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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道观魔窟(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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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是去年在我道观里修行的李氏女,修炼时被妖物侵蚀了心神,妖物上身,自此,眼见非所见,耳听非所听,皆因妖物作祟,满脑子全是幻象,偶尔胡言乱语,皆非出自本心,提前与公主说下,望公主不要怪罪。”
月华公主点点头,于道姑的这番说辞无懈可击,若不是顾彦提前知晓是怎么回事也要上了她的当。于道姑将他们引到了一处小院,就是顾彦之前来过的那个,她分明看到了自己之前偷看的那个窗户纸上的破洞。又联想到那天的经历,顾彦顿时有些害怕,不禁往皇甫烈身边靠了靠,皇甫烈感受到了,低声道,“不要怕。我在这里。”轻轻地一句低语却一下子稳住了顾彦的心。
刚走进小院,于道姑就示意他们停下,“公主就在这里看吧,免得那人发起魔怔来,伤了公主。”于道姑做了个手势,身边的小道士走到窗户边,打开了两扇窗户。只见一个破衣烂衫的女子满身伤痕手上脚上都系着镣铐,嘴里还塞着一个布团,见到窗户打开,竟呜呜呜地大叫起来,手链脚铐哗啦啦地发出声响,只见旁边站着的道长一挥拂尘,那女子一下子就收了动作,直往墙上靠,用手捂着头,整个身体瑟瑟发抖。
顾彦看清楚之后便不忍再看下去了,她不由得埋头在皇甫烈肩膀上,紧紧抓住了皇甫烈的衣襟,整个拳头握的紧紧的。月华公主更是“啊!”的一声尖叫出来,一下子扑在白少泽怀里,白少泽急忙搂住公主,说道,“公主莫怕,公主莫怕,道长已经治住她了。不会伤害到公主的。”
于道姑一拱手,“走火入魔之后,需要道士集体作法才能降伏那妖物,可惜贫道法力悠闲,到现在还未解救李氏女出这苦海。”
听了于道姑这一番话,顾彦更是气的瞬间就要破口大骂,皇甫烈却及时抓住了她那只抓着他衣襟的手,低声警告,“现在不可。”
只听白少泽说道,“于道姑费心了,赶紧带我们离开这小院吧,别让这妖物污了公主的眼。”于道姑连连称是,带他们离开了小院。
又在道观转了转,月华公主才终于纾解刚才的情绪,事情办完,再看也没了意思,白少泽哄了两句,月华公主就登上了马车,顾彦也想跟上去却被皇甫烈抓住。
“你还想跟公主同乘一辆马车?就不怕露了马脚?”皇甫烈看着她。
顾彦摇摇头,低声道,“可不坐车,我怎么回去啊。”
皇甫烈笑笑不说话,引她走到马边,伸手一把将她托起,送到了马背上,紧接着翻身上马,两条胳膊从她两侧穿过,搂着她抓住了缰绳。顾彦气急,“你!这是无礼!”
“哪里无礼了,我与昭儿也经常同乘。”
“胡言乱语,昭儿是你妹妹,我是……”
“你是我未婚妻,为何坐不得我的马。”皇甫烈拉了一下缰绳,墨香叫了一声微抬前蹄,顾彦一下子背紧靠着皇甫烈的胸膛,前头又是皇甫烈的两条铁臂,顾彦不由得整张脸都是红扑扑的,说不过他,顾彦只好抓住了鞍座上的把手,“你慢点骑,我可没骑过马。”
“肯定不会让你摔的。”皇甫烈脱下身上的大氅,披在顾彦身上系好。“一会跑起来风冷,可以捂在脸上。”此时,顾彦才注意到白少泽也已经骑上了他的马,正在用嘴型无声的咒骂着皇甫烈。公主则撩开窗帘,“谷小姐怎么没上来……我也要骑马!少泽哥哥带我!”
留下白少泽去应对公主,皇甫烈一挥缰绳,墨香便风驰电掣一般跑了出去。顾彦急忙双手紧抓把手,等适应了马儿的颠簸,顾彦悄悄从大氅里露出一个头来,冷风跟刀削似的刮在脸上,顾彦却很是兴奋,骑马和坐马车完全是两个感觉,刚刚在道观里那些生气与怒极都随着墨香踏过的风消散了。
顾彦抬头看看皇甫烈,皇甫烈也看向她,两个人都笑了。皇甫烈又是一挥,墨香跑得更快了,皇甫烈收回一只手来,搂着她的腰,“别颠坏了。”
顾彦心知他是在占自己便宜,马儿跑着却是太舒服了,她反而偷偷收回一只手来,隔着大氅放在了他的手心里。皇甫烈露出一丝浅笑,握了握紧。这简直是她到这里来了之后最快乐的时光,真的是太惬意了!
