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犹怜》哼亨嘉

4、小私塾

　　宋溶月舒服地窝在被子里看母亲给她拓印的商铺明细，她最近有意想自己经营个铺面，许是受第一个各种信息拼凑的破碎梦境影响，虽然记不太清楚，但她总有种自家要欠债的预感，每次一想到钱财这方面的事情，她的心就慌。

　　宋砚安的事是翠竹吃完饭回来讲给她听的。

　　他跟顾滕在后巷子里打起来了。

　　溶月吃惊地问：“为的什么？”

　　宋砚安一副只能动文不能行武的模样，没想到还能跟别人动手？

　　“玉叶姐姐她们也不知道，兴许是互看不顺眼。”

　　“那谁赢了？”

　　“说不好，两人都带伤了。”

　　宋溶月心里叹了声厉害。

　　那顾滕怎么说也是这一片的孩子王，附近的公子都愿跟他玩，不光因为他家世，还为他会点武。
　　本朝尚武风，顾滕身上那股子英气吸引了不少人。

　　宋砚安能让他挂彩，看样子她是低估人家了。

　　“现在怎么样了？”

　　翠竹这时馋上了她放在床头的零食盒，嘴巴跟不上反应。

　　“不是刚吃完饭？”宋溶月语气无奈：“吃吧，吃吧，吃完快说。”

　　翠竹咧开嘴笑成朵花：“谢谢小姐。”

　　这个吃货。

　　“最后表少爷路上遇到咱家三爷，带回咱们院子里了。”

　　“估计现在正跟老爷吃饭呢。”

　　“夫人在小厨房煨着的鸡汤可香了，他运气真好碰上了。”

　　谁问吃什么了？再说小厨房的东西她自己也没赶上过几次。

　　手中的书角被无意识地折上，展开，折上，展开……如此来来回回往复，那脆弱不堪的一片纸终于忍受不住想呲出毛刺来作反击，却被更加严重的蹂躏。

　　“没了？揍了顾家的少爷，这就结了？”宋溶月直纳闷，伸手拽下翠竹嘴里的酥饼。

　　“唔，老爷说这叫不打不相识。”翠竹又拿了块新的继续吃。

　　那这事儿就了了。

　　父亲跟顾寺卿是共事多年，交情好，有父亲在，这事儿估计就没人说，传不到大伯母那儿。
　　他还真幸运。

　　溶月把手里的半块酥饼又塞回翠竹嘴里，突然想到上午送她上课的陈伯。

　　“你一会替我去给陈伯送几铜板的吃酒钱，往常那时候他都好去喝一口酒暖身子，今天估计为了送我也没去成。”

　　说完就缩回被子里继续看账本了。

　　翠竹不想动弹，但又不得不起身，临走前吃了最后一块糖，嘴里还念念叨叨的：“小姐最近也太好心了，照顾这，照顾那，怎么到奴婢这儿吃点东西就要支奴婢走。”

　　溶月翻了个白眼：“快去，快去。”

　　“陈伯接完老爷回府就出去了，奴婢们吃完饭才一身酒气回来。小姐不如留着这钱多买些糕点……”

　　宋溶月看她那副可怜样子，被气笑了：“怎么有你这么好吃懒做的丫鬟。”

　　第二天去了学堂本以为会看见宋砚安和顾滕再一场恶战，到了才发现两人竟已经称兄道弟，一副毫无间隙的模样。

　　她估摸着这就是爹爹说的“不打不相识”罢。

　　昨天她坐的位置已经变成了顾滕，这样也好，她也不想坐到后面去了。

　　回到以前的座位，王娉婷凑过来问：“溶月你肯定知道！那俩人到底怎么了？”

　　溶月看她一脸好奇，思索了一会，小声说：“顾滕被下了降头，以后必须与人为善，否则天打雷劈。”

　　“什么？”王娉婷大叫。

　　刘之噗哧：“当然是骗你的，你也信。”

　　少女们打闹作一团。

　　忽然，宋溶月后颈哆嗦了一下，直觉有人在盯着自己，回头时却什么也没看到。

　　该是错觉，她没放在心上。

　　晌午的日头正盛，阳光被慵懒地撒下来，落在那冷涔涔的雪上。金的光，白的雪，在交缠摩挲中，变成了晶莹剔透的水珠，顺着房檐儿断断续续地流下。

　　等到了放课，溶月几人商量着去金玉阁看看有没有新出的话本，最近天气愈发的冷，出不去门，但憋在屋子里实在太难受。

　　她们正说着呢，这时听见有人出声叫住宋溶月。

　　“姐姐回家吗？一起吧。”

