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帮忙做饭的鬼鬼 ...
-
幸好等到我放好东西，小绿不像是吓破胆，也不像要发狂，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晃脚。他就像只随遇而安的流浪老猫，索尔贝和杰拉德都比他少了种莫名的从容。
他不对那种奇迹般的现象感到恐慌吗？不好奇吗？还是将这些思绪都藏起来了？
或是，那个我尚不知为何的“替身使者”的涵义便足够让他完美理解那个现象？
如果这样，他会是“替身使者”吗？在对能力翻译出的这个四个字词组含义的各种猜想之中，“使用替身的人”是最符合当下语境的——如果把“替身”当做特殊能力的指代，一切便说的通了。
当然我也可以不再半遮半掩自己听得懂他们的话，直接问清楚。可冒然开口总感觉像是逃了一个学期课去期末考试那样心慌，面对这种完全陌生的状况、身份未知的小孩子鬼魂，还是有所保留地相处吧。
让我再默默听得多一些，多了解一点，我实在是太需要情报了。
余光里卧室门紧紧关着，但门外的小黑已经进去了，我遍不再分心。
“Do you like cabbages？”我随口和霍尔马吉欧闲聊，把菜提到厨房。本来预想今晚随便简单地投喂已经在快餐厅大快朵颐过的小黑和小黄就好，既然添了人，就多做点。
可以问小绿想不想吃打包回来的那些快餐……不，算了，剩的食物还是由成熟的大人我来打扫吧。
就算是鬼，那也是小孩子，别给他吃剩饭比较好，万一他还需要营养长高呢。
听不懂我说话的小绿很给面子地点了点头。他跟着我一步步挪到流理台旁边，眼睛划过水槽和餐具架。
挑了卷心菜和西芹、土豆、牛肉、猪肉丁、一包什锦蔬菜丁，我抬头便见霍尔马吉欧努力举着笨重的菜刀，默默看着我，眼中期待一闪而过。
原来他以为我是要他帮忙做菜。
我正想语言不通要怎么表达能让他放下那危险的厨具，他的小细胳膊已经禁不住沉甸甸的大铁片，菜刀压得手一偏，“当啷”撞在菜板上。他吓得松手，它又凭借惯性一路滑下流理台，插立在他脚边的地板里。
惊魂未定地，他向我这边靠了几步。
购置厨具时，因切不动太硬的食物我才买了锋利又沉重的长方形大菜刀，好借着它的重量劈开带骨肉。这么危险的东西没切开小绿的脚趾真是他运气好。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自己的能力是否可以恢复这些小鬼复活之后受的伤……
我宁愿这个答案永远未知。
注意到小绿还在盯着摇摆出残影的菜刀，我将他的脑袋轻轻扳向自己，在他头顶短短的毛茬间安慰地来回摩挲。那双绿眼睛看着我，在抚摸下睫毛忽闪忽闪的，有些恍惚，神色好像隔着一层雾般朦胧。
把他的小脸对准塑料袋的方位，我指了指还在袋子里的食物与菜品，又指了指冰箱。他眨巴眼睛缓了一阵，才松开我的袖子，把菜放进冰箱——这有点难，因为他的身高够到上半边冷藏层的空位很勉强。
他努力踮脚的样子真有趣。这下应该不会想着菜刀的事了吧。
拔出菜刀在水龙头下冲洗后，我开始将土豆切成小块。考虑他们几个人小嘴也小，我比平时切得更细，耗费了更长时间。
当我切完土豆、西芹，有点艰难地切割牛肉时，小黄自闭的卧室里传出一声巨响，隔墙听闷闷的，像是什么东西相撞的声音。
霍尔马吉欧把东西都塞进冰箱后，我拿拆掉卡的旧手机蹭宿舍WIFI给他玩眼馋的保卫萝卜，正坐在餐桌边建造炮塔的小绿被吓得手机都掉了，这回切实地被砸中了脚趾。他龇牙咧嘴地捡起手机，我装作没发现他偷瞄过来的眼神，转向几乎是“唰啦”地被砸开的门板。
单手撑着门，杰拉德神态阴沉，捂着额头，直勾勾地看过来。
见我手持菜刀剁肉满手血淋淋脏兮兮、一脸莫名其妙的样子，他移开视线，从鼻子里发出重重的气音，趿拉拖鞋踢踢踏踏地走来。路过我，他在餐桌上购物袋里左右扒出打包的快餐，拿起那盒已经有些变软的薯条，就蹲在桌腿旁，一根根放进嘴里嗑。发现霍尔马吉欧从旁边探头看自己，小黄便凶狠地看回去，嘴里嘎吱作响，仿佛腮帮子里咬的是他、是我、或是后面跟出来的索尔贝的血肉。
收回视线，缩起脖子，霍尔马吉欧规规矩矩地低头玩手机。屏幕中大眼萝卜被小怪物啃了几口，想必杰拉德的死亡射线带给他极大的震撼。
面对我询问的目光，索尔贝十分淡定，“It's nothing,just…we had a talk.”