两个人就这么骑着一匹马赶回了京城。墨香是名驹,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京城,到了京城,人开始多了起来,顾彦就吵着要下来,皇甫烈只好依她,也下来牵着墨香两个人并排而走。
走了一会,皇甫烈问道,“晚上灯会,你可要来?”
顾彦摇摇头,“明日二叔要走了,今晚我得回去。”
“明日谷将军就走了?”
顾彦点头,戍守边关便是如此,“再见面又不知何年何月了,今晚要好好送行。”顾彦突然想起什么,抬头道,“还没恭喜皇甫将军班师回朝呢。”
皇甫烈笑了一下,“你这个恭喜还真是早。顺利凯旋,这里面有你的一份功劳。”顾彦心知他是说的捉拿奸细一事,也是笑笑,“世子过奖了,那皇上可说后面安排你去哪里?可还要去打仗?”
“兵权早就上交了,皇上还没明说,大概率要去鸿胪寺理藩。”
顾彦点点头,这个展开又跟书里一样了,皇甫烈去了鸿胪寺主管外交,后面还调和了吐蕃与南诏之间的战争,在百姓心中又留下了一笔功劳,而太子则因为收受百官贿赂,科举舞弊,虚报灾情侵吞赈灾款等事东窗事发,被参了折子,皇上震怒,太子失势,而其他适龄皇子皆不同程度都有问题。皇甫烈那时已经位列中书侍郎,一半的朝臣都已经投靠了皇甫烈,皇甫烈便亲自递折弹劾皇上谋害亲兄弟,亲兵包围皇宫,一夜之间谷丞相和威远侯倒戈,称皇甫烈才是天命之选,大破突厥皆有皇甫烈的授意,皇上被迫让位,被囚禁在宫中尊为太上皇,皇甫烈就这么坐上了帝位。
而这一切,除了皇甫烈的谋士,还有邹予清在旁替他出主意,并且作为威远侯嫡女,她策反了不少军中志士,获得了军队对皇甫烈的支持。可现在顾彦出现,已经修改了谷欢颜的这条线,也顺带着影响到了皇甫烈。
未来?到底要怎么办?
顾彦看着皇甫烈,“世子可是真想娶我?”
皇甫烈略带讶异地看着她,“为何这么问?”他又想了一下,“可是因为我那天喝了酒?我虽喝了酒却不是胡言乱语。”
“可是,小女并非世子的良配。世子有宏图壮志,身边应是才智过人的女子相伴,小女……”顾彦还没有说下去,皇甫烈却一把抱住她,只听头顶上一个轻柔的声音道,“不要再说了,那日你来王府提出支持我去边疆,我就已经决定好了,是不是良配,不是你说了算的。”
顾彦被他抱着,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他和她。如果他们不是端敬王世子和丞相之女,说不定也能做一对鸳鸯眷侣,可现在他们都被一张叫做权力的大网罩住,插翅也难飞。
顾彦回到家里,丞相府上下都异常的忙碌,明日谷将军将返回祁连县,这次休息了二十天,听她爹说的,皇上的意思是要乘胜追击,谷将军回到前线之后,要继续打仗,没个几年是断然再回不来的了。
府里上上下下都在忙活着给二叔打点行李,钱财不能少,物件也不能缺,几辆货车塞得满满当当,都是家人的关心和担忧,和二叔一家吃过晚饭之后,二婶和吴姨娘便抓紧最后的机会带着欢颂和欢颖去街上看灯会了,她爹将顾彦叫到了书房,一看陆姨娘也在,想必是要讨论将来的动向了。
她爹开口之前,顾彦先将找了皇甫烈来查道观的事情坦白了,讲了皇甫烈查到这道观可能有四皇子参与的事,并且把今日他们带月华去道观一事都说了。此言一出,她爹的眉头又紧巴巴地纠缠在了一起,二叔却拍着大腿笑道,“哈哈,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端敬王世子果然不是什么善茬。大哥,在军中世子的威名就有,摩岩可是世子亲自潜入敌营斩杀,这份肝胆气魄可不是常人能有。”
“可终究是个王爷世子,浅水中的龙鱼。”她爹叹了口气,“当年皇上给端敬王下毒害得端敬王腿脚瘫痪,世子心中也定是憋着一口气。”
二叔却道,“那又如何,世子也是姓皇甫的,不是一个爹还不是一个爷爷了?”
陆姨娘也附和,“现在世道不好,若能出个明君,也是百姓之幸。”
三言两语之间,二叔和陆姨娘竟然都站了皇甫烈的队,这难道也是男主光环加持带来的结果吗?
