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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暗示 ...

  •   她要跑起来。

      必须跑起来。

      脚下的落叶被踩得粉碎,周围排排柏树笔直整齐排列出一条道路,向远处延伸,看不到尽头。

      宋溶月睁开眼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无人的林中小道,她能感觉风吹来,在粗壮的树干上撞击,反弹再消失,她能感觉到树脚一隅的杂草丛里有什么在哭泣,她还能感觉到她现在很疼,却不知哪里疼。

      她对此地并不好奇,连自己为什么到这里也不奇怪,当脚步第一次迈开的时候,她心想,她必须跑起来,要快。

      一直向前,不要停。

      从她的角度可以透过光秃秃的树干外,在远处有着零星的建筑,最老旧的矮楼。伸着脖子张望,雾气浓密,叫人看不清。这时候一股强风袭来,刮过树枝,它们随之摆动,一层一层的,像鱼离开水时一样,鱼鳃呼动,在风中颤栗。

      真是不详,她想。

      脚下的落叶越积越厚,从开始的在脚底毫无存在感,淹没过她脚面,现在甚至攀上她的小腿。

      她有些迈不开腿,在这里停下,看着路,莫名打了个寒战,却感觉不到冷。

      “太阳……”

      什么声音随着风传来,凉意从脊骨处窜升。

      她回过头,骄阳挟着刺眼的光芒闯进这片林子,它越来越大,似乎要与整个天际融为一体。

      是西边,她毫无逻辑的想,太阳是从西边来的。

      宋溶月的眼睛被刺激得睁不开,她想离开,却动弹不得。

      原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淹没至她小腿位置的落叶变成了一片泥潭。

      她不敢动弹,怕陷得更深。

      可是泥潭就像是活了一样,抓住她的衣角,钳制住她的手,硬生生的把她拽进肮脏的泥浆里。

      鼻腔和嘴巴迅速被灌满,她快要窒息。

      这时候她的手能动弹了,她迅速抠着喉咙,却从里面扯出一串珠宝,接着是镯子,珠钗,耳饰,佩环……

      “你不该停下来的……你要出去……”

      那个声音又来了。

      紧接着,宋溶月短暂的醒过来,她眼角带泪,大口喘着气,意识模糊又混沌。

      明明没有感受到恐惧,泪水却如断线的珠子般不受控地落下。

      这种清醒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随后,她又闭上了眼,睡了回去。

      这次无梦,直到天明。

      /
      宋溶月再醒来那个梦在脑海里已经变得模糊,想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她未放心上,又休息了一天才去学堂。

      说是学堂,其实是私塾,因是在与她父亲的友人顾寺卿府上上课。

      听说请的这个教书先生也十分了得,年纪轻轻,寒门中的,与顾寺卿私交颇深。

      顾家和宋家挨着很近,步行也就两盏茶的功夫,但今天她起晚了,不得已求了母亲的马车来,才赶上时间。

      期间母亲问她为何不跟二伯的女儿一起走,这样有个照应,不怕迟了时间。

      宋溶月不愿讲,怕母亲说自己,她觉得宋意跟她生母一般手脚不干净。

      一进去,其他人都已经到了,几个平时玩得好的小姐妹围过来问她前些天为什么没来,今天又到得怎么比平时晚这么多。

      “前天着凉,咳嗽个不停,今天虽然好了却不小心贪睡了一会。”

      “你也生病了?”王娉婷说。

      还有谁吗?

      “你大伯家的庶子也生病了,今天也才来,到现在咳个不停。”

      宋溶月回过头,见宋砚安此时坐在屋里最后面的案几后,看样子是早早到了。他极力地抑制自己的咳意,还是无用,咳嗽像是直接从他胸膛里打出来的,又闷又响。

      是那天入水染上了病气。

      “怎么回事啊?”刘之调笑。

      “哎,突然觉得天气冷了,也没当回事,便这样了。”这几天明明发生了好多,宋溶月却语气轻松,一笔带过。

      这时坐在宋砚安斜前面的顾家的二儿子顾滕用手握拳砸向砚安的案几,好大一声,引得姑娘们看去。

      “咳咳咳,烦不烦,有病回家治去。”

      “抱歉,咳咳咳……”宋砚安一说话咳得更厉害。

      “你!”顾滕怀疑他故意的,还想发作,可是先生来了。

      小姐妹们也坐回自己位置。

      “他还会招惹他的。”刘之小声说。

      当然,顾滕对欺负宋砚安乐此不疲。

      宋溶月盯着砚安一动不动。

      他肯定也发觉她了,但他就不看向自己。

      她思索了一会,拿着东西向后走去。

      “诶,先生要讲课了,你去……”王娉婷看着宋溶月坐在了宋砚安旁边那个从来没有人坐的位置上。

      宋溶月用手帕大致擦拭了一下,安然坐下。

      这个位置不算好,往前看视线被顾滕挡了个大半,后面坐着的地方也不大。

      她假装不经意似的瞥向宋砚安,不为什么,就是好奇,她若是他,经历了这么天大的事,怎么还有心情来上课呢。

      对方坐的笔直,握笔端正,即使身体不舒服也没有丝毫松懈。

      她想起以前也是这样。

      不论天气如何,只要先生还开课,他便从不缺席,早到晚归,甚是刻苦。更是仔细身体,生怕耽误课程。

      如此,求知若渴,珍惜这机会。

      “啪嗒。”

      宋溶月回过神,见前面的顾滕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了一小竹筒蚂蚁,现在趁着先生不注意,一只一只往宋砚安桌上扔。

      宋砚安眼也没抬,像是习以为常,伸手从书面拂走蚂蚁,继续听课。

      周围几个与顾滕交好的小公子哧哧地小声笑着。

      顾滕看先生扭头看向别处,又要做小动作。

      宋溶月心里不想管这事儿,身体却俯向前,右手在顾滕脑门上一弹。

      顾滕吃痛,不敢叫出声,只好先转回身子。

      等下次一有机会就要回头理论。

      结果宋溶月先支起身子靠近他耳朵说:“你要是再扔,我就揪你耳朵!”

      顾滕禁不住打了个颤。

      倒不是因为怕宋溶月,而是少女温热的鼻息打在他脖子上,像炎炎夏日里吹来的一缕清风般使人一震。

      他耳根通红:“干你什么事?”

      宋溶月语气恶狠狠的:“你要是不小心扔到我这儿呢?”

      顾滕一下子词穷,就用后背顶了桌子一下:“学你习吧!”

      这样,才消停下来。

      宋砚安将一切收在眼底,不言一语,手中撰抄笔不停,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宋溶月想,待上完这节课,今天顾滕和宋砚安是相安无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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