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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也不单单是同情心作祟,陈玉楼控制着一十三省十几万的响马盗贼,为天下群盗之首,哪里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
      沈家落户秦岭以北,东靠函谷关,紫气东来,又有渭水从中穿过汇入黄河,千里沃野、物产丰饶,向来是帝王建都选址的宝地。更何况,星命官看顾华夏龙脉,那这整个秦岭就都纳入了她的掌控之中,从昆仑,经陇南东去,直至鄂豫皖。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怪不得,这些年来他再费尽心力,也永远都伸不过河南去,原来已经有主了。
      所谓远交近攻,落井下石容易,雪中送炭难,既然他暂时动不得这地界,那便姑且听听吧。

      沈谣看陈玉楼将那虎符放入贴身的衣袋中,眉头戾气稍散,她还真怕这响马头子直接拍案拔刀,到时候闹得面上不好看。
      毕竟心甘情愿跟强迫着做事总归是不一样的。

      如果问城中百姓,那沈家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定然会得到这样的回答:矫情的大小姐,爱排场,好张扬,喜胭脂水粉华美衣衫,巡山的时候还要穿着西洋裙子打小伞,住要住到那最高的楼,俯瞰整座城。

      沈谣披了层天真小姑娘的皮,肚皮里却盛着九曲十八弯的心肠,只温声两句,其他人便将她当做是什么女菩萨了,被卖了说不定还要下跪磕头多谢沈小姐大恩大德给他们指了个好去处。

      说到矫情,这个沈谣认,她自觉受过几年高等教育,不喜动粗,觉得那样过分野蛮,平时能动动嘴谈下来的事,绝不乐意费劲与人短兵相接。只不过,若无可奈何真走到那一步,她双手扭上敌人脖子的时候,那狠劲儿跟她爹一脉相承。
      还好这陈玉楼识趣,免受了些皮肉之苦。

      两人隔着一张小几,各自心怀鬼胎。
      沈谣侧跪在地上,低头伸手去够桌子下面的那坛酒,裙摆铺散开来盖住她赤着的脚。
      对面的陈玉楼就坐在她刚刚躺过的榻上,视线自然比沈谣高了几度,从这里看过去,居然觉得现在的沈谣有几分顺从温婉的模样。

      厅内安静,陈玉楼轻咳一声:“阿谣妹子,不知有什么地方是我能帮得上忙的?”

      “不急。”沈谣掀了掀眼皮看他,浓郁的眼睫跟颤翅的蝴蝶一样,拉起他搁在案几上的手:“玉楼哥哥,你来尝尝看,这坛酒是我十几岁的时候学着酿的,清淡得很,不是我的口味,看来我小时候就知道有朝一日定能与你相遇。”

      留过洋的女子仗着自己看起来年纪小,撒娇的话热烈又直白,手覆上来的时候像只雏鸟,柔软的不像话。

      陈玉楼不习惯这样的相处,他平常端惯了,没有几个姑娘见到他能不颤颤巍巍说话的,红姑除外,红姑就是个男人。
      如今见沈谣不见外的模样也有点新鲜。
      “那我可得好好尝尝。”

      “玉楼哥哥,湘阴距关中甚远,这一别不知要多少年才能再相见,不如就在妹子这里多住几天,我好领你去逛逛。”沈谣顺着桌子边蹭过来,坐在陈玉楼腿边仰头看他,脸上写满了期待。

      陈玉楼掐了掐手心定神,看吧,他就说沈谣阴险,为了留住他居然还亲自上场色\诱,这个女妖精黑寡妇,不是什么良家妇女。

      “也好。”他听见自己这样说,不是他不坚定,是底下的兄弟们需要时间养伤。

      两人饮了一会儿酒,也没再谈别的,最后沈谣借口说自己乏了,打发那个给她按头的丫鬟去将陈玉楼送到客房去。

      “风荷是吧?”等下了楼,陈玉楼问身侧引路的丫鬟,“冒昧问一句,你们家主,可有什么兄弟姐妹啊?”
      那丫鬟福了福身子,低声回道:“家主并无什么兄弟姐妹,老家主至死只得了一个女儿。”
      陈玉楼从鼻端发出一声轻哼,沈谣,怪不得起了这样一个名字,果真嘴里没一句实话。

      想起沈谣那副撒娇卖痴的样子,真是熟练,陈玉楼又问:“那你们家主在外头,有几个干哥哥啊?”
      颇有些咬牙切齿。

      “陈总把头说笑了,这天底下谁敢做我们家主的干哥哥呀?他就算是敢,也还要问问自己配不配呢?”

      “的确。”陈玉楼摇着扇子,嘴角噙起一抹笑,想来也是,堂堂星命官怎么会随意对别人做出那副姿态,“只有人中龙凤才配得上你们家主,你说是吧?”
      “是这个道理。”

      这笑到了卧房还没停住,等陈玉楼洗漱好坐在床上,发觉自己还在乐,陡然清醒,恨铁不成钢地拿扇子往自己头上狠狠敲了一下,千防万防还是中计了!
      那沈谣就是故意让他觉得自己在她心里是特别的,好教他放松警惕,等到他死心塌地地认下了她,从此以后就任她差遣了。

      好你个沈谣,我真心待你,你却这般给我设套。

      卧房。
      铃铛儿给沈谣拿帕子擦脸,天知道她在从卸岭魁首上楼的时候就提心吊胆到了现在,生怕他们两个打起来。
      跟卸岭闹翻事小,再找这么一个合适的人就难了。
      “小姐,陈总把头可有答应我们的要求?”

      “那陈玉楼,面上斯文,实则城府极深,你让底下的人没事儿少招惹他,说不定哪天祖坟在哪儿都教人套出来。”沈谣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到眼底下的青灰,赶忙掏出脂膏抹了抹,“可惜了。”
      铃铛儿疑惑:“可惜什么?”

      “可惜太重情义。”沈谣将桌子上的瓶瓶罐罐都打开,挨个儿闻过去,“你把这几瓶收起来,味道太浓了。”
      “好嘞。”铃铛儿将那几个玻璃瓶收到匣子里,非常不解,“重情义难道不是好事吗?”

      “是好事,也是坏事。”沈谣的声音波澜不惊,又取出几支口红试色,“今天他因为几个兄弟被枪口指着就朝我弯腰,明天就有可能用命来全了这份义气。”
      “你说说,这种情况如果发生在沈家,会是什么样的?”

      铃铛儿却听出了另一层意思,她单膝跪地,脊背挺得死直,朝凳子上的女人行礼:“家主身份尊贵,山中兄弟几十万,纵使全都就戮,也断然不会让家主为了救我们以身涉险。”

      “别动不动就跪的,现在不兴那一套了。”沈谣轻飘飘地唤铃铛儿起来,头也没回,“不过就冲他这长相,待以后遇险,我也要看看情况救他一救的。”

      铃铛儿起身,沉默地给沈谣梳头。

      “英雄救美,下一场戏,就该以身相许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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