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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但其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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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好的,妈妈再见。”
戎潇的长相温婉,虽然算不上精致,但胜在粉唇淡抹,翘鼻圆润,小鹿眼眼中总带着淡淡笑意,加上举手投足中的古典美,让她在柜台职员和婚恋市场间赚足了人气。
刚入职的日子,职员之间竞争不大,戎潇那时待人温和,十分照顾周围人;后面形成竞争关系,青涩的毕业生们还没有磨成完全翻脸的厚脸皮;过了一年,她不冒进不拖大,安安分分只做自己的事,几次对她使绊子她也勉强躲过,好像远离这些明争暗斗的避世花匠。
一年过去,有些人辞职,有些人靠关系转走,戎潇则宛若安安分分,毫无背景的人,结果突然摇身一变,成为“出柜”人员,进入办公室工作。
虽然像是从一个枯燥无味的苦海到另一个事多钱少的苦海,但天子近臣总有些好处,比如去办公室的人大多都瞄着营业部。
戎潇小县城出身,母亲半个家庭主妇,一辈子人际圈囿于公司。她觉得女儿脱离苦海,工作趋于稳定,听了报备、恭喜完之后话锋直指催婚。
李女士性格软绵,但在婚姻大事上向来步步紧逼,一秒变成持剑走天涯的江湖豪杰,一套步法总是打的戎潇措手不及。
她草草应付,结果半小时后一通电话打来,相亲和相亲对象一锤定音。
“嗯,好,”她面上依然如和煦春风,但没接电话的右手掐着指腹,“妈妈把我微信给他就行,就是我的手机号。”
电话转成忙音。家中,李女士闲观花开忙呷茶,戎先生偶尔发来□□转载文章,而她,在大一点的城市打拼,租房攒钱,贷款买了辆小车,一切如最普通的家庭样子。
她吸了口气,继续开车上路。来办公室没坐几天,支行就通知上面要来人,全行进入一级戒备状态。订餐之后的场地布置和跑腿,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自然落到她这种办公室底层新人头上。
酒店离高铁站近些,从银行出发上下高架却得20分钟。戎潇干脆提前请假避开高峰期,提前3个小时出发,给后备箱塞了水果酒水。
下午4点,幸而酒店停车场还塞得下。戎潇开着她的小破车,报上行长尊姓大名,客气地请服务员切水果、摆拼盘。然后又多要了几个茶水壶,把普洱洗了一下,然后坐在沙发上,发了微信静候下一步指令。
结果刘姐来了电话。
“喂?小戎,我有事可能耽误一会儿,等会如果我不在,你就先把行长接进来。”
她顿了一小下,在戎潇组织好语言之前继续说了下去。
“东三路这边出了车祸,我绕路得耽误一会儿,如果我没到你先帮我和陈行长道个歉。”
突发状况让戎潇怔愣了一下,可刘姐声音冷静,语气略微强硬,她也不好说什么:“好的,我知道了。”
“嗯,那辛苦一下你了,”她又补充到,“你也…别太担心,我只是怕赶不到,我看那班高铁提前到了。”
“好的,我明白了,那我告诉行长您路上遇到事故现场需要绕行可以吗?”
“嗯,碰撞的是我前面的车,我被交警问了几句话,才耽误了一下。”
“好的…那刘姐您先赶路,我去收拾一下。”
又客套了三两句才挂断电话,戎潇有点头疼,上司按时到了还好,不按时的话,小小新人的她将收获来自行长的训话x1。
何德何能……
麻烦的事还有着装……着装,她回忆了一下,车上有一件长款薄外套,还有备用的通勤高跟鞋。
4点37,幸而区中心商场和店铺分布集中,她匆匆赶到,迅速浏览一下衣服牌子,然后直奔二楼,进店便问是否有连体阔腿裤。
一圈扫荡,她又在柜台拿了只念想已久的CHANEL152,和柜姐聊了两句混到3毫升的妆前乳和粉底液试用装,进卫生间前宛若大学生出游,出卫生间后又是一条社畜OL好汉。
回到酒店地上车位已满,只好停进贵一倍的地下停车场,戎潇理了理头发抓起包匆匆回到包厢。
离5点半还有20分钟,她动作敏捷地提酒水、要开水,7厘米高跟走来走去身姿矫健到引来服务员小妹妹频频侧目。
刘姐发微信说高铁站已经接到人时,戎潇正吩咐沏茶,于是她就在酒店门口附近等待。
豪车不难见到,特别引人注目的不算多。
远远一辆特斯拉平稳地开过来,鸥翼门缓缓打开,驾驶座上的人一步就跨下来。鞋尖纤尘不染,西装裤烫的笔直,身形修长,不知道是哪位社会精英。
虽然她也不知道该评价鸥翼门中二还是B King。
结果车门大开时,对方一头棕色的三七分纹理烫实在吸引人视线。他一手插着裤子口袋,一手把车门关上,嚼着口香糖扫视了周围一圈——
然后吹出了个粉红色泡泡。
戎潇:“……”
对不起,是泡泡糖。
哪家孔雀幼崽跑出来了,这么风.骚。
他把车钥匙丢给服务员,懒懒散散地扯了扯领口。戎潇觉得这人一定和她无关,移开视线,结果就听到他给服务员报了个包厢号。
是今晚要接领导的包厢。
“您好,”她一头雾水,忙插入对话,“我是分行的戎潇,请问您是……?”
倒不是她话术倒退,而是领导有的去高铁站亲自接人,有的应该还在会议结束赶来的路上。这位横空出世的兄弟实在和哪边领导都搭不着边,年轻人一样玩世不恭的气场太浓,莫非是哪位大佬家的小公子?
