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六零年开始吧》七彩龙葵

2、二

　　60年末，年景不好，县城不比农村，就近总能弄口吃的，按人头领粮票都是有数的，别说细粮，能吃上粗粮日子过得就算不错了，想着好歹是过年，（骆向东的父亲，过日子特别讲究）年饭富余，来年过的红火，所以即使桌面上只有一看就摆过盘切的细细的咸菜疙瘩，和几盘不知道什么名却摆成花型围绕在一小碗大酱周围焯过水的野菜，其中一盘里还有点肉丝，正经凑了六个菜的席面，图吉利。大人和孩子都还是对年夜饭很看重，桌上坐着骆家一大两小三个男丁，大姐二姐三姐都穿梭在厨房帮厨。
　　骆向东眼尖看到肉要抓来吃，骆政仝难得的拦了他哄道：“九儿乖乖的，一会儿就能多吃肉。”虽然面带笑容，眼睛里却比平时多了几分坚持的老爹，骆向东很识相的没有哭闹，说“嗯，乖乖的。”事实上他很少哭闹，骆政仝惯着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骆向东从来都是用简单有效的吐字和不妥协的劲头跟他爹“谈判”。如果两样都用上了还不管用，他就呆萌的点点头，重复骆政仝的话：“嗯，不行，不行。”弄得骆政仝反而挺高兴的。
　　吃肉不行，骆向东转而对飘来的油香蠢蠢欲动，闻着油香，骆向鸿虽说也蠢蠢欲动，但老爹骆政仝向来规矩大，依稀记得小时候淘气老爹脸色很吓人，如今也就对小九很是包容。
　　骆向东却是坐不住了，手支着炕桌站了起来，被坐在身边的老爹掐着小脖子给“武力镇压”了。摁下去，站起来，摁下去，站起来……如此周而复始，他也不哭闹，也不妥协，憋的小脸通红，吭哧吭哧的锲而不舍的在跟老爹的一只手掌对抗。
　　骆政仝没有丝毫不耐烦，反而很高兴，小孩多动动说明身体好，夭折的几个孩子都是在骆向东这个时候去的，因为连着失去好几个之后有了骆向东，所以他心里觉得只要能平安长大，惯着就惯着吧，再说小儿子挺有性格，也有眼色，小小的人儿舌头还没捋直呢就知道跟他说软话撒娇了，脑子是个活的。男人嘛，得有脾性，也得有脑子，这不，小儿子见不是对手开始找同盟了。
　　骆向东一边吭哧吭哧的使劲，一边留着口水叫哥哥帮忙：“哥……一起，一起吃饼……哥，起，（满脸通红的表达“哥哥咱们一起吃饼去，你快来帮我”）。”“哈哈哈哈.....”只可惜，报以众望的哥哥没有帮忙，反而跟着老爹一起开心的笑个不停，骆向东实在是没力气了，只好趴在桌子上抓了一根野菜放在嘴里泄愤，放在平时都是不允许的的行为，骆家吃饭得等长辈都上桌才能动筷子，何况今天还是过年，更是讲究，换个人骆正仝可不惯着，不过如今破规矩的是骆向东，就一笑了之了。
　　爷仨玩笑的功夫，饼已经好了，虽然是野菜杂粮饼，可是杂粮细细的筛磨加上难得的油烙，大大弥补了味道上的不足，骆向东瞬间就从小小的打击里振作起来，伸手就要抓，骆政仝挡开他的小手说：“烫，爹吹吹，凉了再吃。”
　　骆向东眨巴眨巴眼，“嗯！爹吹吹。”然后就乖巧的坐在爹身边盯着爹给吹饼。骆政仝一边睨着小儿子一边笑着细细的把饼吹凉，正要掰一小块给他磨牙的时候，小人儿制止了，伸着小手说：“都是九的。”字正腔圆，义正言辞，黑溜溜的眼睛里，满满的坚持。
　　骆政仝好脾气的笑了一声：“呵，好小子，人不大，野心不小，行，都给你，不过，你可得都吃了了，才能吃馒头。”好心提醒小儿子现在多吃多占，一会上来更好的他那个小肚子可无福消受了。可惜这会儿油香味太冲，两岁将将，三岁刚到的骆向东啥也听不到了，你说啥？知不道，饼真香啊！
　　骆向鸿也想吃，可是听了老爹的话也觉得有道理，一会可有白面馒头，所以咽着口水闻着油香等重量级上桌。
　　骆向东没吃几口，馒头就好了，热气腾腾的杂面馒头中间白了几个白白胖胖的白面馒头，瞬间让人觉得空气都变香甜了。一家七口人都坐稳当了，骆政仝带头说了几句吉利喜庆的话之后-----开席。两个大人都没动白面馒头给四个大的一人分了一个，大家开心的吃着除夕的饭。
　　大家都挺高兴，骆向东油饼刚咬出个小缺口，一个油饼几乎完整，看到哥哥姐姐都有白面馒头吃，他也想要，伸手拿，半路让老爹拦住了。抿着嘴皱着眉看着老爹，一家人都乐呵呵的看着他。
　　也许是过年的气氛太好，也许是溺爱过度让他没了分寸，反正一个两岁多的小人儿能指望他懂什么道理呢，骆向东现在想来准是老爹太惯着他了，结果……
　　骆向东举起饼，然后反手将饼‘啪叽’摔在了桌子上，边摔边喊：“我不吃！我不吃！我不吃！”
　　桌上的气氛瞬间就变了，骆政仝脸色‘唰’就阴了下来，当张红英的一看就知道要坏，刚喊了一声：“小九儿……”话音还没落，“啪！”一声，骆向东脸上被拍了一巴掌，顺着这一巴掌的力道滑下桌面时眼睛蹭到了桌角，顿时脸和眼睛都肿起来了，不一会儿眼角就青了，张红英惊叫着把骆向东搂在怀里，生平第一次跟骆政仝大小声：“你干什么你！”
　　骆向东已经晕过去了，所以没能有幸见识到他娘唯一一次对老爹横眉冷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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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人和人相处其实就是底线的试探，在一定范围内都是安全的，但如何确定范围，需要慎重选择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