一阵异常尖锐的气流朝着自己的方向飞速袭来，他下意识地提剑一挡，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顿时传来一声清脆而又响亮的金属碰撞声。

　　“苏师弟？”祝余在不远处担忧道。
　　“我没事。”玄徵出声安慰道。

　　紧接着二人的对话，赤狐有些哀怨地开口继续说道：“我为什么要花自己的修为去积攒功德，做仙有什么好的，八百年过去了……才攒了六条尾巴。”
　　赤狐嗤笑一声，“世间凡人都是这般，满口谎话，贪得无厌。我为什么要帮他们。”

　　站在一片黑暗之中的三人默不作声，玄徵越听赤狐所言越是感到奇怪。

　　它是仙……又花修为攒功德……
　　“怨气？”玄徵不确定地小声嘀咕道。

　　“不太可能是怨气。”祁枢在黑暗中的某处突然开口，“依我看，它更像是……被心结所扰。”

　　玄徵刚想开口发问，整个秘境又倏地再次恢复到了最先的场景之中，突如其来的光亮刺得三人霎时间睁不开眼。

　　还是错了吗。
　　意识到秘境仍旧没有被破解开来，玄徵难免有些沮丧。

　　“阵眼在赤狐身上，若是造成秘境循环的因素即是赤狐的心结……”祝余低着头整理起了线索，“那岂不是意味着只要我们能解开它的心结，阵法就算是破解了？”
　　“可它的心结是什么？”祁枢问道。
　　祝余一愣，皱着眉摇头。

　　“方才它说好人不得好报，自己花修为攒功德换来的却是满口谎言和贪得无厌……”玄徵回忆起秘境循环前赤狐说得那些话，“它的心结难道是……雪地里救了自己性命的救命恩人最后却惨死在自己正在帮助的卢家人手里？”

　　“……所以我们要救下婉儿？”祁枢思索片刻，觉得玄徵的提议的确有几分可能性，“那我们等场景转换到那一幕时再试试。”

　　玄徵点头，一旁的祝余却一直眉头紧锁，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直到秘境中的场景转变为齐氏逼死婉儿的一幕，在场的三人面面相觑。

　　先前大量的场景变换导致三人只记得不同场景下发生过的重点事件，全然忘了这一幕的开场婉儿便已经吊死在房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