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昱生烟》避世寻幽

4、郡王进京

　　大昱二十三年仲冬，长安城大街两侧黑压压挤满了百姓，官兵持长戟横在他们面前隔开一条宽阔的大道。
　　“搞啥子？咧大里排面”一个舞象之年的男子蹲身将脑袋伸过去往里探，被一名军士发现抬脚将他踢了回去。“啷个咋子？想打架嗦？个看门狗了不起咯”
　　那军士不知道是不是没听懂，也没理会他，转身继续巡查钻空子的。
　　“外乡来的？”一身材魁梧的大婶抱着双臂满脸鄙夷的瞅了瞅他，问到。
　　“咋子？”那男子哏着脖子伸手揉了揉后脑勺，见这大婶在如此拥挤的人群中依旧不动如山，想来也是个练家子。
　　“陛下赐晋阳王世子回京同四皇子一道拈周试晬。”那大婶随口给他解释了一句。
　　《梦粱录·育子》：“至来岁得周，名曰‘周晬’。其家罗列锦席于中堂，烧香炳烛，顿果儿饮食，及父祖诰敕、金银七宝玩具、文房书籍、道释经卷、秤尺刀剪、升斗等子、彩缎花朵、官楮钱陌、女工针线、应用物件、并儿戏物，却置得周小儿于中座，观其先拈者何物，以为佳谶，谓之‘拈周试晬’。”
　　‘拈周试晬’也就是如今常说的‘抓周’
　　只听见‘吱呀’一声，东城门缓缓打开，一行人浩浩荡荡从东门驶进来。
　　车前一身着绛纱袍，头戴远游冠，郡王妆扮四十来岁的男人，骑着一匹汗血宝马徐徐而至。正是那晋阳王钟离清。
　　一华盖马车紧随其后，车身两侧分别跟着两名侍女四名小厮。八名轿夫抬着轿子不疾不徐的往前走，一名管家骑着匹鬃马与其并行。车后还有二十名亲卫及五十名镖师押送着十车贡品。
　　一路行来，百姓们纷纷扬扬向晋阳王贺喜，钟离清始终面带笑容对着众人拱手回礼。
　　“嚯哟，有钱人噻！”待车马行至那外乡人面前时，他瞪着那十车贡品眼珠子都要惊掉下来了。
　　“切，乡巴佬……”身旁的人听的他大惊小怪都嗤笑起来。
　　赤霄殿
　　钟离清换上了太尉制朝服站在大殿内，禀报着这一年来并州的大小事宜。
　　“晋阳王击退匈奴镇守边关，保我大昱百姓安居乐业，实在是功不可没。”皇帝听完回禀笑着对他说。
　　“臣有罪！”钟离清一听皇帝提起匈奴，便立刻掀袍屈膝跪下请罪。“臣办事不利，原是要亲自押送匈奴贼子乌兹鞑拓回京，不料半路中贼人奸计使得他被劫而逃……”
　　一年前雁门大捷，钟离清活捉了匈奴大将乌兹鞑拓。原本已经押送至豫灵镇一带，却途遭野火，又遇匈奴追截，这才使得乌兹鞑拓被截了囚车落荒而逃。
　　“爱卿平身，朕并无兴师问罪之意。”皇帝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身着亲王制朝服的汝南王桓仁。嘴角抽了抽笑道：“此事是朕疏忽大意，日后若再遇到这种事，晋阳王可自行处置，不必将犯人押解回京。”
　　“臣惶恐…”晋阳王刚站起身又要屈膝跪下去。直觉告诉他此事怕是不简单，当日他便觉得这野火来的蹊跷。按理来说豫灵镇隶属洛阳，乌兹鞑拓在汝南王的地界上被劫，桓仲竟然没有怪罪他。如今时隔一年简短的一句‘自行处置’便跳过去了，那为何当初还非要他大费周折押解回京呢？
　　“陛下，万万使不得啊！”还未等晋阳王说完，苏空智便跳出来大声喊到。“晋阳王不过区区一太尉，怎能越俎代庖”
　　“臣以为苏大人所言甚是，臣子怎可执掌生杀大权”齐泷上前一步道：“臣听闻近日郾城一带发生洪灾，百姓流离失所。不知汝南王作何处置啊”齐泷冷哼一声，这话虽是在问罪汝南王，他却饶有兴致的盯着苏空智瞧。
　　郾城在汝南王管辖之内，冬月里雨水泛滥，冲毁了大批房屋。百姓居无定所，四处漂泊。桓仁则下令封锁城门，驱赶流民致冻死饿死的人数不胜数，其手段之残忍毫不逊色于皇帝。
　　“齐…齐齐大人，你这话是何意”苏空智听了前一句还原以为齐泷是在向他示好，听到后一句兴师问罪的话直吓得他脸色发白，说话都磕磕巴巴讲不清楚了。
　　“臣弟以为皇兄此举可行。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皇兄既然已着我等二人镇守分都，自然是信得过我们的。你说呢晋阳王”桓仁上前一步拱手行礼回禀着，顺道将这话柄抛给钟离清，丝毫不理会齐泷提出的质疑。
　　“好一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上百条人命，竟然都比不过这厮一句话。”钟离清气的吹胡子瞪眼心底暗骂道：“曰你祖宗！”面上却依旧和颜悦色道：“王爷所言甚是。”
　　“哈哈哈，晋阳王一路舟车劳顿，多有辛苦。今日早朝就到这里吧…”皇帝也出来打了个圆场，准备就此退朝。
　　“陛下，臣还有禀启奏。”苏空智原打算给钟离清一个下马威，哪知被齐泷搅黄了，他哪里肯罢手。“臣听闻晋阳王回京一路招摇过市，广邀群臣，大设宴席，结党营私！”苏空智说的义愤填膺，煞有介事一般。
　　“噢”皇帝一听到他那不成器的岳丈讲话就头疼，懒怠开口助长他气焰。
　　“回陛下，臣内子身患眩疾，闻不得臣身上的烟草味，仲冬时分幼子随行，马车进不得风，遂臣乘马归来。”钟离清心道：“就你屁话多，我骑马回来咋地啦？又不是个待字闺中的小姐，还不能抛头露面了？这就招摇过市了？那我愿意吹着冷风回来啊？我要是再请个轿子，你不是更有话说了？说我骄奢淫逸，劳民伤财？”钟离清挥挥衣袖一掀衣袍屈膝又跪下来，瞥了一眼身旁的乔玄恭道：“至于苏大人所说的结党营私，臣惶恐，还请陛下明鉴！”心道：“我生儿子请客摆酒我乐意，朋友来送个礼，喝个酒，吹个牛还不行了是吧？这就结党营私了？在你眼里怕是四个人走一起，都算是结党营私吧？”
　　“哼！这就是你说的招摇过市，结党营私”皇帝气的抄起手边的奏折便砸向苏空智。“退朝！”
　　众臣皆俯身跪拜，恭送帝王。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乔玄恭就丢了这么一句话给苏空智，一挥衣袖也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