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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被切片的鬼鬼 ...

  •   我最近总是看见奇怪的东西。

      穿墙而过的白衣女人,夜半床头垂下的长发,镜子里血肉模糊的笑脸,以及走路时偶遇的无脸人。

      回头盯着那个无脸人的高大背影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我觉得自己大概是熬夜多导致神经衰弱,打算找个时间去医院精神科看看。

      于是我在今天晚上多背了一会儿书,空出明天的量,明天我就可以去医院了。两点多的时候我去了趟厕所,从门外面打开卫生间灯。但是打开门之前,我听到里面有不妙的声音。

      啪嗒,啪嗒,啪嗒。

      粘稠的液体,缓慢地从高处滴落。

      水声会更加清脆。这不是水。里面有什么?

      我想了想,可实在是等不及上厕所,还是一把推开门。

      “……我【哔——】!”

      卫生间里鲜红的血流了满地,我呆滞地看着它到处流淌。一个小孩子靠在洗手台柜子旁,生死不明,但更博眼球的是满卫生间的人体切割片,那真是一片片的,离我最近的是一片躯干,从内脏判断应该是腹部,因为一圈皮肤脂肪里圈着的内容物是弯弯曲曲的肠管和左右肾切面。

      切片也不很大,是小孩子的宽窄。它们分散在卫生间各个角落,洗手池里有,马桶盖上有,连热水器上都有,向下滴着血。

      这,这是什么杀人现场!饶是上了那么多节解剖课我也有些招架不住。手机不在旁边,不能第一时间报警就算了吧,救人要紧。我踢开拖鞋淌进血池,扶起那个黄头发的孩子。他已经不再呼吸了,因为他嘴里塞着一块湿布,深深地从口腔埋进喉咙。可是他身体还有起伏与抽搐。

      是气管堵了。我把他放平后顺便摸了下脉和胸口,感觉还有心跳。我把那块布解开,想直接从他嘴里全抽出来,却发现进入气管的一部分碎裂在里面了。

      靠,这怎么搞,宿舍里可没有负压吸引器啊。让我用笔杆做气管穿刺也不太行,小孩子喉管细又柔嫩,软骨环之间离那么近,我从来没穿刺经验的人这一下刺下去没死,也会对他的气管造成永久性损伤。

      最后我把棉质睡裙撕了一块下来,垫在他嘴上,嘴对嘴向外吸气。吸两次做一轮胸外按压,有碎布被吸出来附在棉布上就换,再撕睡裙。直到最后他咳嗽几声,吸一口气后又开始咳得撕心裂肺,但这也是自主呼吸的开始。

      黄发孩子缩起身体侧躺着咳,我忧虑地给他拍背,他的衣裳现在浸满了卫生间地上的血。头发也粘上了不少,不过我更担心他会不会害怕。刚才急着抢救没把人搬出卫生间,我已经破坏第一现场了吧?虽然他五六岁不会很明白这些的样子,还是别让小孩子看血腥场面了,我伸手想把他抱起来带出这里。

      我捞了个空。

      嗯?

      这孩子已经逐渐清醒过来,一边咳嗽得满脸泪水也要坚持抬头四望,他看到周围惨不忍睹的凶案先是茫然,露出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所为何事的表情。过了一会儿,他发现了我,立刻瞪着我。站都站不起来,表情却足够凶狠。

      我仔细端详,他的脸庞轮廓不像亚洲人。

      到底是哪来的凶小孩……我不顾他的抗拒第二次向他伸手,日光灯之下,我睽睽注目之中,我的手从他身体里穿过去了。

      草,草,草!见鬼了!

      我一时有点想尖叫,刚刚我救回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姐姐我给你急救的时候还能碰到你呢?

      他本来想躲,看我抓空也懵了,表情空白地看着我。

      我们面面相觑,他的眼球微凸,眼白多,把下巴收回去斜向上盯着人看时很有几分无声的压力。

      真凶,不听话的小孩子最让人头疼了。

      我眨眨眼,出其不意猛然再抓,精准击中。

      他立刻嘶叫着挣扎起来,沙哑的嗓音喊的似乎是西语语种,语速极快,应该不是英语。我不得不把他乱蹬的小胳膊小腿按住,别说他还真有点力气。抱住了就赶快往客厅走,我感觉他在渐渐脱离我的怀抱,透过我的胳膊掉出去。

      这都是什么事啊。怪力乱神一夜复兴吗。

      “决定了,就先按照魔法少女的命名方式叫你小黄吧。小黄同学,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呢?”我对他说。他一声也不出,好像听不见我的话,也像是全身力气都放在对我拳打脚踢上了。

      把貌似是欧洲来的小黄同学放在沙发上,他滚到沙发的角落里抱着头一动不动。两只胳膊用力到微微发抖,他哭了,闷在布料里发出□□一样的低低呜咽。

      我心情复杂地看着这个动作,甚是熟悉,让我想起不好的事。

      “你这样可不行,只护着头那肚子要怎么办呢?”