她脑袋有点糊涂,她自认记得行里领导层大半面孔,可这么年轻的实在没印象。
一心二用,让本身就对情感不太敏感的她,自然没注意到男人在扫过她时表情一瞬间僵硬到扭曲。
他小声嘟囔:“旗袍女。”
“嗯……?抱歉,我没听清,您可以重复一遍吗?”
“……没什么,”他突然笑了起来,少年气的脸上,眼角居然出现了一点点不符合感官年龄的笑纹,“我以前在S市工作,和你领头上司…的上司是旧识,他叫我来的,可能没和你说。
“我叫姜鲤。”
“姜老师。”她伸出手,握了一下就放开。
“戎小姐。”对方也很绅士,只是碰了一下。
戎潇想引姜鲤到包厢里去,结果对方颇善解人意,同戎潇一起在大厅沙发上坐着闲聊等候,虽然中途还解决了一下泡泡糖。
“小戎家是C市的?”
戎潇被小戎这个称呼激了一下,感觉就像被高中生叫妹妹一样奇奇怪怪,胳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过男人的态度太过自然,和他胳膊吊儿郎当地撑在大厅沙发的扶手上的高中生形象实在不大相符。
戎潇不着痕迹地往远离他的方向挪了挪:“不是,我之前在这边读研。姜先生是之前在S市从事金融方面的工作吗?”
她略显僵硬的回话也没让他在意:“啊……啊,对,老王就那会儿认识的,”然后他摸着下巴又“啧”了一声,“我走之后他立马升官了啊,还好我没进你们系统,不然怕是天天被那群孙子跨区执法式管来管去。”
……原来是同辈?还是说忘年交?
大约是纹理烫这个发型在她这个行业的“老人”实属少见,要不是这个人眼角带了点点笑纹,暗示他年龄应该有27往上,她肯定会觉得这个人在搞什么招摇撞骗。
她向来喜欢从相信对方的角度出发,一点点从蛛丝马迹里找到相应证据。
“办公室好,你年轻,想往上也不是不可能,想安稳点……除了烦点也能些有个人时间,欸,你是才进办公室?”
“你才毕业不久是吧……啧,你才24?25?哦哦,25啊……”
“我当时进那行,忙的肝和胃都出问题,医院去了几次,才知道还是身体重要,至少不去医院,不用排队哈。”
“等会还得提前说清,我还吃胃药呢,喝不了酒…对了,我之前工作不在这个城市,我朋友和我说你们有个酒吧经常开地下演唱会有表演什么的,你去过没?”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戎潇感觉她有点被动,她本来也不算太圆滑的性子——这种莫名其妙的话题转向让她迟疑了一下,然后问道:“是……店名单字一个‘松’的那家吗?”
“对……不对,反正我不太记得,店名确实只有一个字儿。”
“我不是很了解,只有聚餐去过一次酒吧……”她撇了撇眉,还是秉持认真负责的态度斟酌着语言,“如果姜老师喜欢热闹一点的地方应该会合适,他的安排和舞台设计很完善,其余部分我不是很清楚……。”
毕竟没办法比较,她又没去过别的。
“是吗,”他似乎听出来对方未尽之言,没有追问,他把手势换成十指交叠,又问道:“那里面环境呢?”
“不算差,进门的人里最起码有一个人要会员证明,而且每个人也需要身份证登记。”
说这话时,姜鲤默默盯着戎潇,看她似乎完全没有联想到什么,只是认认真真,像答题的高考生一样从酒店门到舞台布置说了个遍——他也不知道该松口气还是什么反应。
可能这女人的心理素质真的不一般。
他表达感激,又不动声色和她聊起文学,戎潇本科读的汉国教,自然咬钩,三言两语,20分钟内被人摸清成年后的履历。
刘姐匆忙的到来打破对话,戎潇心神领会地完成引见和“因故”推场,前脚跨出酒店大门,后脚就被刘姐发微信拜托她送一下她儿子回家。
小孩孤零零站在酒店大门口,右手还贴着医院用的胶布。戎潇的闷气被这种可怜兮兮的场景激起,故意带小孩到了停车场才回复微信。
就让你担心几分钟!嗬!
暗戳戳的小性子虽然不能抹平被莫名其妙吩咐一堆事还白花了钱的郁闷,但是现代人要是不会点阿Q式的精神胜利法那可不好过。
她路上买了点糕点哄小孩吃了些,陪他唱唱歌说说话总算把对方送到刘姐亲戚家。一路折腾,到了出租房的时候已经快9点。
她撑着最后一口气洗完衣服,总算躺到床上休息。
她默默反省今天和那位不知真实身份的姜姓鸥翼门聊天的时候有没有不合适的发言……等等,似乎……对方完全没有透露他是做什么的?
戎潇这才警觉起来。才入职一年多的小绵羊从来不是老油条的对手,含含糊糊,模棱两可。就像她问你在哪高就,他就像哄小孩一样说我工作的那条街往左拐的粉很好吃。
单纯被糊弄倒是无所谓,主要是对方的脸和身材太有迷惑性。
头小身瘦,没有胡茬,下颌线清晰,脖子纤长,不光有明显的喉结,皮肤还白皙得不像话。
他把西服随便往椅背上一搭,干净的白衬衫配黑领带,不像准备上酒桌的领导级别人物,而像电视剧里的大学学长。
结果这样的人重重设防,上来便是一通套话,实在让还带点学生气的戎潇有点惊讶。
她反复咀嚼了一下文字,也没发现太有用的线索。唯一知道的只是对方以前从事金融行业,现在换了城市生活,似乎博览群书——或者说,对方有意给人留下了这样的印象。
“滴滴、滴滴——”
闹钟突然响了起来,尖锐刺耳的声音把思维戳了个洞,11点了。
戎潇也觉得困倦,就不再去想,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窝在了被子里面。
她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