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昱生烟》避世寻幽

34、久别重逢

　　桓子越躺了整整三天还未转醒。钟离翊衣不解带，日夜陪伴着。
　　子时已过，桓子越开始做起了噩梦。梦见自己初到晋阳王府时的那个夜晚，下榻后怎么都无法安睡，迷迷糊糊中瞧见床前似乎站着一个男人。身着银袍，高束半髻。虽看不清对方面容，却还是不寒而栗。桓子越躲在被子里大气不敢出，硬生生睁着眼熬到天亮。然而梦中的桓子越却看见弱冠之际的‘钟离翊’，身着银袍，高束半髻站在自己床前。‘他’双目通红，怒气冲冲正死死瞪着桓子越。
　　又梦见两人在晋阳王府放风筝，那风筝是桓子越还在宫中时，桓冀亲手给他做的。结果那日风太大，风筝断了线飘远了。钟离翊前去为桓子越寻找，桓子越在王府耐心等待着。后来钟离翊空手而归，桓子越为此郁郁寡欢了好一阵子，那是他大哥留给他最后的念想啊。然而梦中的桓子越却看见‘钟离翊’独自一人寻到条小溪边，找到了那个赤身猪头怪的风筝。‘钟离翊’红着双眼将它撕了个粉碎，随手撒在溪水中任它四散而去。
　　又梦见两人幼学之际时，桓子越在柳天锡的帮助下，利用陶土亲手制作了一个埙送给钟离翊。钟离翊视若珍宝，整日都会缠着柳天锡教他吹奏。可是不久后那个埙就被摔碎了，钟离翊因此被钟离清罚在房中面壁思过好几日。然而梦中的桓子越却看见‘钟离翊’眸色泛红，随手抓起桌上的埙用力掷在地上，只消瞬间便把它摔了个粉碎，然后‘他’独自一人狂笑起来。
　　又梦见两人在校场切磋武技，钟离翊丝毫手下不留情，甚至打飞了桓子越的佩剑，柳天锡上前检查桓子越是否受伤，钟离翊也很担心桓子越。然而梦中的桓子越却看见‘钟离翊’杀红了眼，执剑的手微微颤抖，却丝毫没有要从桓子越的脖子上移开的意思。柳天锡上前按住‘他’的肩膀，才迫使‘钟离翊’放下佩剑。
　　又梦见钟离翊站在破败不堪的晋阳王府门前，门后高高堆起的全是府中人的尸体，钟离夫妇被赐白绫悬于正厅大梁上。钟离翊满目血泪，跌跪在地，嘶吼道：“啊！我钟离一族自追随桓氏之后，从不曾行谋逆之举。却遭主上忌惮，屠我满门灭我九族。此仇不报誓不为人！”随手掷出鞭子，回身甩向桓子越……
　　“翊哥哥！”桓子越大呼一声，从梦中惊醒过来。
　　“子越。”钟离翊原本靠在床边打盹，被桓子越吓了一跳。连忙轻唤一声辽做安慰，起身为他掌灯。
　　桓子越睁开眼见四周漆黑一片，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脖颈，没有任何伤口，又听到钟离翊的声音方才放下心来。钟离翊执灯走过来，钟离翊只觉甚是刺眼，连忙拿手遮挡住眼帘。
　　钟离翊意识到桓子越三天三夜未睁眼，现在受不得这灯火照射，连忙伸手挡住灯火将烛台拿到桌案边去了。
　　一人坐在床上，一人站在桌边，两人久别重逢，竟一时无言以对。
　　桓子越仔仔细细摸了摸自己的脖颈，真的没有一点伤痕。可背后及肩膀依旧缠着纱布，膝盖也隐隐作痛。他心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梦境还是幻觉？”他不可置信的抬头看了一眼钟离翊，只见那人正踌躇无措的站在桌旁，一脸担忧的看向自己。四目相对的一瞬间，纵有千言万语，也都华为虚无了。
　　两人就这样静默了好半晌，钟离翊率先开口问道：“你渴吗？”
　　“啊？我…有点渴。”桓子越此刻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后怕的。如今的钟离翊虽观之面善，其武技却使人望之生畏。两人一别经年距离感总是有的，心性也大相径庭。且不说桓氏对钟离一族造下的孽，那将是桓子越扎在心头的一根刺，是他此生都跨不去的鸿沟。
　　“喝水。”钟离翊端了一盏茶送到桓子越面前。
　　桓子越背脊一僵，不安的往后挪了挪。伸手接过那盏茶送到口边轻抿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