他也捂着脑袋，指缝间露出发红鼓胀发包块。
很好，我有据怀疑这俩货在“talk”中使用了蛮牛对撞。等下菜下锅给他们上个药吧。
小黑看我不生气，也不再做无用的遮掩。他比早晨那阵更熟稔地蹭在我身边 ，“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对比小绿和小黄，他这种自觉拒沉迷电子游戏的精神令人甚是欣慰。我让他处理卷心菜，不用刀，菜叶一片片撕成小块扔沥水篮里就好。
牛肉炖土豆下锅煮，将处理好的部分猪肉丁和各类蔬菜丁炒熟，炒西芹时再加入未用完的猪肉丁，等下炒卷心菜时还可以继续放，一猪肉丁三用。中式炒菜方便快捷，味道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这种家常做饭方式太赞了。
为卷心菜热锅准备前，我问索尔贝菜撕好了吗？杰拉德用意语和他一齐回答好了。我侧头才发现他们三个挤作一堆齐齐蹂躏那颗悲惨的卷心菜，沥水篮里菜叶细细碎碎，都比我演示着撕给索尔贝看的大小缩水了不知几号。
于是这篮菜叶碎尸被制成凉拌菜呈于餐桌上。三个孩子抢得满脑袋是汗，最瘦的霍尔马吉欧吃的最多。
吃完晚饭，他们堕落地躺在沙发和地毯上玩游戏，杰拉德会有意无意地避开霍尔马吉欧和我。小绿识趣地玩他自己的，但我必须往前凑——杰拉德头上的包还在呢，肿得比索尔贝还高。
药膏全给霍尔马吉欧涂完了，他俩只能凑合喷喷云南白药气雾剂，药雾喷出来的瞬间满屋都闻得到苦味。索尔贝安定地仰脸任我喷药，眼泪被熏出来也没有躲。他的嗅觉太灵敏了。
我拿纸巾蘸掉他的眼泪，对滚动到沙发另一边扶手、满眼嫌弃的杰拉德招了招手，“Come.”
No. 他疯狂摇头，全身的肢体语言都在大喊“我拒绝”，依旧被我一人围追堵截在客厅的角落里。
索尔贝打开的电视机广告里儿童演员呜呜哭泣的背景音下，杰拉德紧贴墙壁，像只被天敌吓到忘记断尾而石化的傻壁虎，被迫直面中成药的制裁。
喷好药，我松开杰拉德的头，发现他似乎比昨晚长高了一点，不明显，离远了很难察觉。他还紧闭双眼不愿面对现实，我低头为他吹吹那个苦涩的鼓包，转身便已忍不住笑出声。霍尔马吉欧不知何时从游戏中拔出头来，静静地望着我们这边。客厅里还未开灯，电视荧幕投射出幽蓝、雪白、鲜红或是色彩黯昧的光块，虚幻地笼罩住他整个人，将瘦小的身体半藏进黑暗中，只一对眼珠亮晶晶，显眼得惊人，好似窥视人类的小猫。
快乐地摸摸小猫发茬扎手的脑袋，我走到拐角处按下开关。
啪。灯管洒下满室暖黄的光亮。此时若从窗帘的缝隙向外张望，便能看见万家灯火盏盏点燃，在逐渐深染墨紫的天穹下共同链接出一幅催人思归的夜图。
噩梦般的味道久久不散，杰拉德瘫了好半天才翻过身，和索尔贝一起看并没有意语字幕的宫斗剧。虽不清楚他俩是如何理解的剧情，但从表情判断，他们的确都欣赏得津津有味。霍尔马吉欧的游戏关卡已经打得比我进度还多了，他举一反三的学习能力很强，就是每次弹出新炮塔介绍的中文注解他看不懂，必须建一个才明白攻击方式。
我倚在沙发上誊笔记，身旁挤着两个暖烘烘的孩子，耳边响着轻快的游戏配乐和“臣妾做不到啊！”这样夸张的台词演绎，觉得这份突然觉醒的超能力也不算太差。
——当天夜里我就真诚地忏悔了这个想法。人不能立flag，至少不应当。
作者有话说第4章 帮忙做饭的鬼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