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夕花朝》沉楦

57、到哪我都陪着你

　　沈瑜回到梅园，隐去身上的煞气，刚踏进门，木凌就走上前来：“主上，易公子醒了。”
　　沈瑜闻言，连忙走了进去。榻上的人睁着眼睛看着门的方向，见到沈瑜走了进来，易青岚扬唇笑了一下。只不过他此时脸色惨白，这笑容看起来一点也没有往日的那般绚丽。却透出一股脆弱。
　　“阿岚，如何了。”沈瑜走过去，想伸手摸摸他，但是手悬在半空，他还记得当时易青岚疼痛的样子，他不敢触摸。
　　“沈瑜，你抱抱我吧。”易青岚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沈瑜，张嘴浅浅的说到。
　　“可是...”可是怕你会疼...
　　“主上，易公子现在不会觉得疼了......”木凌犹豫了一下，缓缓说道。木凌其实有些自责，感蛊初入人体如果没有诱因，确实察觉不出来，但是他也曾经听说过这个蛊的骇人之处。而此时在自己眼皮底下易公子中了蛊，自己却无计可施，亏他一直自诩医毒无双。
　　听见木凌的话，沈瑜的身子僵了僵，虽然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但是此时突然听见木凌的话，沈瑜还是难免心中一片疼痛。
　　红着眼睛，他伸手将床上的人抱了起来。紧紧的拢在自己怀里。
　　“沈瑜，我没事，你不要这样...”易青岚没有见过这样脆弱的沈瑜，他很心疼，但是手却抬不起来，第一次他觉得自己真没用，这么容易就入了别人的圈套。
　　“嗯，听你的，没事，你不会有事。”沈瑜亲了亲易青岚的嘴角，然后轻轻把人放下，从衣柜中取出一件大氅，给易青岚穿上，细心的系好系带，然后把帽子也仔细的给人带上。然后再次把易青岚打横抱了起来。
　　“木凌，找人去将军府报个信，让易将军不要担心，你收拾一些东西现在和我一起出发去西岐。”说完便大踏步走出了房间。
　　“是，属下领命。”木凌行了一礼，连忙去办。
　　不多时，一辆马车从王府出发，疾驰在京都的道路上。
　　马车到达城门口不多时，从城门出来一人，那人穿着一件普通的白色衣裙，坐着一辆小一些的马车，蒙着面纱，到了城门口下了车便上了沈瑜的车架，竟是易了容的西岐圣女，曾经的王妃封天歌。
　　“大部队太慢，我们先走一步，后面的事萱儿自会处理。”封天歌上车后没有多说，只是简单解释了一下。
　　沈瑜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对宿楻和木凌示意，马车便如离弦的箭一样疾驰而出。
　　易青岚靠在沈瑜怀里，大大的帽子遮住了他绝大部分脸，只留出一点点莹白的下巴。
　　或许是察觉到封天歌的眼神。
　　沈瑜淡淡的开口：“他刚醒了一会，这会睡着了。”
　　封天歌闻言点了点头，便收回了目光。
　　其实封天歌有很多话想给沈瑜说，但是她深知此时并不是最佳时机，她能感觉到她儿子此时满心满眼只有他怀里的那个人。
　　时机不对啊。
　　可是没想到先开口的竟然是沈瑜。
　　他眼神温柔的看着怀里的人。启唇说到：
　　“那时候五岁吧，我醒来的时候知道我母妃走了，不要我了，其实我没什么多的想法，走就走了，毕竟人是独立的，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去要求谁为谁留下来。所以后来我也很少因为这些事去气恼。当然，你走了，父王也很少回府，我从小就生活在秦筝的监视下，她好像很喜欢逗着我玩，每次有什么新的毒药，或者是新的杀人手法，都会让我试试。所以真的很感谢你留给我的人，他们是我小时候的活下去的力量和后盾，现在是我补了或缺的伙伴。其实很长一段时间，我把自己和这个世界剥离，我找到三圣物，解了他们几人身上与我的羁绊。然后就在我以为我终于可以无后顾之忧的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我遇见了阿岚，这是我以前从未想过的，而且他还是个男子。但是感情这个东西，真的没法控制，在我没有发现的时候，我的整颗心就已经满满的背阿岚装满了，等我发现的时候，早已经情根深种，再也无法拔除、而我也甘愿沉沦。也是他，让我愿意接纳这个世界，学会用心去感受身边的人。无论以前如何，都无所谓了，现在我身边有他，有朋友，还有母亲，父亲，妹妹，我很幸福。你不用对我觉得抱歉，如果阿岚能活下来，那以后我一定尽我所能去爱您，如果不幸......那我也不能让他孤单一人，我得陪着他，如果真的那样，那就有缘我们再做家人。”沈瑜说这些的时候，手指轻轻的抚着易青岚的下巴，一下一下，温柔缱绻。
　　然后他笑着抬头，眼神清亮，嘴唇微张，吐出了最后一个字：“娘。”
　　沈瑜不是感性的人，但是他想起易青岚睡前说的那段话：“阿瑜，要是我救不回来，你不要忘记你还有家人，他们都爱你，和我一样爱你，无论最后是什么结局，我只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但是易青岚不知道的是，在这里活着本来就是因为他，倘若没了他，沈瑜在这世间的存在就没有了意义，所以沈瑜没有回答，他以前觉得那些同生共死的誓言很幼稚，这个世界谁离了谁不能活了？但是此时他却觉得那些是对的，他沈瑜离了易青岚活不了。
　　所以，他很快镇定了下来，也不在慌张，总之，无论生死，他们总是要在一处的，又有什么可怕的，只不过遗憾少了几十年光阴而已......
