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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瞒天过海(二) ...

  •   自那日突袭检查了一次栖风院之后,静珩也没有再来过玄徵的院子,玄徵吊着的心还没放下,彧瑚倒是乐得清闲。
      玄徵原先三点一线的生活现在又多了两点,山下长安城的醉仙楼和洛阳城的谛仙居。不过他始终没有去顺道见苏家人,彧瑚也没再提起这事。

      彧瑚曾经提议过让他一次多买些酒回来,免得来来回回跑那么多趟,又累又麻烦的。本意也是为他好,却不料被玄徵义正言辞的拒绝了。说是一次买太多酒怕彧瑚喝起来就没节制,伤还没好透,万一再给喝出别的毛病来,他可担不起。

      彧瑚自我感觉良好,想说自己可比某些“三杯倒”强多了,酒量好酒品更好喝不完还会存起来,哪来没节制这么一说。后来想了想,最终也没说出口,说不定这小道士只是借口想要多下山几趟,何必操那个闲心反正累的不是自己。

      奈何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玄徵接到了他的第二个委托。是封来自苏州城制作檀香扇的大户周氏的委托。

      信中说近日来周宅中平增许多无妄之灾:先是三个月前长女大病了一场,醒来后整个人都疯颠颠,逢人就说自己命不该绝,还时常用各种恶毒的言语咒骂生父周漮。
      此后没过多久,约莫是半个月前,发妻余氏半夜不睡,起身前往灶房拿了把菜刀,差点将周漮砍死在榻上。好在周漮事前察觉到妻子起身下了榻,这才勉强躲过了一劫。
      周漮怀疑是宅子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又不敢私自乱请“高人“前去作法,思来想去最终决定求助于华清峰。

      按照规定,入室弟子只有初次下山历练需要师长或是门内师兄同行。加之玄屿自上次回山之后只在山中待了五日不到,就又下山去处理静珩吩咐的要事,因此这次的委托只能玄徵一人只身前往了。

      话虽如此,他在离火殿接到委托回到栖凤院后,不出片刻就找到了藏在银杏树上打盹的彧瑚。
      玄徵看着那个隐于树中,被穿过叶片缝隙的夏日艳阳给薄薄地渡了层金边的青年。
      “彧瑚。”他轻轻地喊了一声。
      “嗯?”彧瑚闭着眼睛,懒洋洋地哼出了个单音节,算作回应。

      “彧瑚你会做饭吗?”玄徵快速地把他的问题抛了出来。
      “哈?”彧瑚被他这没头没脑地问题问得一头雾水,瞬间睁开了眼,侧身看着树下。

      玄徵还没来得及继续问下去,就听树上的青年莫名其妙地说道:“我挺好奇,是什么让你认为龙会做饭?”
      玄徵被他说得略显尴尬的伸手挠了挠头,小声道:“原来你不会啊……”

      彧瑚挑眉看着他:“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单纯地好奇而已。”

      树上的青年微微眯起眼睛,盯了他片刻后决定就此作罢。眼睛一闭向后一靠,又躺了回去。
      树下的玄徵见他又转身躺了回去,笑着摇了摇头,便折身出了院子,向着内务司的方向走去。

      待玄徵在山中兜兜转转把各种事项都打点完毕,他又回到了院子里。往里走了几步,发现之前还在树上打盹的青年此时正端坐在池边,似是在运气疗伤。
      他怕贸然出声会打搅到对方疗伤,严重者甚至可能适得其反。思索再三,玄徵只敢往彧瑚在的地方靠了靠,却又有些忍不住地细细打量起了对方。

      端坐于莲花池边的青年相较于方才树上的慵懒,又多了几分严肃之感。那双平日里一副爱答不理的眼睛或许是因为长长的睫毛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有些透明的缘故,此时却温和了许多。左眼眼尾处一颗小到不起眼的墨点般的泪痣,又让那双拒人千里之外的眼睛多了几分秀丽。
      青年肤色偏白,嘴唇偏薄。若是细看,还能发现他的上唇有颗不起眼的唇珠,称得上是眉目如画。玄徵看得有些入迷,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观察对方时整个人都跟彧瑚越靠越近。