她爹却摇摇头,“谷家只侍奉那龙椅上坐着的,这是先祖就立下的规矩。世子若要翻腾,难免谷家也受到牵连,欢颜你与世子走的近些,有什么动向要及时来与我说。”顾彦点点头。
“大哥,伴君如伴虎,欢颜与世子有婚约在身,大哥难道不帮自己女婿,反而替那昏庸太子做垫脚石?”二叔正色道。
“不要再说了,欢颜为何与世子联姻你不清楚?”她爹竟有些生气了。顾彦也不敢说话,陆姨娘急忙劝道,“不要动气,都是为了谷家的存续,何苦真吵起来。今日不是来商讨几个孩子后面的安排呢。”
她爹长舒了一口气,“是我的不该。世子一事,还需要以观后效。老四那边什么态度?”
“四爷说全听您二位的,他没什么意见。”陆姨娘说道。
二叔说道,“欢颂欢颖跟我在祁连县自是无忧,也不需要老四,身边都是我的亲兵。”
三个人的目光又齐齐看向她,她爹问道,“你什么想法?想留在京城还是回西京去?”
顾彦想了想,西京有铺子有伙计,还有很多玩伴,自然是回西京更自由一些,顾彦眨了眨眼,“我还是想回西京。”
“嗯,姨娘也想欢颜来西京更好,也能护得了欢颜的周全。”
她爹点点头,“京城是非太多,不如西京安生。只是你五月就满十五了,今年去王府,王爷提了成亲的事,商量了聘礼。”
一听要成亲,顾彦的心情又复杂了起来,她并不讨厌皇甫烈,可能喜欢还更多一些,只是她总怕踏上原书中的命运,“爹,我觉得我还小,成亲之事,尚且早了些。”
她爹看她一眼,奇怪道,“今日不还玩得开心回来,怎么一提成亲的事,又不愿意了?”
顾彦连忙撒娇道,“我不是想多陪爹娘一些时日么。”
她爹这才舒展了一些,“这个可不能由着你的性子来。过些时日,我再约王爷商议一下,若是暂不成亲,你再去西京。”
顾彦只好点点头。
陆姨娘道,“那我后日也动身回西京吧,这次呆这么久也是因为许久未见二爷,我们一直在西京,若是危险,欢颂欢颖也一定要送到西京来。”
二叔点点头。
次日,二叔就启程出发了,全家人都一起相送,隔天,陆姨娘也走了,临走时陆姨娘抓着她的手,嘱咐她万事小心,铺子里还等着她回去。顾彦郑重地点点头。
很快就到了正月的月末,道观一事,终于是解决了。
根据她爹的情报,先是李郎中跑到京兆尹告状,告尤家走了后门将长子送进国子监当差,京兆尹一查自然就查到了四皇子头上,同时,太子出手了,朝中太子党大臣联名弹劾四皇子,在太子的授意之下,京兆尹与守卫军联合,抄了那道观,解救出了二十四个道童,除开先前的六个,剩下十八个竟也有五个被糟践了。
尤家此时也倒戈,主动上报道观虐杀尤家小女,还以国子监职位为诱惑逼尤家封口等事,以求从轻处罚。京兆尹上报朝廷,查明了道观的真相,原来那于道姑开始只是作些皮肉生意,却正好迎合了四皇子的癖好,也加入了进来,这个道观也变成了四皇子用来招待官员富商们的“别院”。而那尤家小女正是在这些人手下没有熬得下去死了。在尤家和李家的联合作证之下,道观杀人,拐骗,□□,监禁,诸罪并罚,于道姑和三个道长被斩首,剩下的道士全部被流放,涉及的大臣们也不同程度的被贬了官,罚了钱。四皇子也被撤了国子监的职,在自己宫中反省,一下子,四皇子的羽翼全给拔光了。
“好一出借刀杀人。”顾彦啧啧道。借的还是一把四十米的长刀。
这一日无事,皇甫烈约她来湖上泛舟,初春还有些寒意,河边的迎春花却是开了。
皇甫烈喝了口茶水,淡淡的看她一眼,“我只是递了个口信,都是太子做的,与我何干。”
“你倒是把自己摘了个干净。”顾彦只是想救人,可从来没有想要扳倒四皇子。
皇甫烈笑笑,“不说这事了,下月太后六十大寿,你可想到给太后准备什么贺礼?”
“太后要过寿了?太后过寿,我爹自会准备,为何还要我准备。”
“你有所不知,太后素来喜欢小辈,那些有心的,都会单独给太后再准备一份贺礼。有心的多了,你若是不送,倒凸显出你一个来了,这已经是默认的规矩了。”
这倒好,本来每家都送了贺礼,还要单独再准备一份,不另准备的,还显得失态了,顾彦觉得生气,但谁叫人家是有本事生了个皇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