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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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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里,外面飘着鹅毛大雪,风号怒吼的,外面没什么人,都在家里猫冬。
骆家大人孩子各忙各的,大姐从别人那里借了一本书,看的津津有味,二姐三姐在玩嘎拉哈,六哥跟在老爹身边,美其名曰-------打下手。骆向东独自一个人守着一盆冻梨,专注的“发呆”。
回忆起离世之前,床边面色清冷的小女儿,面向走廊一分钟也不想多呆的大女儿,还有陷入无尽黑暗之前神志短暂的清明:……对不起儿女啊……。事业不足以养家,妻离子散,晚年连累子女不说,自己生活质量也不高,虽说妻子、子女都有不足,可是他自己又做对、做好了什么,是他把一切弄的支离破碎,让别人想修补都不成。
骆向东自己反省的挺来劲,可是跟以往比起来太安静了,以往即使不闹得姐姐们不得安宁,也会跟在哥哥和老爹身边转来转去,总过不是盯着一盆冻梨却不上去咬一口。
其实冤枉骆向东了,娘怕他病情反复,不许他下炕,放在过去小孩心性说不准当耳边风,可经历了几十年无人挂怀的日子,对于‘妈妈觉得你冷’这种关怀,让骆向东觉得甘之如饴,还有-----------梨还没化冻,他也实在没必要拿自己还没长全的小奶牙充大个。
唉-----------冻梨怎么还不化。
咽咽口水,想起离世前几年,虽然脑子糊里糊涂,可是对冻梨印象深刻,那时候虽然两个女儿对自己很冷淡,不过合理要求,总还还是满足他的,冻梨就是一项,什么热带进口,你就是镶金边也没冻梨有滋味。
记得有一次正吃的开心,三姐登门,说是来看他,其实就是有事想让他大女儿帮忙,怎么可能呢,以前她登门,必定搅和的骆向东跟媳妇打架,可以说骆向东所有的失败都有他三姐浓重的一笔,直到骆向东病重还是让她坑的。
侄女对她意见不是一般的大,早不跟她来往了,自然也不会答应帮忙了,于是故态复萌阴阳怪气的说儿女虐待他,欺负他糊涂了,那么多新鲜水果摆着不给吃,就给吃破冻梨。骆向东虽然糊涂了,但还知道冻梨是他自己想吃,可是子女不干了,出言撵人,可糊涂的骆向东又让姐姐当枪使,骂了子女一通,让本来就恶劣的关系雪上加霜,而他姐出了口恶气走人了。
之后又来了几次,次次都挑拨着骆向东发脾气,其实最后那几年,骆向东的脑子几乎是一团浆糊了,病态的精神紧张,易怒易躁,活了一把岁数,混的不能再惨,可还是没有丁点的长进,给子女添了不少麻烦。可该管的她们还是管了。
依稀记得难得清醒的时候,三姐几次三番的登门其实是得知他的老房子要拆迁了,想借着他和子女的有间隙,趁他糊涂让他把子女得罪干净,彻底没人管了,她好接手他的房子,顺便接手他。别看他清醒的时候时候少,情绪波动大,可是最后那几年他开养老金了,三姐真是算一笔好账。
记得当时大女儿咬牙切齿的说:“你能长寿是你厉害,养老金我一分不要,你爱怎么花自己说了算,花丢我认了!房产我不稀罕!送要饭的也不给她!她想得逞,除非我死了!!”
其实难得清醒的时候他悄悄盘算过自己的财产,除了拆迁的房子和开了没两年的养老金,多一分也没有,平时吃穿用度都是都是两个女儿花费,索性养老金存着和拆迁所得都留给子女,根本没想过给别人。
想想,这是当时他干的唯一一件人事了。
回忆完三姐觉得心里堵得慌,眼前的人看着心烦,拿起一只冻梨放在碗里捧着,去找娘,一辈子对自己全无半点私心的除了爹就是娘,可是刚刚挨过老爹的巴掌,忽然小心眼起来,决定先去找娘。
“九儿,你怎么下炕了,再发烧可怎么办。”在厨房忙活的张红英把骆向东楼进怀里上下的打量,看他穿的暖和,眼睛也大好了,精神也足,都知道护食了,那就是好了。
“是不是饿了?饭一会儿就好了,进屋去等着吧。”张红英看他一切都好就放心了,接着忙活起来。
骆向东瞅瞅四周,灶坑旁边有个小板凳,是张红英坐着添柴烧火的时候用的,挪着小短腿走到板凳上坐下,灶里的火正旺,烤的骆向东暖烘烘的,张红英看他坐下说:“进屋吧,厨房烟火大。”
他摇摇头:“……帮娘……烧火。”奶声奶气,慢悠悠的说完,就把装着冻梨的碗放在灶台上,拿起一根草棍扔进了灶里,小心翼翼的,没让灶里的火苗燎到手。他是想拿根正经柴禾,可惜看着比自己手臂还粗的柴禾就没托大,骆向东从来不做能力之外的事,这是性格优点,上辈子正是这个性格使然,让自己根本不做‘能力之外’的事,渐渐‘能力之外’的范围越来越大,对生活妥协,得过且过,逃避度日……
张红英瞧着他,乐得不行。
“那你坐稳了,火烤得慌了就退后点,推不动板凳就叫娘,听见了吗?”
“嗯,听见了,有事,就叫娘。”
“真聪明。”张红英笑着亲了小儿子一口,继续忙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