      我想摸摸他幼小单薄的后背,这次却彻底碰不到他了,手会从他后背穿进去……我试着给他披一条毯子,毯子却安然地盖在他身上。

      这太魔幻了。

      我回到卫生间。

      抱着一种猜想我蹲下身,摸了摸地上的人体截段。

      那是,温热的。

      我收回手,发了一会呆。回头看小黄,小黄缩成团不理我。我嗓子发干,低头看那片肉,内脏系膜上依旧搏动的小血管在我视野里旋转,我腿软了,慢慢地跪坐在地上。

      应该早点去看精神科的。

      我伸出抖得厉害的手,把它们一片片捡起来。它们又小又轻,我却觉得手臂沉得吓人。

      这都是一个小孩子的一部分。

      我从最开始看见那片向上拼上半身。门口的躯干,散了一地的手臂,水池里的头颅,热水器上的肩颈,全都拢到一起,拼成一个小孩子的模样。它们慢慢地长回到一起去,每片之间断隔的血线渐渐消失。这是一个黑发的白人孩子,看着比小黄同学年龄要大一点。最后我在洗衣机里找到了他的双腿,接好之后,地砖上的每一滴血液都回到了他的身体里。

      我看着他睁开眼睛,心情难以言表。

      这两个孩子大概已经是死了。被别人以残忍的方法杀死后,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鬼飘到我的宿舍来,还阴差阳错地被我从没法动弹的鬼救好变成了和正常人相似的状态……

      要超度吗?他们想离开吗?大概是不想的,小黄同学生前过得并不快乐,但他死后也没有干脆地去不知存在于哪里的天堂。

      毕竟,生命本身就是如此让人眷恋,生存是扎根于本能的欲望。

      按照魔法少女命名方式,这位新的小朋友就是小黑了。小黑的攻击性没有小黄同学强,醒来时也茫然了一阵,他俩发呆的样子看着很没有生气,像是还没活过来。我等待到他主动抬起头静静地打量我。我灰头土脸,睡裙下摆撕得稀烂,他却似乎不担心我会伤害他。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他。

      他不明所以地看着我,视线移到我的嘴唇。那表情像在问我为什么能够发出那么奇怪的声音。

      我只好用稀烂的英语再问一遍:“What's your name?Where are you from?”

      他的英语有浓重口音,我没听懂他的名字和别的话,只明白了他是意大利人。让他重复了几遍,才学会他名字的发音。

      Sorbet.

      我念出来和他念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我把来自意大利的索尔贝拉起来,带到客厅。他老老实实跟着我走,没有一点不情愿。和小黄是两个极端。

      我指着小黄问他:“Do you know him?Is he your friend?”

      小黑摇了摇头,然后和我说了一大堆意语,语速快到我一个词都没听清。我告诉他我不会意大利语,我是中国人,你在中国。他这下子露出了真正茫然失措的表情,听到我们交谈的小黄不哭了,可他依旧缩着。我说Sorbet,你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吗?你爸妈呢?他放缓语速慢慢地和我说他住收容所,他没有父母。我问他你住哪个市?他说罗马。

      索尔贝是一个会在说明自己孤儿身份时盯着地板的孩子。我伸出手,摸到了他的头发,索尔贝的头发有点硬,短发根部出了很多汗。

      目前我的肢体还没有穿过他的身体的迹象。

      你想去睡觉吗?我问。睡前想不想喝牛奶?

      他闻言看了我一会儿,很谨慎地观察我的表情后还是拒绝了。看得出来他其实想喝,但他拒绝应该有他的理由。

      我可以明天再试着让他喝牛奶。今天刚刚拼好就算了,不知道牛奶会不会从他喉咙里漏出来……

      小黄同学从沙发里拔出头,对索尔贝说了一大串什么。他语速比索尔贝还快,沙哑尖亮的发言像是在吵架。

      索尔贝心平气和地回了几句,小黄顿时跳了起来,我眼疾手快地拉住他。打架不好。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说来听听啊?他又是瞪着我,我已经免疫他的眼神杀了。索尔贝说Gelato听得懂英语但是不会说。

      我英语也不好,我用同病相怜的眼神看杰拉德,他恶寒地甩开我的手。甩完之后马上低头往沙发里缩,好像有几分后悔。杰拉德总是怕我打他。

      我问他要不要喝牛奶?他觑我一眼,见我真的没生气,背过身把我披的那条毯子拉到脑袋上。

      明天就翻墙查一下罗马有没有碎尸杀人案吧。看小黑小黄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的样子,我没办法告诉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慢慢来吧。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被切片的鬼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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