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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待一切都收拾停当,已到破晓时分了。

      沈谣阖眼躺在床上,想起了那会儿在露台上看到的星象,大体与她跟陈玉楼说的一致。
      荧惑运行失度,昨夜她看到星孛入大辰,大火、北极、罚星都属于大辰。孛星由恶气所生,又一夜连过三星,罚星属西方白虎之象,主兵事,分野为如今的山西、河北一代。金气异变,乱子多发生在秋季,今日秋雨寒凉,怕是要不了多久就要起兵祸。
      且方才又看到星孛入北斗,两夜出现两孛星,这是几百年都没有出现过的情况。

      都说龙脉可佑国家安稳、保天下太平,但如今断裂之处尚未修补完整,地气乱窜,龙脉也离不开人气的滋养,世间万物相生相息,倘若在这场兵祸里死去太多的人,还未补好的龙脉受血气冲撞将雪上加霜。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世人愚昧,皇帝尚且为求长生寻仙问药,更遑论这些在乱世中飘摇不定的百姓们。秦岭山户上下几十万人,知道内情的,都将星命官奉若神明,这不光是先祖造势,更是他们发自内心地认为家主能挽大厦之将倾。
      在泥潭中挣扎久了的人,总得有个念想。
      不然脖子上若是没有这根绳拴着,日子这么难过,早就疯了。

      “谣谣,以前你小时候,总缠着我让我给你算命,算你偷吃凉糕会不会挨你娘的打,算你少练两页的大字会不会被老师发现。这些都是因果,不能称得上是命,太单薄。
      “你看我这一辈子,博施济众的事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也做过,救过人也杀过人,这些也是因果。这些因果凑在一起,才算是我的命。
      “世间万物此消彼长、因果循环,沈家也有沈家的命。我们向九天之外借星辰之力,这是长,这也是偷。所以我们世代得为龙脉奔走,遭皇帝猜忌,受恶人胁迫,惹杀身之祸,这是消,这也是抵。
      “都说我们能掌控龙脉,但现在想想,又何尝不是龙脉囚住了我们、供它驱使。你是星命官,生来不凡,管他太平盛世还是风雨飘摇,我沈家的雏凤担的起这满山的供奉。
      “等还了这段因果,你便自由了。”

      想到她爹弥留之即的话,沈谣再不犹豫,不过是拿自己的命去赌这天下的脉,我沈谣赔得起。

      一大早,花玛拐就在陈玉楼的卧房门口端着水盆和毛巾探头探脑,眼看着日头越来越高,屋里还是没动静,他忍不住敲门进去,却发现自家总把头坐在床边拿着一个长形的器物在发呆。

      花玛拐见状赶忙凑过去:“总把头,这是?”

      陈玉楼将手里那东西亮出来,正是昨晚沈谣给他的那枚东郡虎符。
      “虎符。”

      “沈小姐送的?”花玛拐脑子机灵,他昨夜找到城中留守的昆仑他们,得知在山脚遇到了个城中富户家的小姐,看天色阴沉,就把他们带到了客栈避雨。那个小姐姓沈,说是还想见见自家主人。
      哪儿有那么巧的事,这沈小姐怕就是关中沈家的家主了。

      “这结义兄妹,送玉佩还算正常,虎符?拐子,你说说这是什么意思?”陈玉楼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不用太费劲,他也喜欢跟简单的人打交道,嘴巴一张一闭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只是沈谣聪明是聪明,心思也重,从她嘴里说出来一句话,阴阴阳阳地不知道拐了好几个意思,着实难参。

      “虎符是古代皇帝调兵遣将用的兵符,一半在皇帝手上,另一半在调兵遣将的将军那里。您与沈小姐地位相当,兵符在您二位手上没有上下之分。而且您二位都是人中龙凤,沈小姐送您虎符的意思,应当是想说,以秦岭为界,二位共治天下?”花玛拐揣摩着陈玉楼的话,这进展也太快了,一晚上就从敌我不明变成结义兄妹了,总把头实在是高明,避其锋芒、化敌为友。

      “这话就大逆不道了。”陈玉楼就着水盆净面,口上斥责,倒是一点惶恐的语气都没有。
      花玛拐说的可能是一个意思。
      另一方面嘛,沈家于先秦乱世立府,到秦代发家,东郡虎符是秦代用品,代表的是沈家的权势地位。沈谣将其中一枚给了自己,结交之意不可谓不真诚,莫非昨晚的确是他多疑?