      还好他不是凡人。玄徵不禁感叹道。

      他上一秒还在感慨着此刻闭着双眼端坐于此的青年长了张祸国殃民的脸时,下一刻,只见青年眉头一簇,突然间睁开了眼睛。

      彧瑚一怔,随即往后一躲,有些不悦道。
      “凑那么近干什么。”

      他突如其来的这么一声,把还沉浸在感慨中的玄徵给唤醒了。

      玄徵愣了片刻,连忙向后退去,“我、我回来时见你在打坐,就没敢出声打扰你。”越说头越低声音也越小。
      “我……就坐在一旁,看了一小会儿。”说罢又像意识到什么似的,连忙补充道:“真的就一小会儿。”

      彧瑚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却发现这小道士的耳朵早已是红的快要滴出血来。

      他琥珀色的眼珠一转,有些坏心眼地盯着玄徵通红的耳朵戏谑道:“我知道我这皮相是挺好看的,但你也不至于害羞成这样吧。”说完他又往前凑了凑,“弄得一副好像我调戏了哪家黄花大闺女似的。”

      听他这么一说,玄徵更是羞得头也没敢抬。

      “差不多行了,我都没计较了你还害羞个什么劲。”彧瑚语气一变,话锋一转,“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我……明日要下山去。”玄徵还有些没太缓过神来,低着头小声说道。

      彧瑚挑了挑眉,心道:下山?

      见对方半晌不出声,玄徵又继续补充道:“我要下山去处理一件委托。我就想问彧瑚你,要不要一起去……”
      “下山给你当个免费苦力?”彧瑚存心调戏他似的开口。

      玄徵连忙抬起头摆手道:“不、不是的,我是怕你独自留在山上,没人给你做吃的。”说完他又挠了挠头,“况且,你独自一人留在山中,万一有个差池……若是一同下山,相互也好有个照应。”

      我能有什么差池?彧瑚心里略有疑惑,怕我饿死吗?
      他有些似笑非笑地看着玄徵说道:“先说好,我现在这样,下了山可就跟凡人没差了。”

      说完他伸出双手在玄徵面前挥了挥。
      “不仅手无缚鸡之力,还得靠你借些灵气来维持人形。帮不上你什么忙。”
      玄徵被他这动作逗得微微一笑,“不碍事的,我能保护你。”

      彧瑚被他这话说得愣住了片刻,突然间想到昨日自己的几番徒劳的尝试,看着玄徵问道。
      “此事暂且不谈。不过你们山中有阵,我又没有皎鳞令,如何同你一道下山?”

      玄徵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此前并未考虑过此事,不由得有些心虚道:“……要不,我们试试一块令牌能不能让两个人同时出去?”

      彧瑚被他这句话气得险些不顾形象地翻了个白眼,“你当你们初代执剑长老真就是个摆着好看的花架子吗?”

      这话倒是勾起了玄徵的兴趣,他有些好奇的看向彧瑚。

      “彧瑚,初代执剑长老他……长得很好看吗?”
      “嗯,还行吧。倒是跟你挺像的。”彧瑚停顿了片刻,又补充了句,“反正没我好看。”

      玄徵一时间竟有些接不上话。

      过了一会儿,玄徵又有些按捺不住地开口问道:“那初代执剑长老很强吗?”
      彧瑚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不然怎么会是你们‘天下第一峰’的初代执剑长老。”

      玄徵陷入沉思般盯着彧瑚搭在腿上,修长而又骨节分明的手指看了片刻后,又继续道:“那……彧瑚你是什么时候遇到他的?”

      闻言,彧瑚移开了视线。他看着那块阳光穿过树叶,投射在地上的光斑,像是在回想般,沉默了一会儿。
      “记不清了,大概……四百来年前吧。”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低沉,玄徵记起那日屋顶上彧瑚避而不谈的态度,想着就此打住,不再追问下去。不料一旁的彧瑚在停顿了片刻后,又继续说道:“好像是,在钱唐来着。”

      玄徵有些惊讶地抬眼看着彧瑚,却迟迟没有等到彧瑚再次开口。

      他思索片刻,尝试转移话题道:“说起来,我九岁那年,彧瑚你为什么会刚好出现在长安城郊?”
      彧瑚的表情变得轻松了些,恢复了以往那副模样,挑了挑眉道:“什么叫刚好出现在长安城郊,你当我是专程去救你的?”