　　沈瑜说完就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中，但是封天歌却因为这声娘泪流满面。
　　当年之事，最无辜的就是她的两个孩子了，沈瑜在她身边的那五年，本就体弱，又被秦筝暗害，逼着自己离开胥哥，而自己却一点反抗之法也没有，只能带着女儿出走，但是路途凶险，又只好把女儿交给自己的师兄抚养，自此，一家三口四处分散，明明儿女双全，却无法看他们承欢膝下。封天歌知道，这一切的源头就是自己动了不该动的心，但是她从来不后悔。只是对一双儿女满怀歉意。自己于他们只有生养之情，却无教养之恩。
　　而沈瑜这声“娘”她不知盼了多少年，却没想到，在这个时刻听到了。一时不知该喜还是忧。
　　握了握拳，沈瑜话中的意思她明白，所以不管怎么样，这次一定要救活易青岚，不光是为了沈瑜，还有景怡。
　　一路向西，马车昼夜不停，疾驰在官道上。
　　第二日，易青岚失去了味觉，沈瑜是在喂他吃饭的时候发现的，易青岚其实比较挑食，口味偏淡，不喜姜。可是夜间的食物是木凌专门调的，放了老姜浓汤，易青岚却没有一丝异样的喝了下去。沈瑜不动声色，只是拦在易青岚肩上的手收紧了些。
　　第三日，易青岚失去了嗅觉，因为他醒的时候就定定的看着沈瑜，好像要把沈瑜的样子印在脑海里一样，而且他也能与沈瑜对话，能听见木凌和宿楻在马车外的低声交谈。那么他只能是失去了嗅觉，几人都很默契的没有提出来。一如往常，
　　第四日，马车已经驶入了西岐境内，几日下来，无论人还是马都很遭罪，几人都有玄力护体，也感觉身体快要散架了一样。但是没有人吭声，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此时是在同死神赛跑。而易青岚也失去了听觉。一开始沈瑜同他说话，他还能简单回答，但是后面沈瑜发现木凌的询问以及封天歌的询问他都没有理会，沈瑜就知道他只是再读唇语，因为只能看见自己的唇，所以只能和给予他回应。沈瑜紧了紧易青岚的帽子，然后从马车暗格中取出一节银色的线，一端绑在了易青岚的手腕上，一端绑在了自己的手腕上，做好这一切，他盯着易青岚一字一句的说：“阿岚，你不要怕，我把咱们绑在一起了，不管干什么我都会和你在一起知道吗？”易青岚眸子闪了闪，然后无奈一笑，他本来害怕自己的情况让他们担心所以什么也没说，没想到是他们为了让自己舒心才迁就了这一路。笑了笑，易青岚点了点头，看着缠绕着手腕的银线，他想，怎么不是红绳呢？
　　然后他笑着看向沈瑜，乖巧的点了点头，他不怕，又沈瑜在，他不害怕。
　　沈瑜看出了易青岚的想法，他凑近易青岚吻了吻，然后张嘴无声的说到：“等我们成婚的时候再牵红绳。”
　　闻言，易青岚羞红了脸。但随即，绽放了更大的笑脸。
　　第五日一早，几人的马车终于停在了宫门口。而此时的易青岚眼睛已经慢慢开始模糊，知道最后一格定格在沈瑜放大的面容上，然后陷入了一片黑暗。
　　这时候的易青岚，除了脑子能动以外，他什么也感受不到，第一次，他所处的情况让他慌张，他应该是张大了自己的双眼吧，但是他感觉不到。张嘴，喊了几声沈瑜，甚至不知道自己发出了多大的声音，也感觉不到沈瑜的触碰，更听不到沈瑜的回应。他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阵风，一缕光，总之脑子很灵活，但是对外界已经毫无感知。
　　沈瑜感受到了易青岚的变化，他在沈瑜的怀里安静的瞪着双眼，但是眼睛无神，并未落到实质。嘴中一张一合，沈瑜知道那是他在喊自己，即使知道易青岚听不见，但是沈瑜还是一声声回应着。他叫一声，沈瑜就答一声。
　　进宫之路很顺遂，甚至连马车都没有下，几人一路到了宫中。
　　西岐的皇宫比起东庆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更为奢靡。
　　几人被引到偏殿，封天歌把人送进去便随着宫女出去了，沈瑜抱着易青岚坐在椅子上，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宿楻和木凌静静的站在沈瑜身后。房间安静的出奇，只有偶尔会传来一声轻轻的呼唤，然后就会紧接着听到一声回应。犹如爱人耳语般缠绵。