      正在思索间,铃铛儿敲门道:“陈总把头在吗?家主有请。”
      “在。”陈玉楼回神应了一声,将那枚虎符收好,“这就来。”

      “花玛拐,你将兄弟们在城中客栈安顿好,等我应付完沈谣就回湘阴。”陈玉楼把小神锋重新别回腰间,对着镜子整了整领口。
      “是,对了,还有件事......”花玛拐想起昆仑他们,就将他们如何与沈小姐相遇,那帮兄弟又是如何觉得沈小姐适合做总把头夫人的,一字不漏地禀报给了陈玉楼。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陈玉楼无奈,他自己应付沈谣都觉得费劲,底下的兄弟们被欺负他丝毫不意外:“沈谣一句话拐好几个弯,她那是训斥丫鬟吗?那是在打我的脸,说我不懂礼数呢。哪家的大小姐去踏青还盛装打扮又是提裙子又是打伞的,就差把找麻烦写脸上了,就你们这些榆木脑子看不出来。你可告诉底下的人,少招她点吧。”

      “玉楼哥哥!”大老远地,陈玉楼就看到一个粉团子往自己这个方向跑过来,他动了动脚准备后撤,穿的越粉,下手越狠。
      来者不善。

      只是满院子的人都看着,花玛拐也跟在后头,陈玉楼只能硬着头皮站在原地,被沈谣逮了个正着。
      “玉楼哥哥,今日我领你去城中逛逛可好?”沈谣抱住陈玉楼的胳膊晃了晃,一派娇憨,这手臂真结实,看来练功勤勉。

      陈玉楼被满院子的人盯着,他还从没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一个女子这么亲近过,只觉得后背出汗头皮发麻。
      “好......”陈玉楼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胳膊解救出来,冲花玛拐使眼色,快过来将我跟这个女人隔开。
      花玛拐低头机械走路,根本没有收到自家主人求助的信号。他瞳孔都大了,老把头,陈家后继有人,您的愿望有着落了!他完全把陈玉楼方才交待他的话忘了个一干二净。

      “玉楼哥哥,刚好你没吃早饭,可以尝尝我们关中的特色。”沈谣像不抱着人就走不了路一样,又攀上了陈玉楼的胳膊,回头笑眯眯地冲花玛拐说,“拐子,你也一起去呀。”

      沈谣出门排场极大,车队浩浩荡荡开出去,光丫鬟都带了六个,给她打伞的、提包的、擦汗的、补妆的,还有两个随侍,专门给她付账和买东西。

      花玛拐头一回见千金大小姐出行,直咋舌,趁沈谣吩咐丫鬟去给她买糖糕的时候,凑到陈玉楼旁边低声说:“我打听过了,沈小姐出门就是这么夸张,十几年了都这样,全城的人都知道,她家有钱,每次出门都能买下一条街,平生最爱的事就是铺张浪费,为人还有点......呃......矫情,喜欢听戏,每次听那才子佳人的戏还会哭出来。兴许您说错了呢,别家小姐踏青穿骑装,沈小姐踏青就爱穿裙子打伞,不是特意来找我们麻烦的。”
      老把头,未来的总把头夫人真的有着落了!

      陈玉楼觉得花玛拐也没救了,他懒得多费口舌,摇摇头跟在沈谣后面走了。

      沈谣因为要在山中查看地脉,已经好久没有出来逛过街了,今天得了机会能出来走一趟,高兴得跟脱了笼的小鸟一样,与陈玉楼吃过早饭后,从首饰铺子逛到成衣店,又从化妆品店逛到茶楼。她惯会使唤人,没一会儿连花玛拐的手上都提满了东西。

      “玉楼哥哥,不如我们去听戏,你们几个,把东西都拿回家吧,拐子也回去。”走到戏楼门口,沈谣终于决定歇一口气,“提了这么久肯定很累,都是我不好,一兴奋起来就忘记了时间。”

      “不不不......不累。”花玛拐见沈谣自责,赶忙摇头,这沈小姐看起来怎么跟被欺负了一样,怪可怜的。纵然他现在胳膊都发麻,还是仰着脸硬撑,生怕给未来的总把头夫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咬着牙,“一点都不沉。”

      陈玉楼怜悯地看了花玛拐一眼,那些丫鬟手上的东西虽然看起来多,但只是些轻便的衣服和糕点之类,花玛拐手上的盒子里,可是包了两个前朝的大瓷瓶,重量都快抵上一头小猪了。再加上怕瓷器脆弱,走路都得小心又小心。
      陈玉楼看他的样子只觉得头疼,无可救药了,挥挥手:“赶紧回去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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