　　宋溶月眨眨眼，看着突然站在身旁的宋砚安。

　　是在跟自己说话没错。

　　稀奇。

　　今天是怎么了？往常从没跟她主动说过话。

　　袖子感觉被人拽了一下，宋溶月回过神：“下次吧，姐姐一会要同娉婷她们去书馆。你回去时仔细安全。”

　　宋砚安眸子转了转，嘴角虽有伤，但仍俊朗的少年着素色衣裳，更添清风霁月。

　　他张嘴还想说些什么，顾滕却插入说：“砚安别跟她们走，无聊至极，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顾滕的话倒是像投入湖中的石子，打破了凝滞的气氛。

　　宋溶月想也没想笑道：“你能有什么好地方，可别带坏我弟弟。”

　　顾滕起初没反应过来她什么意思，过了一会儿，等宋溶月她们一脚都踏出房门时，才涨红着脸叫嚷：“你什么意思？不要瞎说！”

　　低头还跟宋砚安解释着：“我可没那个意思啊。”

　　宋砚安收回随之出去的视线，提起嘴角道：“顾兄，什么那个意思？”

　　“没事，没事。”

　　几个姑娘在一起，怎可能直奔目的地？她们先去了附近不远卖胭脂水粉的小店，闲逛过程中让自己的侍从跑腿告诉家里一声晚归。

　　刘之本对这没什么兴趣，她性子沉稳，喜好淡雅的颜色，物架上的胭脂她觉得太艳，却被一旁做工精致的梳妆盒吸引。

　　王娉婷已经眼疾手快，目光独到地选上自己喜欢的了。

　　宋溶月看得极慢，三步停一停，留意店内构造，货架摆放，妆点类型。甚至还分出心思想宋砚安今天怎么怪怪的。

　　自己好似还没从那声“姐姐”里反应过来。

　　“店家，你这儿东西物美价廉，想必客人都能踏破门槛了吧。”王娉婷打趣道。

　　宋溶月回过神，那俩人竟已经准备结账了。

　　店家是个白白胖胖的中年男子，相貌普通，但笑着的时候意外的喜庆。

　　“这位小姐啊，恰恰相反，我这店是生意惨淡，勉强度日。”

　　刘之见王娉婷手里有一盒打开的胭脂，她伸出指腹轻轻一点。

　　软糯细腻，显色又不过分，还未凑近鼻子就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

　　这让她也萌生了想买一盒的意思。

　　“这是为何？我看胭脂好极了。”她问。

　　店家笑得有些苦涩：“我这样刚开没多久的小店如何能比得过那些世家贵族经常光顾的老店呢。”

　　宋溶月支棱着耳朵听，见那张笑眯眯的脸顷刻间从眼角开始拉耸。

　　“我自觉自己东西不错，都是我娘子亲手做的，用料新鲜又讲究……”

　　王娉婷和刘之心生怜悯又买了些东西，这时正好她们的侍从回来，该走了。

　　宋溶月若有所思，好像开店的事情有了头绪。

　　犹豫了一下，走前也包了两样。

　　一行人顺街而行，走走停停，没有大人长辈约束，一路上吃了个半饱，还喂了只小野猫。

　　走到了聚缘楼，刘之先停下脚步，问：“听说这个酒楼新招了个厨子，你们想不想尝尝？”

　　王娉婷看了看头顶的招牌，想了会：“还是不了，我对前面的小吃更有兴趣。”

　　宋溶月也拒绝：“我有些饱了。”

　　两人都表示可以陪刘之吃饭。

　　刘之温温柔一笑：“我也不是很饿。但想让我父亲尝尝新菜式，那你们等我一下，我进去吩咐他们送菜去我家。”

　　宋溶月心里叹了声果然孝顺。

　　趁等人这会功夫，王娉婷拉她去了街对面卖糖葫芦那。

　　卖家实诚，通红的果，结结实实地淋上一层厚厚的剔透的糖浆，有的为了美观，被拉出漂亮的糖丝。

　　小贩保证酸甜可口，一个铜板一串。

　　两人立马各买一串，大咧对着酒楼吃起来。

　　正吃着呢，王娉婷拍了宋溶月后背一巴掌，溶月错过山楂一嘴咬上了竹签，怒气刚想发作，只听对方说：
　　“你看看那靠墙中间一桌吃酒的，是不是你家车夫。”

　　宋溶月心想不可能，就自己之前给的那两个铜板怎么来得起聚缘楼，但抬头一看，确实是陈伯。

　　“你家给的月俸看样子不错啊，一人两菜一壶酒，下聚缘楼的馆子。”

　　“别说这话挤怼我，人家攒钱喝顿好酒怎么了？”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知道陈伯根本攒不下，都去买酒了。

　　那他这个钱，从哪儿来的？

　　宋溶月心里纳闷，把疑问压在心底。

　　先把话本买完，回家慢慢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