      玄徵不置可否。他倒是没想过彧瑚是否是专程去救他的,但是这么一想好像听上去感觉还不错。

      见他没反应还一副有所怀疑的模样,彧瑚有些恼火地说道:“我本打算去找好友喝酒去的,谁料刚出城门就发现有魔的气息,追过去一看就发现有个倒霉蛋被一大群魔围住了。”说着还用余光白了玄徵一眼。

      玄徵从他的话中注意到了一点,“好友?”
      “嗯”彧瑚勉强哼了单音节算作回应。
      “伏稷,一个锻剑的,顺带还酿得一手好酒。”

      玄徵不禁有些诧异,他想不到什么样的人能和龙做好友,难道说这位“伏稷”前辈也不是凡人?
      两个人坐在池边东扯西拉地说了大半日,而后草草用了晚饭,趁着夜色,开始实践起白日里的各种推测。

      然而事实证明,那位初代执剑长老的确并非一个摆着好看的花架子,二人尝试多次,无果。
      无论是玄徵在前彧瑚在后、彧瑚在先玄徵在后,亦或是两人并肩走,都只有身带皎鳞令的玄徵能够顺利出山,而彧瑚则一直被困在阵中无法出来。彧瑚越试越烦躁,就差顺着问候一遍那个臭道士的祖宗三代了。

      玄徵见彧瑚的脸色愈发的阴沉,他思索了片刻,小心翼翼地说道。
      “彧瑚,你先别急……要不,我们试试别的办法。”
      “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彧瑚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玄徵顿了顿,说道:“这……我暂时还没想到,或许我们可以试一试让大阵误以为只是我一个人出入?”

      彧瑚闻言皱起眉头。
      半晌过后,他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双指并拢,兀自在空中比划着。

      霎时间,青年从玄徵面前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地上那一条小小的……白龙。或许应该说,此时彧瑚的模样更像是一条小蛇。
      玄徵微微瞪大眼睛,盯着地上的“小白蛇”愣了好一会儿。

      “手伸出来。”地上的“小蛇”冷冷地说道。

      不明所以的玄徵想都没多想就将右手伸了过去。
      只见白龙顺着玄徵伸过去的手指,慢慢地缠绕了上去。
      不同于他那降至冰点的语气,白龙的体温却是略显温热的,只是相较于玄徵,还是稍稍偏低了一些。

      待在玄徵右手上缠稳了,彧瑚这才开口道:“再去试一次。”
      然而话音落地,好半天都不见玄徵有任何反应,彧瑚有些疑惑地抬头看着他。

      “苏玄徵,醒醒。”

      彧瑚这一嗓子,玄徵终于回过神来,他盯着自己的右手看了会儿,开口道。
      “彧瑚你怎么……”他思索了片刻,似是在斟酌用词,“我还以为龙的体温会更加……冰冷一些。”
      “再冷就死了。”彧瑚没好气地回道,“赶紧的。”
      玄徵忙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成功了。
      变为龙形缠在玄徵手上的彧瑚似乎成功的骗过了大阵,两人,或者应该说一人一龙就这么顺顺当当地出了山。

      见这事成了,彧瑚虽然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但至少以后能借此机会下山溜达了,也还算是个不错的消息。二人商量了片刻,又折返回了院子,各自休整,准备明日一早下山。

      夜里的玄徵在榻上翻来覆去大半夜。他一闭上眼,脑海里就浮现出了白日那个懒洋洋地躺在银杏树上,被阳光镀上了层金边的青年。这个画面太过熟悉,熟悉到就好像他在很多年以前也见过这般模样的彧瑚。
      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除了十一年前的秋天,自己又曾几何时遇到过他。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瞒天过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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